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苦笑一声,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竹香院那小东西可知道,自己刚一回来就有人为了他大斩四方?他也何曾想过,孩子竟是她的逆鳞?若是如此,那当时。。。。。
罢,美人倏然闭上了眼睛,上号的寒白玉棋子,沾指冰凉,被紧紧捏在手心里瞬间化为齑粉。
事已至此,又何必恼她?退一步乾坤大,权且,让她一招。
恍惚里,又是那年春日清晨。髻拥春云松王钗,眉淡秋山羞镜台。那人刚睡起,散着发髻,眉英疏淡,眸光如水,轻轻一笑,素手回招。佳人光着玉脚躲在门后。她羞赧地绕着锦帕,剪瞳秋水总像一汪碧水,门外春日万千风光都抵不上她清甜一笑。“海棠开未开?粉郎来未来?”她打趣他。
苏儿,海棠开了又谢,傅粉何郎年华将逝,可你呢?心早已不在了这里。
“你说,我该不该嫉妒那孩子?”最起码,他能得到她肆无忌惮的爱。而他,却连望她一眼都不能。
“中秋日宴请,让玉儿带他去。皇兄不乐意我与她见面。”云王沉声开口,那十几年的梦境,他梦了十几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明明知道,那人与他只隔了一道宫墙。却仿若隔了千山万水,天涯海角。
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海棠斜映。海棠笑人休弄影,月沉时,一般孤另。
作者有话要说:
昂~今天两章。二更九点发。O(∩_∩)O么么哒。
ps.中间有一段,借了徐再思的元曲。原文《凭阑人》(髻拥春云松王钗,眉淡秋山羞镜台。海棠开未开,粉郎来未来?)
昂~还有一首是马致远的。《阳曲》(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梅花笑人休弄影,月沉时一般孤另。)
这章太短了,又不想和下一篇合在一起。所以今天两更。。九点还有一更哒。
改了个字。
第20章 入宫
叶生一大早都被张嬷嬷给捞了起来。中秋宴是宫宴,若是没有差错是要所有人都要参加的。何况叶生刚回京城。还记得前世,自己被送入皇宫,嘉德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自己长得好,那老叶家的桃花眼长得多俊俏?
叶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样子确实像他们老叶家多一点。桃花眼是招牌,上挑的妖娆眼线是特色。虽说看起来会有些硬气不足,可确实都一个个地美成了娇花一样。不说别人,就看云王美成那个样子就知道其他人也不会差。
叶生的桃花眼长得尤其好,水光潋滟的眼睛大大的,水润润的如同两颗水灵灵的葡萄,又如天上璀璨夺目的星子。眼睛咕噜噜一转,仿若一池碧水涌动,看起来活泼又单纯。
叶生一直觉得,嘉德太后对他那么好,完全是因为自己长得比太子好。
昂,他也就这张脸比太子强了。叶生在心里暗暗揣度。前世太子处处被苏贵妃打压都没放弃,还让他日后死灰复燃把自己囚在忘忧宫里慢慢折磨。跟太子比,自己还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手。
他重生一世,要说不恨太子那是不可能的。忘忧宫里暗无天日,叶辰逮不到苏贵妃,因此把他对苏贵妃的恨意完全地发泄到了他的身上。最后的日子里的慢慢扎挣和熬煎,叶生现在稍稍一想都心有余悸。
可,这些都是叶辰造成的吗?也不尽然,叶辰恨他是必然的,自己抢了他的所有,除了那个便宜爹的信任。要是他和叶辰的身份互换,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样对待那样的自己。
忘忧宫里,临死前的那句话,他永远都不会忘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了他。”害了谁,叶生不知道。叶生却知道什么叫报应不爽。不然,上天为什么要让他重来一世?他无仇可报,他只想好好待那些待他好的人,让因为他变得不幸的人这辈子能幸福,能开心,能够不再命途多舛。自己不想再做害人精了。
叶生定下了心神,知道没什么好怕的便由着张嬷嬷拾掇。
今日的早餐尤其丰盛,叶生知道去宫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自是敞开了吃。
如此这般,进了一块八宝蒸糕,一个桃花烧麦,一碗燕窝盏,一笼水晶虾饼,叶生才堪堪停住嘴。示意陈三儿给自己擦干净嘴,然后把桌上未动的一笼蟹黄小包子给陈三儿加餐。
他陪着自己进宫,自己晚上还有宴食,他可就只能苦巴巴地站着伺候了。叶生前世何曾体恤过奴仆?也不知道他们平日是怎么挨过去的。他尝过挨饿的滋味,不好受。
想到这里,叶生示意陈三儿俯下身子道。“待会儿嬷嬷给我做的桂花糕你偷偷揣着,饿的时候吃两口。”
“好嘞,世子放心。那御赐的桂花酒您给奴才捎回来,奴才一天管饱。”陈三儿贼兮兮地冲着叶生笑。
“。。。。。。。”叶生不想理他。喝喝喝,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的太监不是个好奴才!
叶生吃饱喝足出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稍等了片刻不知哪里来的丫鬟和嬷嬷说了句话。默默点点头,示意叶生可以出门了。
穿过长长的廊庑,叶生被陈三儿拉着往前赶。世子的品服青衣红裳,白玉带看起来端穆极了。可惜还未加冠,叶生觉得他的包子头有些不太和谐。
正门口,赵敏玉早已站在正门口。今日需按品大妆,一袭紫色宫妆,头发一丝不苟,簪着金凤赤羽步摇,遥山羞黛,纤影飘飘。叶生看得啧啧两声,心想这女人若是不板着脸还真是有几分姿色。
姿色归姿色,前世她那么对待自己,叶生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没找她事情也是因为她命不久矣可怜她。
前世他没人管,落在赵敏玉手上那不是自认倒霉?可如今,他与赵敏玉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会跟着一个将死之人死磕。
说起来,为什么这辈子赵敏玉不找自己茬,他就不知道了。不找了他安逸,找了,他现在也不怕。欠别人的,总有换回来的时候。这句话现在对叶生来说不啻是真理。赵敏玉不是自己惹的,她自己怎么作死都找不到自己头上。
叶生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看着赵敏玉。赵敏玉应该在等人,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自己站在门口那么久,她连眼神都没给一个。额,厌恶不算。趋利避害的叶生完全忽略了赵敏玉时不时抛来的白眼。
所以他在等谁?云王?恩,应该是。中秋宴是宫宴也是家宴,云王不会不到。可,这都等了这么久了还不来,那不是摆明了不愿意和他们一块走?
不是说云王和云王妃关系不错?琴瑟和鸣?
不是说,云王宠云王妃宠得不要不要不要的?莫说侧妃,这几年连个侍妾都没添?有的几个,还都是十几年前的,现在都人老珠黄看不了了?
额,叶生看了看身边的陈三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哪里不对劲儿。只得恹恹地站在那里。时不时踮起脚,时不时揉揉屁股。不雅极了。
赵敏玉也不阻止他,看着他拽着衣服上的小扣冷哼一声,继续板着脸。
叶生从那声“哼”里脑补出了一串不屑与嘲笑,还夹杂着深深的厌恶和恨意。叶生撇撇嘴,也不耐烦地送给赵敏玉一个白眼,“哼”一声,音节上挑,然后再不理会赵敏玉,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日头渐长,叶生看着眼前的女人又望穿秋水变成了哀鸿遍野。心里默默叹口气,又是个傻了吧唧的蠢女人啊。
君不怜伊,若是连自己都不怜爱自己,那一腔春情东付水,谁能为自己蹉跎的岁月负责?落花残红后,伊人泪尽,是何须的凄凉。
叶生觉得赵敏玉也是个可怜人。看云王那张薄情寡义的相貌,就不是个能对她从一而终的好鸟。
指不定,那老鸟心里还藏着其他女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恩,完美。妥妥的话本子狗血故事。
“王妃怎么还未出发?”门口一声惊叫把叶生打的思绪拉了回来。
叶生回头一看,见是当日给他开门的那位管家。知是云王的人,叶生心里呵呵一声,已然猜到了八,九分了。
果然,那位老管家哎呦一声,“王爷今日一早就去了宫里请安了,让奴才与王妃说一声,您与世子两人收拾妥当就去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今日给王妃安排了马车就去了留棠院,也没个人能与奴才说一声。王爷,这时辰不早了,您看?”
叶生看着这位老管家恭恭敬敬的,却是一点歉意都无。再看看云王妃那铁青的脸,那么浓的大妆都掩盖不了这人扭曲的脸。啧啧,一定有内。,幕。
“管家事多人忙,本宫权且饶了你,下次可莫要再犯这等错了。办不好王爷的差事,要了你还有何用?”虽然不堪,可这台阶还是要下的。云王妃又不傻,虽然气得够呛,这铁青的脸还没摆完就被旁边的嬷嬷扶了一把。当即顺着这位管家的话顺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赵敏玉跟身前的嬷嬷说一句,仍旧看也不看叶生一眼,乘车而去。
啧啧,气到了。哇,气得不轻。叶生在旁边嘚瑟腹诽,自己把自己当一回事。
“世子也请吧。王爷留了话,世子进了宫若是无处玩,请公公带去长乐宫即可。”那位管家送走了赵敏玉开始送自己。
啧啧,果然有猫腻。叶生看着这管家的态度,觉得这管家也是个妙人。最起码,认错态度一流还能一脸的理所应当。脸皮不厚的人,根本就做不来。
“恩,叶生记住了。谢过管家。”叶生冲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狡黠地看着这位气死人不偿命的管家,开森地上了马车。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叶生虽说不惹赵敏玉,看着她吃瘪生气,那也是开心的。
不是有句话吗?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检查完了。O(∩_∩)O么么哒。
第21章 表哥
叶生在马车上一路晃荡,好歹是到了。他不与云王妃一辆车,觉得天都蓝了几分。一路上哼着乱七八糟的歌儿,小脸时不时偷偷伸出窗外,看着这号称最最繁盛的京城。一双如水眼眸紧盯着过往的小摊小贩,时不时留着口水,舔舔粉嫩的唇。看得陈三儿一阵好笑。
平日里,他都看着像个孩子。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个孩子。陈三儿倒也不管他,由着他慢慢看,反正不会给他买。这京城,自己也没看过几次,如今瞧着倒是比长梁镇上的集市热闹得多。
不消一会儿,那宫城便映入了眼帘。叶生却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元光二十年,陈国长公主来和亲。看不上他英俊敦儒的皇兄,也没看上长得像朵花,比她还漂亮的自己。却在望江楼上一瞥,一眼钟情于断了双腿的容谦。
那时皇上突然驾崩,苏贵妃把持朝政,有意和陈国联姻。至于谁娶,只要不是太子,其他人她并不在意。可她不在意,他在意啊。
他小时被云王妃磋磨,待到知道苏贵妃是自己的亲母时已然少了对母亲的渴望,苏贵妃对他再好也没能抹掉那藏在自己最深处的恐惧与对母亲的绝望。他早已经失去了再奢求母爱的兴趣。因为,在自己最无助,最迷惘的时候,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是容谦。
是容谦啊。那是容谦啊。是纵千万人都抛弃他,唯有他愿意救赎自己的容谦啊。
他第一次在储秀宫和苏贵妃大吵一架,第一次看到那个永远在未雨绸缪的女人惊得花容失色,看着自己,嘴唇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女人那么聪明呢,自己那么折腾她又怎么看不出来呢?可他不管,那女人教他,成大事者要忍常人不能忍,要时时刻刻冷静,永远不能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去他的,他一条都没做到。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容谦娶亲,不能让他的身边除了他还有更亲密的人。容谦怎么能娶亲呢?他娶亲了,他该怎么办?
他不管不顾地找到了容谦,可笑那个女人竟让容谦自己在宫外等着他。那个女人,雷厉风行得让人可怕。他做不到的事,容谦永远能做得最好。宫城外的容谦果然如那个女人说得一样。冷静自持,永远的淡雅仿若什么事情都不能扰乱他的心神。
他还记得那一刻,昏黄的日头照着他,宫城的一切仿若一个雾影般模糊,唯有容谦清晰得甚至能看到他随风扬动的发丝。自己狼狈地站在那里,头上的汗水和眼里的泪混杂在一起,流到了下巴,再轻轻滴落在了反着冷光的汉白玉石板上。滴答一声,那么清晰,如同自己的心掉落时那么清晰。
容谦就坐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说,仅仅看着他,就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他怎么能这么狼狈呢?他想,他试图笑一下,可心底撕心裂肺的痛让他只能咧咧嘴,他不想那样的。他知道一定很丑,他不想让容谦看着做自己这么丑陋又懦弱的样子。他憎恶这样的自己,就像憎恶那个抖着腿肚子却让容谦杀人时的那个自己一样。他们同样的懦弱,同样的虚伪,同样的装腔作势,不敢承认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这一刻自己和容谦,中间夹了让他觉得无法逾越的鸿沟,在那个鸿沟里,他的心缓缓垂下,啪嗒一声破碎成碎片再也合不拢。
他不敢看容谦,他只得狠狠地擦了把泪扭头看着那宫墙。
说来也怪,那宫墙,他看了不知多少眼,唯有那一次,那红墙金瓦是那么的残破和萧索。
“为什么要答应呢?”他苦声问他,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句话说得多可怜。
“我也曾糜太仓粟,夜间邪许泪滂沱。”容谦说得冷静,叶生只觉得云影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