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旨意亦在各地张贴成告示,一时又引起热议。
高门贵族自然不把这学院放在眼里,他们只当是小皇帝又心血来潮临时起意搞什么任性的东西。
以往只听说办书院的,这学院算是个什么?
且历朝历代哪个不以儒学为先,这学院竟要以明算和工技为主,这不简直是胡闹。
就算退一步说,明算还算是正经一科,可工技不就是教各种工匠手艺嘛?
不过是些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何至于专门开学院来教?难道是宫里给小皇帝造各种奇巧玩意的匠人还不够多吗?
之前受宁王案影响被削了恩荫好处的高门暗暗等着看笑话,而另些对赵瑜重报希望的臣子也摸不着头脑。
难道真是他们看错了?这小皇帝依旧还是烂泥扶不墙吗?
不过议论归议论,这学院办不办都对高门贵户无甚大的影响——反正他们的子孙是绝对不会去的。
对诏书真正在意的是平头百姓。
除了一些富裕之家,普通百姓都对这所学院颇为心动,围着告示议论纷纷。
一般百姓中能供得起儿孙读书且能靠科举出头的毕竟不多,更别提商籍、匠籍这些户籍世袭又不允许参加科考的,若是能被招录进学院,不仅吃住全免还有可能入良籍,以后学成还能拿朝廷俸禄,这等的好事上哪去找?
再三确定了告示内容后李小五灵巧钻出人群一溜烟跑回慈幼局,更多的人则依旧围在告示处。
回到慈幼局李小五先一口气干了桌上茶水,而后跑到院后把散在各处的孩子们召集起来说了这个消息。
除去年纪尚小的那几个懵懵懂懂之外,其余年纪大的都和李小五一样激动不已,纷纷围着他仔细询问。
“俺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不信就自己上街看去,在那贴得明明白白呢!”
李小五拍了拍胸口,“反正俺是要去报名呢,等录上了俺以后每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再不怕吃不饱了!”
有个老实的小孩认真问:“小五哥,是不是跟你一样能吃学院就收了?”
周围孩子一阵哄笑,李小五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俺能吃力气也大,你们谁能比得上俺?就凭这俺也一定能报上名!”
小孩们七嘴八舌的正议论着,李辛抱着一摞书进来了,李小五赶紧跑过去把这事告诉他,完了又问:“李押司,你说俺该不该去试试?”
他刚才虽然嚷的厉害,但真正要不要去李小五觉着还是要听听李押司的。
李辛放下书,告示的事他也听说了,起初疑惑不解,但细想之后李辛觉着这是件好事,尤其对他们这些慈幼局的孩子来说。
不过李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李小五:“你可喜欢读这些书?”
他拍拍放到桌子上的四书五经,李小五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也想读,奈何就是读不下去。”
李押司教的很好,可他真是看见背书写文章就头疼。
李辛摸摸他的脑瓜:“那你就去学院试试吧。”
其他孩子也围了过来,李辛看着他们道:“我教读书写字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事理,以后不至于做个睁眼瞎被别人骗了,世上路有千万条,不是只有一种可走,若喜欢读书做文章的便读,若想试试旁得也未尝不好。”
“不过有一点,无论是干什么都要持心端正,不要轻易半途而废,如此也不枉费我教导你们的心意了。”
孩子们齐齐恭谨应是,李辛欣慰的点点头,让他们自己仍旧去做各自的事,他则又抱起书往外走去。
李小五跟了上来道:“押司你书温习的如何了?俺觉着你这次一定能中!”
说罢他有些踌躇:“就是您要中了进士,以后就不能够在慈幼局了吧?”
慈幼局只是小吏,若得中进士最起码也能是一县之长。
李辛自信一笑:“若无意外,得中应是可以的,到时……”
望着外面碧空蓝天,李辛踌躇满志:“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起身,若有幸能得朝廷重用那我自当尽心竭力,为百姓父老多做些事。”
自几年前被牵连到案中无缘会试后,李辛也一度消沉,不愿再参与官场沉浮。
但他性子坚毅,即便被分到这别人都不想来的慈幼局也未有抱怨,只想把份内之事做好。
直到那天柏大人和那位贵人意外到访,柏大人问他可愿继续科考,李辛犹豫了。
若说当真不想那是假的,哪个读书人不想没有金榜题名的愿想?又有哪个少年人当年不是怀揣济世报国的理想?
可已年过而立的李辛却知在官场不是有一腔报国热心便够的;
李辛记得当时自己答道:“李某虽有报国之心却无济世之力,如今官场污浊,世家贵胄当道,李某微弱之身又能改变了什么呢?”
他这话说的大胆,甚至有些犯上了,但李辛一口浊气仍不吐不快。
就在李辛已经做好要被柏大人呵斥的时候,却听他徐徐道:“若因官场污浊便放任不管随波逐流,那又与同流合污有何区别?”
李辛心头大撼,又听柏清宇道:“人人都看得到这污浊,可若人人都只顾自清,这朝堂又何日何时才能清净?”
“多一个好官,对百姓就多一分好处,你是只想要自己的清名,还是真想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什么,全凭你心中所选。”
作者有话说:
刚品出来点假期的味就又没了,唉
第87章
怔愣在地,李辛只觉得蒙在心头多年的迷雾豁然散去,当即对柏清宇作揖答谢。
也因此两浮
怔愣在地,李辛只觉得蒙在心头多年的迷雾豁然散去,当即对柏清宇作揖答谢。
也因此两个多月前朝廷下诏书开恩科之时,李辛没有犹豫就拿出封藏几年的书卷备考。
论是结果如何,他都只秉承自己的初心不变就好。
更遑论在亲眼见到那位贵人之后,李辛信这大晋朝堂定会气象大变的。
至于慈幼局的孩子……
李辛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放心,等押司当了大官,无论是谁来慈幼局他都不敢怠慢你们的。”
踩低拜高是人之常情,与其悲叹不公不如自己去做那可以做主之人。
李小五开心了,用力点头:“押司你一定能当大官的!”
李辛开怀一笑,让李小五自去玩,他则继续去书房温书了。
一个月后的会试,李辛势在必得。
京城大街小巷乃至各地一时间都在议论此事,在短暂观望后学院报名的地方都挤满了人,百姓的热情远超赵瑜想象。
至于学院的选址,前段查抄宁王府时查出他在京郊秘密置了处百十亩的大宅,刚建好一年还没来及往里住人,赵瑜就大手一挥给改成学院了。
那处地方又大又偏僻,正好满足学院需要保密的需求,赵瑜又从自己私库里拨出一笔钱,务必要让招来的学生吃好住好,这些要是培养出来可就是以后的国之栋梁啊,绝对不能亏待了。
学院招录的事有条不紊热热闹闹进行着,积分也很快结算到账了,加上之前云隐寺隐藏任务结算的,赵瑜一下多了二十多万积分。
而云隐寺的隐藏任务也发布到了最终一个:“斩草除根”。
“任务:斩草除根;
任务要求:铲除霁无心和背后势力;
任务奖励:50000积分;
任务说明:其实不铲除也没关系,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
我信你才怪……
赵瑜算是摸透了,这鸡贼系统对隐藏任务的态度一直不积极,因为其最终目标是避免原主的昏君结局,只要赵瑜能撑到改造进度完成,管他之后怎么死的呢?
何况这隐藏任务做下来给的积分也不少,要是提前攒够积分任务者的积极性会降低也不好说,所以这鸡贼系统就一直不冷不热的。
小算盘打的实在是啪啪响。
而且即便赵瑜佛系不想理他,柏清宇和沈赫也不容许这一威胁在那放任不管。
同柏清宇商议后,沈赫领军带着新鲜出炉的火器,与云深大师秘密出京向西南去了。
无极宫地处西南偏僻山谷,且为了不打草惊蛇,沈赫他们还做了伪装,前后分几批过去,等到那边应就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他临走前赵瑜换上便装亲自到城楼门口去送,正见沈赫身骑乌黑骏马,腰佩长刀,一身江湖人打扮的劲装,一眼看去就如潇洒俊郎的江湖少侠,让赵瑜不由回想到二人初见。
没想到赵瑜会来,沈赫在马上遥遥望见他时既惊又喜,从马上跳下两步到他跟前。
阳光下沉赫眉宇舒畅,自信张扬,但在微低着头看向赵瑜时又满眼欢喜温柔,想要抬手去牵赵瑜却又放下,只挠挠脑袋憨笑:“阿瑜,你怎地来了!”
赵瑜故意撇了撇嘴,把手中东西递给他:“你当我想来,母后得知你要出城,非要我来给你送个平安符,给。”
沈赫神色肉眼可见的低落一瞬,不过还是提起笑接了过来:“你能过来就好……替我谢过姑妈。”
看他强颜欢笑的模样赵瑜也不忍心再逗他了,从怀里又取出一个平安符:“这是我让人给你求的,两个都带上。”
沈赫瞬间高兴了,珍而重之的把平安符放在怀里。
“霁无心为人阴狠狡诈,若能将其铲灭最好,若遇到险境千万要以自身为先,莫要勉强。”
赵瑜慎重叮嘱他,见沈赫用心听下了又道:“要是见到霁红月,告诉他别把自己弄死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赫蹙了蹙眉,他从柏清宇那处已得知了事情缘由,但对这霁红月却无甚好感,若不是他行事随意,也不至于将阿瑜置与险境之中。
但此人又对阿瑜甚为重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霁红月出意外,便郑重应下。
沈赫本想与赵瑜再说两句,部下来报时辰已到,便只好与赵瑜别过翻身上马。
“等我回来。”
挽缰控住骏马,沈赫对他飒然一笑,策马领兵往城外而去。
沈赫这一走再回来便得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而这中间赵瑜还有件事要办——殿试。
这几日恩科的会试已在礼部主持下完成,各地共有二百多人得中贡士,还剩最后一次殿试。
还有十余天便要殿试,要考的题目就需要赵瑜亲自来定了。
柏清宇把拟定的题目拿来给他看,赵瑜瞅了几眼就泛起学渣属性觉着头晕,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看完。
“陛下可有选中的题目?”看赵瑜一副脑壳痛的样子,柏清宇在旁问询,没有一丝不耐。
以前看赵瑜不喜政事的模样柏清宇只觉得皇帝任性贪玩,如今却觉得他心思简单纯净才会如此。
非常的双标了。
赵瑜揉着太阳穴思索,殿试要考的是策论,翻译过来就是皇帝根据各种时政、社会问题出题,让这些未来官员阐明处理的观点和方法——
朝廷费那么大劲科举不是为了只选会背书写文章的,而是要找出真正的治国之才。
尤其这次恩科本就是为挑选实干之人而设的,定要选出能臣才可。
这上面拟的题目也确实挺贴紧现实,有问若和西戎战事再起要如何应对的,也有问如何监察官吏的,但赵瑜都觉得缺了点意思。
窗外乌云密布,几声闷雷远远传来,空气中凝聚的水汽让气压越来越低,赵瑜本就看得头疼,这时更觉得气闷。
柏清宇见他如此起身将窗打开,忽而一阵风起将殿内纸张掀乱,紧接着雨滴啪嗒啪嗒落下,混合着尘土味的气息从窗外穿来,冲散了刚才沉闷。
赵瑜也被着雨声引着往外看去,越来越密的雨滴如断线珠子从天空倾洒下,入夏来的第一场大雨滂沱而至。
“天色暗,待雨停再看吧。”柏清宇绕到他身边,准备先将东西收起,赵瑜却猛然想起什么,提笔唰唰写了几个字。
柏清宇低头看去,赵瑜写的是“黄河水患防治之法”。
他就说总感觉忽略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件要命的事。
“陛下是担心今年有水患之灾吗?”柏清宇露出思索之色,历朝历代黄河都有泛滥决堤的记录,大晋立国以来对此也颇为重视,至今未有大的水患。
“今年没有,以后也保不齐会有……”赵瑜也不能说他提前知道明年黄河会有水患,只能含糊答道,“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虽然经过这半年多的经营昏君改造进度已有48%,民众对皇帝印象大为改观,但若不把这一年后的水患给解决了,到时候河水泛滥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改造进度暴跌倒是小事,流民起义才是要命的。
柏清宇若有所思,从赵瑜隐晦的话语中发觉到些端倪。
赵瑜虽看起来对朝政不大关注,但所做出的决定都能抓到关键之处,就好像……
他能提前预知会发生什么。
“那便以此做题目吧……”柏清宇做出决定,又道:“陛下既有此忧虑,臣便让工部派人去黄河堤坝沿线巡查加固。”
说着柏清宇不动声色的观察赵瑜,他听此果然神色一松连声赞同,似是解决了一桩压了很久的心头之患。
没有往深里询问,柏清宇从后抱住赵瑜,把下巴放在他肩上:“陛下想做什么就和臣讲,只要臣能办到的都不会食言。”
赵瑜笑着侧脸问:“那我让你以后都不要忙太晚,到放衙的时间便回去,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