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侧首看向陆芸,片刻后起身立到一旁,赵瑜这才惊觉原来陆芸的身量都快赶上沈赫了,只是他整个人气质柔和又瘦削,是以赵瑜之前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与床侧坐下后,在沈赫看不见的角度陆芸这才启唇一笑,循例问道:“陛下今日有何不适?”
赵瑜一时语塞,除了以往就有的畏寒的毛病,他还真没觉得哪儿不舒服,总不能说让陆芸半夜来给他大保健吧。
沈赫在旁道:“有人在外面放烟花误把院中树烧着了,陛下受了惊吓,请太医给瞧瞧有无旁的不妥。”
进时陆芸已见了院中情形,来的路上禁军也加紧了防卫,不会仅是烟花误燃的事,但陆芸自不会再问,那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略顿了下陆芸单手把医箱放下,开始为赵瑜诊脉。
以往陆芸诊脉不过三两分钟,今日却足足用了半盏茶的时间,赵瑜无聊的都分出神去猜他身上的熏香是哪一种。
等到他终于诊完,问道:“近来陛下可否比常日困乏,白日也觉得提不起精神?”
赵瑜回想了下道:“是比往日更困些,难道不是春乏的缘故吗?”
陆芸道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沈赫有些欲言又止,赵瑜心中一凛,难道自己得了什么难言之隐?
不能啊,这身子虽然日常病歪歪的,但除了弱些也没什么大毛病啊。
沈赫也蹙眉问:“陛下龙体可有何不妥?”
陆芸慢条斯理道:“也无甚大碍,只是按脉象看陛下近日饮酒较多,故而龙体空乏,精气亏损,加之今日又受了惊吓,肝肾虚浮需调理一二。”
他说了一堆医理,赵瑜还没捋明白是什么意思沈赫的脸色却变了,握拳道:“陛下还未娶妻,何谈龙体空乏?”周身也溢出一抹杀气。
赵瑜这会也听明白陆芸说的啥意思了,又窘又奇,诊脉连这都能诊出来?
陆芸丝毫不受沈赫影响,似笑非笑道:“未娶妻就不能了?那这位大人可曾娶妻?又可曾只有这一种法子才会泄了精气?”
沈赫一时被噎住了,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俊美的面上升出一丝赧意,幸而他肤色较深也看不甚明显,自己却心虚的不敢去看赵瑜。
陆芸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故意又道:“其实陛下只是最近有些劳累,也无甚要紧,不过若陛下有这方面的需要臣也可多加几味药调理一二强元固本,日后陛下纳了妃嫔便可如猛虎下山,一夜数次不在话下……”
神特马猛虎下山……
眼看话题越来越向不可描述的方向奔去,赵瑜弱弱打断了他:“倒也不必,正常调理下就好。”
他这也不准备纳妃,整那么精神他找谁去?
沈赫也听的心里一梗,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以他的立场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得黑脸立在一旁。
陆芸自然也不会真开那种药方,他目光戏谑的看了看赵瑜便开始开方子,后者便知他在开玩笑,一时也哭笑不得。
正陆芸开方子之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和宫人们的惊呼,张德福打了帘子外出查看,不久却听得他一声惊呼,间杂着牛千里的斥责声。
陆芸只往帘子扫了一眼便继续心无旁骛的把余下几字写完,道:“陛下,方子已开好,臣先告退。”
没有对外界嘈杂表示一丝好奇,非常有宫廷御医的职业素养了。
“好,陆太医先回去休息吧,。”赵瑜也不想陆芸牵扯其中,对视一笑看他出去。
陆芸前脚刚走沈赫起身也出了殿,不一时便见牛千里带护卫压着一人跟沈赫进来,张德福也神色惶惶的跟在一旁。
一见了赵瑜,张德福便一副要哭的表情,然他终什么也没说,只颓然看了眼被压着的人,偷偷抹了把眼泪。
赵瑜也寻迹看向被压着的人,却是一愣,就觉着这人怎么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出是谁。
“陛下,今晚上的事就是这个小子干的,俺们到他院子里头时候还搁那放着另外个没造好的……”
牛千里抓着脑袋想了半天,自己编了个词继续道:“没造好的飞天炮,看来是还想住继续行刺呐!”
“小的不是要行刺!”那被压着的小太监一直蔫着头不出声,听了这话才反应激烈倒:“俺就是想试试那风筝带上火药能飞多高多远呢,谁知道……”
“是你——”
赵瑜也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小太监是谁了,这不就是他初次见沈赫前遇到那个风筝做得特好的周桂圆吗?
系统还发布了与他有关的任务呢,只是赵瑜把人家收了之后就忘了这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赵瑜眼睛蓦然一亮,难道今晚上那么大动静都是周桂圆搞出来的?
“你就少说两句吧,兴许还能求陛下留你个全尸!”张德福咬牙斥责,又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都是老奴的错,领了这么个糊涂的东西进宫,险些伤了龙体,老奴罪该万死!”
赵瑜还没来及说话,张德福就接连又磕了几个头,连头都磕破了,才道:“老奴不敢包庇这个混账,便是砍了俺俩的脑袋也是该的,只是求陛下看在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千万听老奴讲完这几句。”
“老奴这外甥虽糊涂,但有一点老奴可以作保,就是他绝对没存着故意谋刺陛下的胆量呐!
他自小便死了娘,被净了身送进宫中十几年,除了平日里爱鼓捣些玩艺,连只鸡都不敢杀咧。”
“老奴讲这些不是为了开脱,只求不背上谋刺这个罪名,留个全尸,也就死而瞑目了!”
“是俺自己弄的事,要砍就砍俺一个吧!”
周桂圆耿着脖子喊,“俺真不是行刺,俺就是想给陛下造出来个能自己飞起来的风筝,谁知道……”
他越说声音越小,刚才牛千里也押着他去看了,陛下院子里的树都被炸断了,再差一点就冲大殿里了——说不是行刺,他自己都不信啊。
赵瑜听到一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之前给周桂圆分了院子和银钱,让他琢磨着看能造出点什么东西来。
虽然觉得周桂圆是个可塑之才,赵瑜也真没指望他能立马弄出来什么,谁知他还真是超出预期了。
不,是远超预期。
系统商店虽能购买各种物品和技能,但贵的要死不说还有诸多限定,例如许多技能只能用在他自己身上,可能对所处时代造成重大影响的物品也不能使用,不然赵瑜攒积分弄几台火箭炮也就能横着走了。
但周桂圆搞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沈赫也大致猜出了情况,他面上依旧冷峻,心内却已列出各种方案。
若这……火器真是周桂圆做出,且他并无敌意,那此人此物便可对大晋造成天翻地覆的影响,这自是最好的结果。
退一万步,若这人来历有疑,背后有其他组织,那沈赫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找出——只要不是朝廷掌握此物,那便是一大隐患。
目前但看……阿瑜要如何决断了。
赵瑜对周桂圆倒是很相信,原主记忆中张德福到死前都一直服侍他,这个看他长大的老人对小皇帝自然忠心不二,他的外甥也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赵瑜又接到了系统的新任务。
“任务:戴罪立功;
任务要求:给周桂圆继续火器的机会,以此抵消罪名;
任务奖励:100000 积分;
任务说明:人类伟大的发明都是在无数失败中才获得的,在这其中出现小小的意外和牺牲不是很正常吗?”
第44章
……合着我就是小小的牺牲呗。
——赵瑜照例吐——
……合着我就是小小的牺牲呗。
赵瑜照例吐槽了无良系统一句,他很肯定要是他真受伤或壮烈了这抠门系统也不会给他按工伤算的。
不过他更在意的这次奖励有 100000 积分之多。
想一想也就是了,如果周桂圆能把真正的火器造出来,那整个大晋都将发生巨变。
在任何时候任何国家,掌握了武力才能掌握发言权。
在冷兵器时代率先掌握了火器,那就等于开了挂了,再加上柏清宇和沈赫,别说起义军了,就是收拾周边那些侵扰不断的邻国也是动动小指头的事。
到时候不光能翻身,指不定还能得个明君的名头呢。
赵瑜越想越开心,乐得用力拍了下床,殿内的人哪知他想的啥,只当小皇帝被气的拍床板,两个禁军更是把周桂圆给又往下摁了摁,让他丝毫动弹不得,只等皇帝发落。
见周桂圆都快被摁到地上摩擦了,殿中人也都是严阵以待,赵瑜便清了清嗓子道:“先把周桂圆放开吧,有护卫在他也不敢怎样。”
这小内侍瘦瘦弱弱的,在场除了赵瑜估计都能一拳打趴他。
护卫依言松开周桂圆,赵瑜控制住内心欣喜,肃声问沈赫:“今日之事依律当如何处置?”
沈赫道:“意图行刺或谋反者,当以大逆之罪论处,主犯凌迟,并灭亲族。”
张德福听了这话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周桂圆更是一脸悔恨,他自己死那是活该,牵扯到亲族那他死了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啊!
赵瑜故作思索了一阵,看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开口道:“若是有意行刺那自当如是,但张德福服侍朕十多年,周桂圆是他的外甥,若意图行刺他们有的是机会,断不会闹出这许多动静。”
“再者,我信张德福不会做出这等事。”
张德福闻言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陛下,有您这句话老奴便死也无怨了!”
赵瑜赤脚下了床,亲自将张德福扶起,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而后又肃声道:“朕虽信你们不会,但该查也要查,若此事当真只是意外,那我便可恕周桂圆死罪。”
听了这话周桂圆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随即开心的就要跳起来,结果又被牛千里一下给摁的跪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满眼感激的看向赵瑜。
他不怕死,他怕得是死了就没法再看书、再把他脑子里想得东西给造出来了!
赵瑜真怕牛千里一下把他十万积分给按没了,嘴角抽了抽,继续道:“可你把朕的院子炸成这样,活罪却是免不了的,至于怎么罚便由沈将军把事情查明再做决断。”
赵瑜把沈赫招来在他耳侧说了几句,沈赫脸色未变,让牛千里把周桂圆压下去。
张德福免不了担心的伸头去看,但也知如此处理已是赵瑜网开一面,赶忙又磕头道:“谢陛下开恩!”
赵瑜摆摆手:“你也先别谢了,这事查明之前你也得进去陪着他呢。”
“是是是,那是自然。”张德福不仅没有抵触反而很是配合,陛下对他如此信任,他这会也恨不得赶紧自证清白,以刨真心。
于是张德福也被送下去了,殿内只剩下赵瑜两人。
接了个大单赵瑜脑中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身体上已经熬不住了。
他前半夜被吓了一跳,后半夜又处理了这件大事,此刻心神落定精神头也支撑不住了,眼泪汪汪的打着个哈欠。
宫人把熬好的药端来,内里应是加了安神的东西,赵瑜喝了后更是困得眼都睁不开了,沈赫含笑道:“困了便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赵瑜不大情愿的张了嘴巴想说话,结果打出来的都是哈欠,只得乖乖点头,回床准备睡觉。
他其实还想跟沈赫再聊聊火器的事,如此看来只能到明日了。
眯着眼爬上床正准备往被子里钻,赵瑜的脚忽然被抓住了,他脚底最怕痒正想挣出来,就听沈赫道:“先等下。”
赵瑜回过身去看,却见沈赫不知何时拿了湿毛巾来正要给他擦脚丫,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时候你在地上踩了再睡床,第二日定要起疹子的,这么多年了阿瑜还是总忘了这事。”
不同于赵瑜的僵硬,沈赫做起此事倒是自然无比,他那总抚着刀柄的右手此刻握住赵瑜的足底,仔细擦拭了一番,倒似是在擦什么名贵的玉器。
等他擦完一只脚赵瑜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把脚缩了回来,把毛巾也抢了过来:“我自己来就好!”
赵瑜身上最敏感之处就是脚了,原本在现代就是,穿到小皇帝身上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厉害了,上次有个宫人来给他洗脚顺便按摩,让毫无防备的赵瑜给一脚揣开了,从此宫人都知现在皇帝不喜欢人碰。
而且之前他只单纯觉得痒,刚刚沈赫握住他的脚时赵瑜却生出了些异样感觉,只觉一股酥麻沿着脚心一路往上,让他双腿都不由颤了一颤,差点没呻吟出声。
胡乱的把另只脚擦了擦,赵瑜赶紧钻进被窝拉上被子,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虽看不到镜子,赵瑜也知自己此刻脸定然是红的。
“我先睡了,表兄……要上来睡吗?”
若是之前赵瑜就诚挚邀请沈赫来同床共枕了,现下他却犹豫了。
好在沈赫也拒绝了:“我在那边坐着就好,盔甲会硌到你。”
虽说周桂圆被抓住了,但确定他无罪之前还是谨慎些好。
赵瑜松了口气,又夸张的打了个哈欠,道:“那就辛苦表兄了。”
说罢装作自然的翻了个身睡了,实则在被窝里无声呐喊,睡意也消除了大半。
啊啊啊——
自己这是怎么了?之前是对柏清宇,现在连被沈赫碰了都会有感觉。
这已经不是弯不弯了,而是欲求不满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