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一掷,将舱中备用竹篙丢于水面上。无际水面波光微动,温离提剑在手,正要出去,霜明雪拉住了他,一字一句道:“还请教主不吝所学。”
莹莹雪光照过来,竟穿不透他眼中的沉凝,温离被他看得一怔,三分情趣顿时化作十分认真。
他轻功绝然,微一晃动,身影已落于数丈之外的竹篙上,身落处,水波轻曳,不见回环便已归于平静。
霜明雪家学渊源,七岁之前,已见识过冠绝武林的绝世剑法。凭着年幼所学,曾在心里思量过无数回温离的剑意。但眼前所见,并非他设想的任何一种。
无尽天地之间,他的身影凌波而动,漫天雪雾被剑光一分为二,好似在茫茫虚空中开了一道口子,剑气所指,水波如巨龙断脊,陡然昂首哀嚎,又重重拍落下来。
小船被这股狂风吹得生生晃了一圈,几可搅动天地的剑气挟着轻柔雪花扑来,落在脸上,竟有刮骨刀一般的寒意。
这十年间,以可战不可敌之威名,搅的武林天翻地覆的剑法,终于现出端倪。
霜明雪喃喃道:“……好厉害的杀人剑。”
虽然仓促间无应对之法,但见识过对手的高招,辗转难定的心渐渐稳了下来。温离踏水而归,一见人便笑了笑:“如何?”
霜明雪真心诚意道:“教主剑术卓越,堪为当世第一人。”
温离眼中笑意更深:“我三岁习剑,学得都是些苦功夫,比不得霜少侠天赋纵横……”调侃的话将将出口,旋即顿住了,幸而霜明雪还在低头思索,并未留意到他说了什么。温离暗自松了口气,将丢在一旁的大氅捡起来,重新裹到他身上。
霜明雪静静坐在床边一角,以手支颐,眉尖微蹙,已是想入了神。叠云般的乌发落在他肩上,掩映出一张月下幽昙般的美人脸。
温离一时间心神摇曳,手指在他耳垂边碰了碰,弯下腰来与他对视:“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
霜明雪摇摇头:“没什么。”打了个哈欠,就此躺下,温离顺势环住他,让他贴在自己胸口取暖。这般轻松亲密的夜晚,是从未有过的,温离舍不得睡,试探着与他十指交扣在一起,又问:“剑也看过了,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霜明雪眼眸清明如水,哪有丝毫倦意,只听他淡淡道:“没有了,若还有想要的,我便自取。”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忽然想,如果霜明雪的父母没死,温离还是魔教护法,他们的相遇大概会是另一个故事了。
霜爹日常跟老婆吐槽:“魔教平时是不是挺闲的,他们护法怎么老来找我们儿子?还专捡家里没大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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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差不多就是最后的平静时光了,接下来会进入收尾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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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篇文《病美人演技超神》by鬼马非马
影帝萧弋穿成了书里的病美人王爷。
原身玉叶金柯,可惜爱而不得半路黑化,只是书里一介炮灰,和大反派狼狈为奸,处处与主角团作对,最终被男主一剑穿心而亡。
刚睁眼,萧弋就发现自己男扮女装,正提刀直指女主面门。
暗处那道令人背脊发寒的渊沉视线,则来自男主沈夜。
萧弋:……还能抢救一下?
谁知原主过于羸弱,不等萧弋装晕,身体就倒地不起。
女主瞪圆眼,气愤道:“没伏法就死了,岂非太便宜!”
沈夜:“度气,有救。”
女主马上准备人工呼吸,却被沈夜拦下。
“男女授受不亲,我来。”沈夜冷淡看看萧弋那张美人脸,抬起美人下巴,唇瓣相贴。
只有完成系统任务,使男主达成HE,才有机会返回现世。
为暗中相助男主,萧弋不得不拖着沉疴难愈的身子,疯狂换马甲、飙演技。
金陵遇尸变,他演丧尸;江夏入鬼宅,他演厉鬼;洛阳兴邪.教,他演邪神……
重中之重,当然还是演好大反派忠心不二的爪牙。
除了每次都与沈夜不期而遇,还回回都被沈夜撞破女装,萧弋任务基本进展顺利,一路坐到反方阵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却不想,越临近收网,那位天潢贵胄皇帝亲子、兼济天下却一生倥偬、只将女主放在心尖上的美强惨男主、锦衣卫指挥使沈夜,看他的眼神越不对劲。
“沈大人,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始终是我的知音好友来着。”萧弋弯着眼开玩笑道。
沈夜寒目冷凝:“只是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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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潇逸美人受 X 清冷深情美人攻
通篇都在比谁更美(不是)
第21章 心魔 红衣残破,手足受缚,眼下一片桃李般的艳色
出来一趟不易,温离本打算同霜明雪再待几天,可一场风雪未息,另一场更大的风雪转眼便倾轧而来。
武林盟代盟主岳其铮打着“除魔如尽”的口号,公然撕毁和书,率三百弟子奇袭五方舵。五方舵执掌窥探暗查之事,乃是魔教安插在武林盟身边的眼睛。不知岳其铮用了什么方法,竟将这群隐于市集、密不宣人的影子拢到一处,屠杀殆尽。
岳其铮一击得手,声望正高,其他门派被他说动,齐聚门人,应下这除魔卫道之约。武林盟高手尽出,俨然已存了破釜沉舟的死志。
此事一出,维系两年的虚假平静彻底告破。收到消息当晚,温离带着霜明雪回到教中。
武林盟中,一些脚程快的高手已来到魔教附近,辅教长老见机极快,不待他们动作,即开启阵法,半日之间,便将整个魔教方圆百里锻如铁壁一般。
只是教主不在,两位长老为免人心动荡,不敢令消息外泄,因而风罗殿明如白昼,却只站着他们两人。
温离一身冰雪寒气踏入殿门,俞青子迎了两步:“教主。”
温离疾步走到座上,也不同他们客套,玄色披风一扯,丢到旁边,开口便问:“现在情况如何?”
俞青子朝他身旁之人看了看,满脸欲言又止。自进门起,温离便将霜明雪带在左右,连象征着一教至尊地位的丹墀宝座,也带他走了上去,偏宠之心昭然若揭,但对比他以往的做派,却是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
霜明雪自然清楚自己来自武林盟,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该避嫌才是。俞青子眼神一动,他即低声道:“属下先行告退。”
温离抬臂一挡,将他牢牢护在自己身后,以不容拒绝之态开口:“你是我教弟子,圣教有难,你自当留下想法解困。游长老,你来说。”
角落之中人影一动,游向之从模糊的光影里走出来。不知是不是形势迫人的缘故,他面容神态苍老了许多,全无上一回武林盟前来挑衅时,敢为人先的风发意气,就连说起来话也死气沉沉的:“……酉时传来消息,自五方舵起,刺柳门、刑烽堂接连遭袭,除了几个在外未归的兄弟逃过一劫,其余无有生还。”
温离道:“这些正派中人做起事来,一贯谁也不服谁。岳其铮这般行径,一则为立威,二则是为将这团散沙拧向一处。可惜,各分舵高手已身在教中,留守的多是些不成器的后生晚辈,即便再死上千百个,也伤不了我教根本,岳其铮越是弄出这浩大阵仗,就越证明武林盟内部面和心不和,一旦遇挫,必先内争。”
即唤出他一手调·教出的二十八暗卫,令他们潜入武林盟驻地,杀敌百人,悬颅于营前。他将昆仑正宗宗主函谷先生、凌霄门弟子包近业、司徒南这三人赦了出来,乃是要在血战当日,亲自动手,为霜明雪报仇。
俞青子凝重道:“这法子是可以拖延一时,但等他们想清楚利害,知道此番是非战不可,就再没什么能挡住他们了。”
温离冷笑一声:“本座只怕他们不敢来,从前这些人便无一堪为敌手,如今饮魄神剑即将归于我教,本座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什么!”俞青子惊呼道:“教主已取回藏剑地图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等竟现在才知道。”他目光从霜明雪身上一扫而过,那副被人交口称赞的善人面孔,竟少见的出现一丝阴毒之色。
温离回教后先去了关押工匠的密室,如今两份地图合二为一,就在他手上,他简略道:“都是霜堂主的功劳,日后再与你们细说。这藏剑地图所指之处,据此不过三百里,可见神剑与我教有缘,天生该为我们所用,明日本座便亲自……”
话未说完,霜明雪呼吸一乱,忽然朝旁边倒下。温离一把将他接住,只见灯烛之下,他面色一片惨白,下唇印着一点咬痕,已深入皮肉,泛着朱砂一般刺目的血红。
他脉息紊乱异常,一探便知是发了急症,靠毅力强忍至此。他自上回大病,身体愈发不如从前,又被断了早夭之命,温离只恨不能含在嘴里护着,心急之下,将人打横抱起就走,全然顾不上其他。
俞青子在风罗殿等了一夜也未把人等回来,天明之时,遣人去问,却只得一句“霜堂主昏迷未醒,教主不便过来。”
当下满腹愤懑,扯着游向之大发牢骚:“他睡他的,咱们谈咱们的便是,教主一向公私分明,怎么临到要紧之时,变得这么不知轻重!”
游向之闷闷地“嗯”了一声,朝昨晚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像是没有听进去。
他这副锯嘴葫芦的模样也是前所未有,俞青子皱皱眉:“老游,你最近怎么了?成天心不在焉的。教主年轻,还需我们从旁辅佐,你得打起精神啊。”他苦口婆心道:“如今武林盟士气正高,此战是胜是败尤是五五之数。圣教百年基业,决不能毁在我们手中!”
许是他将形势说得重,游向之终于掀开眼皮看了看他,而后轻叹一声:“老夫省得。”
霜明雪病得突然,但沉疴却是一早埋下的。毕方诊断之后,告知温离是他暗运真气,触发化星蛊,以致成疾,好在多半是无心之失,伤得不重,只要静心养上几日便无大碍了。
温离估摸着是那晚霜明雪看了自己的剑意后,心绪动荡所致。他本就觉得当年之事行的仓促,如今见他阴差阳错再次为自己所伤,当下五内俱焦,心中除了一个悔字,再装不下其他。
武林盟那边恰如俞青子所料,一惊过后,理清此番血战,必有一亡,再顾不得上演你推我让的戏码,反扑之势日渐壮大。取剑迫在眉睫,已是一刻都等不得了。连毕方也劝说温离,霜明雪左不过几日便会醒来,不如先去办正事。
然而温离对这些劝说全然不理,甚至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吝于给出。眼见武林盟大半高手已经到齐,正聚于魔教附近小镇,至多七日,便会在岳其铮号令之下,群起围攻。俞青子再也按捺不住,扯着游向之并左右护法,一并逼到温离面前,声称他今日务必得给个说法。
温离迟迟不动身,自然有他的原因,只是这原因说来,与烽火戏诸侯也无甚两样,他虽不惧怨恨,但怕霜明雪反遭祸殃,索性绝口不提。但纵使他存心隐瞒,其间心思也是瞒不住人的。俞青子入教多年,头一回动怒,便是直言犯上,斥他不顾大局。
然而温离铁了心要以掌教之威行事,凭谁也劝不得。正僵持之间,守卫前来传话,声称霜明雪已经醒了。温离神色一松,立刻抛下这些人赶了过去,全不在意俞青子在他背后,颇有煽·动之意的一句——“血战在即,教主竟是这副样子!”
房间暖热,霜明雪虚虚披了件烟云紫的薄衣,正盘膝坐在小榻上,他捻着一枚白子,凝神望向面前棋盘。听见声音,微一侧目,以玉簪束起的发髻随他的动作轻轻一颤,浑如月出乌云般望了过来。
温离心神一荡,疾步走到跟前,握住他的手探去,掌下脉息已然平复,只是肌肤微微发凉,他不由握紧了些:“你才刚好,怎么就下床了?”
霜明雪道:“我身体已经无碍,这几日劳烦教主费心。”
温离道:“毕方说你此番真气逆行,才会伤及自身,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霜明雪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偏烛灯斜照过来,映出一片蛊惑人心的妖冶红色:“……那日见了教主的剑法,心神震荡,以致失了分寸。”
其间内情虽已猜到,但由他来说,感觉又是不同,温离摸着他手心曾种下蛊毒的地方,有些不是滋味。
霜明雪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去,淡淡道:“因为我的事,教主无暇分神取剑,想来两位长老必定颇有微词。”
温离皱皱眉:“你才刚醒,谁在你面前聒噪这些的?”
霜明雪道:“没人同我说,不过知晓教主这么晚还在风罗殿议事,便猜到了。”
温离神色稍霁:“不必理睬他们,我答应过要让你最先看到这柄神兵,自不会食言。”
霜明雪与他目光相对,那双一向淬了冰雪般清冷的眼眸,竟带着一丝难言滋味:“大事当前,教主本不必如此。”
“你也是大事。”温离道:“从前对你不好,以后想对你好一点。”
霜明雪像是不知如何应对,默默将目光移开来。平心静气相处了这些日子,温离已咂摸出他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对付这样的人,只能如和风细雨,见隙而入,绝不可以势相逼。自己从前看不上这些门道,全然走反了路子。
还待说些什么逗逗他,只听他又开了口:“令教主这般行事,总归是我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