“你欠我太多了…咳咳。”楚凌低笑,却有一口血水呛出来,他痛苦得把脸皱成了一团,喘了好久的粗气才重新平稳下来,复道:“所以…所以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他是不会让我们在…在一起的。这不…我,我又要先走一步了…”
“是,我欠你的。”姜迟哽咽着点头,“所以你要给我机会还你,补偿你…子凌,撑下去…求你。”
姜迟不知道楚凌口中的“欠”究竟指的是什么,楚凌不是再说质子的那一纸条约,而是在说前世的那数条人命,因为太过悲伤,他忽略了楚凌口中的“又要”二字。
楚凌知道自己说的话姜迟是听不懂的,但他也没指望对方听懂。记得前世那些的只有自己,活着的痛苦的也只有他而已。如果死了反而是种解脱,这样他就不会挣扎在前世姜迟的暴戾与今生这人的温情中如此痛苦了。
“阿迟,我累了…”楚凌缓缓闭上眼睛,道:“我想睡觉…”
“不许睡!朕不许你睡!”姜迟紧紧箍着楚凌的肩膀,摇晃着他咆哮着。
“……”楚凌的眼皮沉重的厉害,他已经顾不得姜迟的咆哮了。
“楚凌!你给我听着!”姜迟威胁着楚凌,声音带了一丝呜咽:“如果现在你敢睡过去,我下一刻就会下令荡平离国!你不知道吧,秦善我已经捉到了,就关在大牢里,不想看他受死,你就睁开眼睛!”
“……”听到姜迟要荡平离国,楚凌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原本漆黑的眸子已经没有了焦距,眼皮打着架,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不是都答应我不伤害…咳咳…”
“我是答应了你,但前提是你要在我身边好好的…”见楚凌重新睁开眼,姜迟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他吻着楚凌的眼睛,哑声道:“所以,为了他们你也要撑下去…会有解药的…”
“我以后不…不能再相信你了…”眼皮越来越沉重,楚凌没有力气再继续强撑着,他缓缓闭上眼,“君无戏言…本来就是骗人的…不过我还是求你,能在我死后…把我的尸骨…送回离国…”
“不!我不答应!楚凌,我不会答应你的!如果你死了,我会了秦善!我会杀了他的!”
楚凌紧闭着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他轻声唤了一声:“阿迟…”宛如叹息。
“皇上!”这时洛风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道:“刚才有个小孩交给侍卫了这个,说是救人用的。”说着他走过来把手里的瓷瓶给姜迟看。
“……”姜迟抱着气若游丝地楚凌,怔怔坐在床边,见洛风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救人”二字时,他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过瓷瓶拔开瓶盖,放在鼻端闻了闻。
瓶子里是一种透明的液体,带着几分青草的甜香味儿。
“那孩子呢?”姜迟道。
洛风道:“他把这瓶东西交给王府的侍卫后就跑了,等属下去追时已经没了踪影。而且一个孩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把太医和阿朝叫进来。”姜迟打量着那个瓷瓶,如果他没有猜错,这瓶应该是解药。
秦善的目标的他而不是楚凌,不仅如此,秦善的原本的目的应该是救出楚凌。如今楚凌中毒性命垂危,想必秦善正躲在暗处着急,知道楚凌如今在晋王府后,他一定会因为担心楚凌的安危而把解药送来。为了不暴露自己,于是秦善找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虽然姜迟确定自己推断的不错,但为了防止万一,他还是把太医们都叫来了。
握着那个瓷瓶,姜迟看着众臣,道:“朕叫你们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朕来试药,如果有什么不测的话你们能救则救。二是,若救不得的话,朝中的事以后就靠给晋王了,还望诸位爱卿为朕和晋王做个见证。”
“皇兄,你疯了!”姜朝进门时正听到这句话,他窜上来劈手就要夺姜迟手中的瓷瓶,道:“我来试也不能让你试…”
然而姜迟的手速更快,仰头就喝了一口瓶中的液体。
“皇上!使不得啊!”太医们大惊,纷纷下跪。
楚凌虽然闭着眼睛,但仍有一丝意识尚存,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姜迟为了他真的是什么都豁得出去,他前世的极端,今生的固执,都是因为自己。
楚凌想让姜迟不要去试药,万一瓶中不是解药而是另一种□□姜迟就必死无疑了。可是偏偏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屋里各种声音,无助地躺在姜迟怀里。
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在平时眨眼即过,如今对于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格外漫长。
大臣们担心君主会出事,姜朝担心自己的兄长,姜迟担心楚凌连着半盏茶的时间也撑不住,而楚凌…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心里某个地方是那么得疼,一直以来他为了保护自己才铸造的冰冷外壳,好像生生被姜迟敲碎了一个角,这种内心的柔软突然被迫暴露在外的感觉,让楚凌害怕。
半盏茶的时间已过,姜迟并没有异样,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太医说确定是解药无疑了,姜迟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忙把剩下的多半瓶药水送到楚凌嘴边。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他的手都在颤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药水喂进楚凌嘴里,他一边道:“没事了…子凌,你马上就会没事了…”
微凉的带着几分清甜的液体滑入口中,楚凌缓缓吞咽着,却怎么都忍不住鼻头的酸涩,眼角不住的落泪。
姜迟见楚凌哭了,一下就慌了神,等把解药给楚凌喂进去后,忙给他擦眼泪。
众人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
“怎么哭了,是不是疼得难受?”姜迟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低头吻着楚凌眼角的泪珠,他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失而复得。
肩膀的确疼得难受,楚凌心想,听到姜迟带着温柔地询问,他心里却比身上更难受。楚凌不是容易矫情的人,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格外委屈,无论是前世的三年还是重生后的这几个月,他越想越觉得憋屈。
横竖现在自己不能说话,而姜迟又这么温柔,楚凌头一次就那么任由自己耍了性子闭着眼睛缩在姜迟怀里大哭起来,眼泪一波一波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也落不尽,不一会儿就把姜迟胸前的那片衣服给哭湿了。
姜迟第一次见有人这么能哭,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这人是楚凌,这下把他的心肝都给哭疼了。没办法,姜迟只好一边拿帕子给楚凌擦眼泪,一边哄着他,道:“别哭了,今天捡回一条小命是该高兴,可也不能高兴得哭个没完。而且现在是在阿朝的晋王府,你哭的惨兮兮的,他们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姜迟越是好言好语,楚凌心里的委屈就越大,憋了那么多年的眼泪,不一次性流出来是要憋坏的。
“你…欸!”姜迟叹了一口气,道:“想哭就哭吧,不过以后,我希望你都能是笑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
从下章开始进入第二卷,以“微服出访”为主线,楚凌、姜迟,夫夫联手查军饷克扣及青州漕运案。本主线以剧情为主(略烧脑)感情为辅,一直甜甜甜,暂时不会再虐啦~
第28章 庄周梦蝶
楚凌是在姜迟怀里哭累了才睡过去的,肩膀的伤太严重,姜迟怕他躺着睡不小心会碰到肩膀,让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伤口再裂开,索性就那样抱着楚凌在床边坐了一夜。
调整好姿势让楚凌睡得更舒服一夜,姜迟靠在床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前半夜还好,到了后半夜姜迟的腿坐得都麻了,胳膊也酸痛不已,却还是没舍得把楚凌放下。
看着楚凌窝在自己怀里,像受伤的小兽一般缩成一团,皱着眉,浅浅地呼吸着,姜迟的心中就满是柔软。忍不住低头偷腥一般捉住楚凌柔软的唇瓣,姜迟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又觉得不够,他笑着吻了下楚凌的微微皱着的眉心。
楚凌轻轻“哼”了声,许是觉得有些痒,他晃动了下脑袋,一直皱着的眉心却舒展开来了。
姜迟微笑,困意袭来,他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呵啊——”
“没想到这样抱着你还真累。”姜迟自说自话地笑着,明明一句很嫌弃的话,却丝毫没有嫌弃的语气,反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宠溺,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姜迟放松身体抱着楚凌睡着了。
楚凌是被肩头的痛意疼醒的,昨晚因为太虚弱他才昏睡着,休息了一夜体力恢复过来,伤口反而越发疼了起来。
缓缓睁开眼睛,楚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姜迟冒出淡青色胡茬的下巴,他才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被姜迟抱在怀里,而对方靠在枕头上,头往后仰着,腿为了让楚凌睡得舒服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嗯…这睡姿,怎么想都不会太好受吧。
楚凌动了一下,却发现对放尽管睡着了却还是抱他抱得很紧,好像怕他丢了摔了似的,一时间,楚凌心里五味杂。想到自己昨晚由着性子在姜迟怀里哭了一夜,怕是自己哭得惨兮兮的样子吓到姜迟了,所以对方才一直抱着他不敢松手吧。
可看到姜迟就这么坐着睡觉,楚凌有些不忍心,于是他轻轻叫了一声“阿迟…”,毒虽然已经解了但流了那么多血,而且还哭了一夜,现在楚凌还是有些虚弱的。
“嗯…嗯?!”楚凌刚一动姜迟就要醒了,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姜迟反映了一下才确定是楚凌,立刻清醒过来,睡意全无。低头看到楚凌已经醒了,正仰着脸看他,忙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见姜迟一醒来就紧张兮兮的问自己,楚凌心里又开始不好受起来。前世今生两个姜迟的反差太大了,楚凌总为前世的自己看到委屈。眨了下眼睛把那一点点酸涩忍回去,楚凌道:“不要坐着睡了,你把我放下,躺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姜迟一愣,然后笑起来,道:“诺,你在心疼我?”
“……”楚凌偏过头避开了姜迟的视线,脸颊莫名有些发烫,楚凌没有说话。
姜迟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他动了动腿,却发现麻得根本使不上力气,只得叫苦,道:“不行不行,动不了了,腿麻了!”
“?”楚凌抬眼看到姜迟被腿上的酸麻刺激的表情都扭曲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姜迟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什么帝王的威仪早滚到一边了,便没忍住不厚道地“咯咯”笑出声来,却忘了对方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不笑还好,一笑就抽啊抽颤啊颤的,扯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他皱了下眉,脸色白了起来。
“不准笑不准笑,一会儿伤口又要流血了。”姜迟忙道。
楚凌敛起笑,眼睛却是笑弯了的,因为疼,他眼角泛红,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可爱。微笑着,楚凌道:“你松手,我自己动。”
他只是肩膀有伤,又不是全身瘫痪,自己从姜迟身上下去也是可以的。
“你自己动?”姜迟挑了下眉毛。
楚凌点点头,却发现对方这一问问得有些奇怪,又见姜迟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立刻脸红的跟柿子似的,支支吾吾道:“你…你瞎说什么,我是说,我自己会下去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担心你的伤口。”姜迟一本正经道,眸子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你!”楚凌发现自己被姜迟算计了,或者更准确一点儿是被调戏了,可偏偏自己嘴上功夫不如他,脸皮的厚度也差了一大截儿,所以最后只好默默忍下了这口气,不跟姜迟计较了。
见楚凌又羞又怒却还得忍气吞声的模样,姜迟越发好笑,但还有些心疼。他的子凌虽然比之前柔顺些也乖巧讨喜些,但姜迟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层隔膜在。
楚凌好像一直很怕自己的样子,虽然这一点楚凌从来没有直接对他说过,但前不久有段时间自己一碰楚凌对方就发抖的样子姜迟还是记忆犹新。
姜迟想,或许他应该想个法子慢慢消除与楚凌的那层隔膜,否则一直这样下去,他永远也不会触及楚凌的真心。
发现姜迟的表情突然有些凝重,似乎是走了神的样子,楚凌问道:“怎么了?”
“嗯?”姜迟回神,低头笑着对楚凌道:“没什么,我在想今天的早朝铁定上不成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在阿朝这里多待一会儿。”
“那你松开我吧,趁时间还早,休息一下。”楚凌道。
姜迟是真的有些累了,于是没有继续跟楚凌开玩笑,松开了手。
楚凌防着伤口轻轻从姜迟腿上下来,挪到了床的里侧,却发现姜迟还在坐着,疑惑道:“怎么不躺下睡?”
姜迟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腿麻,动不了,可能要等一会儿了。”
“……”楚凌想了想还是伸出自己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帮姜迟揉着腿活络血脉,他咬了下嘴唇,轻声道:“其实昨晚你大可以将我放下的,侧着身子睡就不会碰到伤口了。”
“……”楚凌头一次对自己那么好,姜迟顾不得说话,一个劲儿咧着嘴笑。
楚凌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怎么样,现在好些了么?”
“有知觉了。”姜迟立刻见好就收,连连点头,他可不舍得让楚凌一直给他按摩,万一累坏了可怎么办。
听到姜迟说腿已经有知觉了,楚凌收回手,道:“呢呢快躺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