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你进去了,咱俩都得折在这。”叶生倔着脸瞪着他。
“我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不回来。你就去说我掉进井里了。明白了吗?”
“桂雨亭香里有井吧?”应该有,这里那么香。肯定有些喜欢附庸风雅的贵人们来这儿烹茶煮水。
“就这么着了。我一会儿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去找人来。”
叶生说着往外走去。
“咦?这里是哪儿?”叶生走出去。冲着那两个守在门外的宫女趾高气扬。
“回,这位,世子话。”这里名桂雨亭香。乃是御花园里种桂树的地方。
“哦?”叶生似模似样地抽着鼻子深吸口气。“果然好香啊。跟乾清宫前仪桌上的丹桂也香极了。”
“世子说得是。今日宴请,桌上的丹桂确实出自此处。”右边的宫女福了身回话道。
“哦?那我要进去看看了。”叶生笑嘻嘻道。提步就要进去。
“世子。戌时圣上便要摆驾乾清宫,您这时候游园若是误了时辰岂不糟了?奴婢斗胆引着世子,帮您记着时辰,世子您看怎么样?”那宫女句句透着殷勤,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不怎么样。本世子方才刚甩了该死的奴才跑到这儿,你这奴才作甚要跟狗一样跟着本世子?”叶生翻了个白眼,态度骄矜,精致的小下巴一抬,完全不容别人再商量的语气。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这时候放他进去合适吗?”左边的宫女看着叶生进去的背影有些迟疑。
“你没听他说,他甩了随从。便是进去看到了什么咱们不让他进来。谁也不知道他在里边。况且,这个年龄的世子只有那位刚回来的云世子了。云王的态度似是而非。咱们顺便把他解决了。那位说不得还得谢我们。”
宫女不再多言。这位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左不过是个棋子,命不值钱。
叶生跑到了那些宫女看不见的地方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跑。那个宫女方才与他说了这么多反而露馅了。
进来之前猜容谦在这儿有八分。如今已然十全十地确定了。
乾清宫桌前的丹桂,皇上戌时摆驾乾清宫。叶生着急了,怕是到了戌时,容谦已然回去陪他爹了。
四周的桂树大多枝叶茂盛,清风袭来,香气扑鼻。叶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心里发急,却是不敢叫容谦。
他们想让容谦丢了命,那定有后手,周围的人他不知道在哪里。他怕他一喊,身首异处的定是自己。
容谦,容谦。叶生在心里呢喃。仿若那抹冷桂香眨眼间便会湮没在这世间,以后再也找不到。
容谦,你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应该会很晚。昂。二更你们明天看吧还是。么么哒。
第30章 时间 [VIP]
叶生想着此刻容谦危在旦夕就觉得耳盲眼花脑里轰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他瘫软在地上,倒是出了一身汗。
别紧张, 别紧张。叶生告诉自己, 紧捂着抽痛的心口没有丝毫气力。
他嘱咐了陈三儿,自己若是不回去, 他便去说自己落井了。即便他找不到,陈三儿带着人势必会找到的。只要,只要熬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叶生索性闭着眼睛, 慢慢思索。
桌上的丹桂,门口的宫女,如今寂静的桂雨亭芳。显然这是有人苦心布置要杀了容谦。
叶生皱眉,为何要特意在皇宫杀人?宫里安排人手本就困难。更何况。看样子还是伏击。
那必然是因为,宫里他们才会有机可乘!
叶生想到了他的毒。若是在宫里毒发。。。。
叶生眼睛一亮, 急匆匆爬起来找朱砂桂树。
既是来皇宫,容谦定会准备万全,可若是还发了病,那只能是因为有人特意把引子放到了他跟前。
引子是什么不难猜出。他下午带他看丹桂。乾清宫仪桌上别出心裁的丹桂枝。前一个就算是凑巧, 后一个却绝对是有备无患。
至于为什么要往这儿跑?叶生想起了容谦身上的冷桂香。那香莫不是他平日里压制毒性服药染上的?
万物相生相克,那丹桂是他发病的引子,那暂时缓解他毒性的东西, 也可能在那丹桂树的旁边。
可怎么在那么多种桂树里找到丹桂树?
叶生微垂眸。看着无数遍植的桂花树发怔。
云王提醒他,丹桂花枝被人要折秃了。天晚,他便是看不见花色, 可,那花枝稀疏却是能看到的。
这园子不算太大, 他若是这么去找自然好找得多。
叶生努力深吸口气,抑制住打颤的牙齿。尽量装着闲庭信步的步子找。他也很危险,这园子的人在暗处,他在明处。若是窥见了什么端倪,他也活不了。
圆月笼天边,暮色渐渐苍茫,稀疏的几颗星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爬上了天空。
叶生抬头,看那月光下树影婆娑,桂花雨下了一地,他却没了欣赏的心思。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脸庞,叶生顾不得擦,索性爬上了身旁一棵最高的树。
叶生颤颤悠悠地站在树顶,探着头,向四周望去。
桂树不高,好歹能看出个大概。叶生看到他的北边一条廊庑下火光煜煜差点没哭出来。
“世子?您挺着。容卫马上便来。”容凌扶着容谦靠在听雨阁的墙角。
“容卫进不来。你出去。”容谦此时仰躺在墙边,乌青的脸上唇色煞白。
藤心草的毒太过强烈,他刚烧了淬了毒的桂枝,更是让毒气涌进了七筋八脉里。说话尚且不易,更别说走。容凌一人出去还有可能,若是带上他,他们只会被外边守株待兔的人斩杀。
“世子您现在没能力自保,属下不能走。”容凌不听他的。警惕地守在他身边。
世子身边只有他一人。若是让他去接应容卫,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世子不能自保便是个死字。
“他们不知园里的情况,没在戌时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你快去快回。”容谦有些无力。
如今酉时三刻,顶多再有一刻钟。皇上摆驾乾清宫,势必会发现世子丢了。乾清宫离这儿不近,便是找到这儿来更要一刻钟的时间。
要让他们花上两刻钟甚至更久在这里,还不如让容凌出去。他怕他熬不过去了。
“至少让属下先帮你藏起来。”容凌有一丝挣扎。院内不知有凡几高手,他们迟迟不下手只是因为自己还有顾忌这里是皇宫重地。可时间越来越紧迫,他们若是知道那涂在丹桂树上的毒没能杀了世子,定会不顾一切地进来补一刀。
世子在赌,赌,在自己赶回来之前他没被那些人杀掉。
“把我扔在井里,从正门冲。”容谦没有力气多说话了,他连勉强呼吸的力气几乎都要没了。浑身血肉像是被千百只蚂蚁咬,没有一处地方不在疼痛。
“井水?世子?”容凌吃惊,井水寒凉,只会让他毒发地更严重。
容谦垂头不语。面上的乌青色更为深重了些。
“世子您一定要等容凌回来。”容凌将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到水井处。
井水幽寒,还未离近,他便瑟缩地抖了抖。他怕阴气,越是这样寒凉的东西,他越不能碰。
那群杀手必然也知道,否则,也不会煞费苦心先用丹桂引出他的毒,更细心地将那些树一个个地涂上□□。
井里是他们最不会搜查的地方。这个地方,不用他们动手,就能要了他的命。
容谦闭了眼,命在险中求。他不清楚是谁一步步的引他入套。若今日真是殒身在此,他也无话可说。
…………
暮色低垂,夜色正一步步侵占天空,闪烁的漫天星星开始渲染出璀璨的星河。
夜色下一个黑影似鬼魅般飘过,还未到达门口,□□齐发,一张张网从各个方向铺天盖地而来。
“噗嗤”一声,□□入骨,那鬼魅闷哼一声,挥手告别斩网,片刻间斩出条路来逃出生天。
“别追。”一声清亮的女生喝令暗处的人。
“他憋不住了。进去一寸寸地搜。务必在他回来之前让容世子去见容王。”站在门口的宫女侧着身进来,秀眸一扫,冷笑道。
她猜那位俊秀聪颖的容世子怕是只剩下半口气了。不然,那侍卫不会硬挡着箭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
他们煞费苦心筹谋了这么久,势在必得要把他的命留下,他又怎逃的过?
…………
一炷香的时间早过了。叶生好容易到了那廊庑上时只有一堆静静燃烧的枝叶。
叶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泪水顺着面颊成串地滴落在这土地上。
“容谦。”叶生喃喃。看着这越来越弱的火苗惶恐极了。
他好怕容谦已经没了。
“这里有火,快搜。”沉肃没有一丝人气的声音从远处的路上传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叶生心惊胆颤。
叶生猛地爬起来就往屋里跑。
跑了一半,撤了回来。想着屋后走去。
这里是御花园。不同的地方。馆轩楼阁的布置却是差不多的。梅熹园的水井在屋后,这桂雨亭香的水井八成也在。
他告诉陈三儿他落水了。到时候他们最先来的就是这水井处。
这里危险,他找不到容谦,也不能让自己落入险境。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码了一半放弃了。这是前天说好的昨天要写的第二更。么么哒。今天的九点准时更。(看我真挚脸)。
第31章 醒来 [VIP]
容谦觉得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冷,冷得他直打颤, 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娘抱着他, 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不远处,他爹倒在血泊里□□。太冷, 他爹缩成一团定定地看着他。
他好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记忆里,他娘撕心裂肺地哭。“谦儿, 我的好孩子,你怎么这么凉?你的身体怎么那么凉?”
是啊,怎么这么凉?怎么他觉得这么冷?怎么他娘抱着他,他还这么冷?
他中了毒。父王为了他,被人立斩于马下。他们本是要去长梁探望师父的。父王前一刻还逗弄他, 告诉他长梁的山好,水好,人好。
师父小时候是在长梁长大的。
下一刻,他便觉得冷。他好困, 纵使母亲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
“母妃,就只睡一会儿,真的, 谦儿只眯一会儿。”容谦没有力气张嘴,索性在心里跟母亲说。
“容谦。你怎么那么凉?”
母妃变小了。声音奶奶的。容谦笑。“真的只睡一会儿,母妃。”
“容谦, 容谦,你别吓我。”奶奶的声音带了哭腔。
“我才刚找到你。你怎么能死呢?别死, 容谦,求你。”叶生喃喃。
“不死啊。只是睡一会儿。”容谦想。怎么舍得死呢?父王还在看着他,他怎么舍得死?
…………
晨雾缭绕,周围弥漫的药香味浓得让容谦有些喘不过气来。容谦揉了揉眼睛,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
“容凌。”容谦叫了一声,声音却沙哑得不轻。
“世子?您,您醒了?”饶是声小,紧盯着动静的容凌也是听得见。
“嗯。”叶生咳嗽一声。皱着眉头,抿着嘴角看着容凌。
“那一日,属下突围出去,没走两步便遇到了三公公。世子,就是,云世子身边的那位陈三儿陈公公。他说他家世子落水了,喊着人去帮忙。闹闹嚷嚷地叫了一大群的人桂雨亭芳。动静大的连圣上都惊动了。”容凌看了容谦一眼,如倒豆般把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家世子。
“属下听到三公公说云世子掉进了桂雨亭芳的井里。索性又折了回来。”容凌面有喜色,脸色动容说道。
“那批人果然听到了动静便跑了。待到属下去井边,便看到云世子抱着您还牢牢地在井里挂着。”
“世子恕罪。”容凌说着跪了下来。“云世子为我们找了理由,属下索性将你们一起放入了井里。”
“你何罪之有?”容凌哑着嗓子回答。心里满心满眼的却是那个小家伙。
原来是那个小家伙救了他啊。他想到了那个奶奶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才刚找到你。你怎么能死呢?别死,容谦,求你。”
那么软,那么害怕的声音,却在软着声地呼唤自己,让自己别死。
他怎么能死呢?元光六年,他的父王无故遇刺身亡,他的母亲,抱着他,唤着他,留着泪走到了太虚山求师父救他。他的父王,尸身在路边无人管,待母亲回去敛尸,连个衣冠冢都没能立起来。
他永远记得父王临死前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让他给他报仇。
他怎么能死呢?他父王大仇未报,他中了藤心草的毒还未解,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做,他怎么能死?
他舍不得死。
容谦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是那抱着他的小小身子和奶里奶七的声音。“别死,容谦,求你。”那个孩子,小小的一团,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便是无意间帮了他,他也要谢谢他。
“他,怎回来桂雨亭香?”容谦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问容凌。
“属下不知。”容凌皱眉。“世子酉时过半从乾清宫出来,拉着三公公就奔往桂雨亭芳,期间三公公还带着他抄了捷径。酉时三刻到了桂雨亭芳外。云世子又嘱咐三公公,若是他一炷香的时间不出来便回去叫人说他落水了。”
“他知道我在桂雨亭芳落了难?”容谦怔然,原来那小家伙是特意去救他的?还是进了园子才知道那里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