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瑞寒应承着。
连着下了两局,他们一人赢了一局,最后温成贤扔了手里的棋子,“好了,时辰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司瑞寒轻轻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温成贤坐在原处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微微摇头,这孩子太过端正雅训,知礼识趣了。
离开了太君后的寝殿,司瑞寒带着福灵往自己的滕慧阁走着,在临近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寝殿外等候的李福。
一见到司瑞寒,李福便赶紧小跑了过去,笑盈盈的说道,“君后,皇上一下朝就过来了,如今正在殿内等着呢。”
司瑞寒听闻便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进了滕慧阁,一进去就看到萧景苑正坐在软塌上手里拿了一本书在随意的翻动着。
“皇上。”
司瑞寒淡淡的喊了一声,萧景苑便转过头,然后将手里的书册一扔,起身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去给父后请安了?可发生了什么?”萧景苑问道。
司瑞寒抬眸看了眼萧景苑,然后刚准备跪,萧景苑便抬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朕可是说过了的,以后没事不用跪我,你我之间不讲这些规矩。”
萧景苑十分认真的说着,司瑞寒盯着他的眼看了一阵,便移开了视线,微微侧过脸,“臣,今日从父后那里请了到旨意,日后家妹的婚事,便有父后做主了。”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事儿了。”萧景苑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问道。
司瑞寒转头看了眼萧景苑,“臣只是觉得家妹也到了婚嫁的岁数,等到父皇的丧期过了,也该寻个合适的人家出嫁了。”
萧景苑点了点头,“也对,有父后做主,定然不会委屈了她们。”
正巧在这个时候,福灵端着准备好的点心和茶进了屋,司瑞寒便顺着说到,“皇上可要吃点点心?”
萧景苑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两人坐在软塌上品茶吃着点心,倒也悠闲。
萧景苑偷偷看了眼司瑞寒,这人还是跟前世一样,无论做什么都细致端重,转了转眼珠子,“最近春季的干旱比往常年严重,虽然老丞相给我举荐几位人,但我总觉得没有实地看过,心里没底。”
见司瑞寒似乎在想些什么,萧景苑便说道,“我打算过一阵子去几个重点的地方巡视一番,你可有什么建议?”
司瑞寒还是第一次听到萧景苑来询问自己的意见,他刚想说后宫不得干政,萧景苑便说道,“你我均为男子,你若实在觉着不合规矩,便可倚着兄长的名义给我点建议,总归你的年岁比我大,这总没错吧。”
司瑞寒看的出来,如果自己不给他建议,他总会有各种理由的说辞,之前做他的伴读便是这样的,只不过前一世他入主后宫成为君后以后,他便甚少跟自己探讨朝中大事了,而自己也始终恪守着那条线,从未逾越过。
重活一世,司瑞寒虽然摸不清萧景苑的想法,可为了自家的祖父和司家日后的安全,他也总该试一试,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道,“巡查定然是有效果的,可也要看是如何巡查。”
一开了头,司瑞寒身上的气势便发生了改变,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气场,语调轻缓却能够让人舒心甚至安心,仿佛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如果皇上大张旗鼓的去查看,定然会毫无结果,甚至还会增加百姓的负担,毕竟没有哪个官员希望皇上看到自己治理的地方民不聊生。”
“这倒是,我若是这般去了只怕饿死的百姓不会减少,反倒会增加。”萧景苑冷笑着说道。
司瑞寒点了点头,“可如果皇上秘而不宣,那就太过危险,尤其是去那些旱灾严重,民生凋敝的地方,一但发生恐慌,很难保证安全。”
“况且,如今皇上登基尚且一个月,贸然私访并不明智。”司瑞寒说到。
萧景苑摸索着手边的茶杯边缘,沉默了片刻,“若是你我同去,如何?”
司瑞寒显然没想到萧景苑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好一阵才说,“皇上带着臣只会是负累,臣毫无武功,若是出了事端只会给皇上添麻烦。”
“况且,自古后宫不可干政,臣若是大张旗鼓的跟着皇上出宫,只怕朝中言官便会参奏臣是那祸国殃民的邪祟了。”司瑞寒摇着头说到。
听到这话,萧景苑只觉得心口抽疼,活了两世他都不会忘记那日的事情,当时他也只有十四岁,被选定为太子整一年,风光无限,司瑞寒年长他两岁,已经做他的伴读一年了。
那个时候的司瑞寒已经是世家子弟中最耀眼的人物了,学问渊博,涉猎广泛,弹了一首好琴舞的一手好剑,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众人瞩目的重点。
在那一年里,他整日粘着对方,除却随着夫子上下课,剩余时间不是下棋就是比剑,偶尔也会就着天下大事高谈阔论一番,当真是风姿肆意。
只不过,一切的改变也是那样的突然,那是他登上太子之位的第一个生辰,萧成风十分宠爱于他,便在宫中举办宴会,宴请朝臣共同庆贺。
这是难得的殊荣,萧景苑当时也是年少就着自己喜欢便拖着司瑞寒与他坐在一起,虽然司瑞寒有心推拒,可架不住萧景苑若磨硬泡,用太子身份压着,也就只好坐到了他的身边。
萧景苑毕竟还年少,喝了几杯酒就有些醉了,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小太监端着一杯酒过来,他便随手接了起来。
正巧遇上三皇子起身要与自己喝上一杯,素日里他与这些皇子关系都不错,眼瞅着对方说了一堆,萧景苑也是高兴,便要喝了那杯酒。
只是这个时候,一直闷声坐在他身边的司瑞寒攥住了他的手腕,眉头微微皱起,“太子殿下,这酒……”
“哟,这丞相府的大公子与太子殿下的感情就是不错,瞅着太子殿下喝多了,这是要挡酒了吗?”一旁正是盛宠的端妃,捏着帕子说到。
司瑞寒听到这话抓着萧景苑的手移到了酒杯之上,犹豫了一下,不卑不亢的说到,“臣斗胆,这酒……臣便替太子殿下,喝了吧。”
说罢,司瑞寒便夺下酒杯仰头喝了进去,萧景苑见状摇了摇头,端妃捏着帕子脸色铁青,三皇子愣了一下并未多言。
第9章 几日不见,思之如狂
萧景苑探头看了眼司瑞寒拐着胳膊碰了碰他,压着声音道,“你还没我能喝呢,这么几杯酒我还醉不了,端妃素日里就是这样,你也没必要被他激着啊。”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身边的闷哼,再一看,司瑞寒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冷汗,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萧景苑一愣,伸手抓着他的胳膊,手上沾染了对方吐出的鲜血,“瑞寒,你……”
司瑞寒扭头看了他一眼,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艰难的张了张嘴,“没事,别怕。”
此刻众人也注意到了他们,萧成风大怒而起,终止了宴会,下令宫中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温成贤让萧景苑带着人一路去了太子的寝殿,一进屋便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太医,萧景苑的手上还沾染了司瑞寒方才吐出来的鲜血。
老太医拦住了他的脚步,屋内进进出出忙成了一锅粥,萧景苑傻傻的站在那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司瑞寒不会去喝那杯酒的,他那么清高自持的人,没理由做出这种不合礼数的事情,更没必要因为端妃的一句话,硬要喝了自己手里的酒。
这个人,明明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个,为什么还要安慰自己,为什么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害怕,他到底……
老丞相匆匆赶来,看着站在原地的萧景苑,瞅了眼他脸沾染的血污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孽缘了。
很快屋内的太医退了出来,见到温成贤和萧景苑便跪地行礼,“君后,太子殿下。”
“情况如何。”温成贤问道。
老太医摇了摇头,“这毒药性猛烈,老臣如今也只能勉强护住司公子的心脉,要想解毒救命,恕臣……无能为力。”
萧景苑听到这话,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几步上前抓着老太医的衣领,“本宫不是听你这般废话的,你如果治不了,本宫就……”
“太子!”温成贤在一旁突然出声,随即走过去抓着萧景苑的胳膊将他的手掰开。
“皇上还在宴会上,太子该帮你父皇分忧的。”温成贤淡淡的说着。
萧景苑握了握手,摇着头,“父后,瑞寒他……”
“你是一朝太子,他是你的伴读,是臣子,即便他死了,能护着你也是他本就该做的。”温成贤压着声音说到。
萧景苑手紧紧的攥着,他本能的想要反驳,可话绕到嘴边却怎么也没有说出口,温成贤按着他的肩膀用力,“这里有父后,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萧景苑静默的站在那里望着,转圈踱了几步,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回到宴会之上,看着跪地不起的端妃还有那个缩作一团的小太监,他觉得遍体生寒。
那个夜里,萧成风斩杀了所有接触过那杯酒的人,端妃也被打入冷宫,她背后的母族也被抄没流放。
这是萧景苑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针对着自己的浓浓杀意,耳边仍然环绕着端妃的恶毒诅咒,他只觉的一阵又一阵的恍惚,手上沾染的鲜血此刻也是那样的滚烫炙热。
两天之后,温成贤通过温家请来了在外云游的名医,用了三天时间堪堪就回了司瑞寒的性命,但他却自此没了内力武功,再也舞不了剑了。
司瑞寒被老丞相带回了丞相府,一个月之后,他再次回到了萧景苑身边,依旧是他的伴读,萧景苑站在宫中他们共同种下的相思树下,静静的看着明显孱弱了的司瑞寒,扯了扯嘴角。
“瑞寒,几日不见,思之如狂。”
随着话音扬起的是飘零的飞花,两个少年郎都沉默的站在树下,一切都没有改变,可一切似乎又在这漫卷的洪流里改变了。
闭了闭眼,萧景苑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会在考虑的,现如今时间还早,即便是要去也要过了冬,不过若是我要你陪我去,你可愿意?”
司瑞寒沉默良久,抬眸看了眼萧景苑,挣扎了半晌,“……愿意……”
萧景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还有奏折要批改便去御书房了,午膳会过来同你一起用膳,记得等着我。”
“臣知道了。”
司瑞寒送走了萧景苑,便坐到了软塌上,看着萧景苑用过的青花瓷杯,久久不能回神。
或许,他这一步……走对了也未可知。
准备了丰盛的午膳却没有等来皇上,慧妃愤愤的摔碎了手边的琉璃花尊,她紧紧的攥着拳头,眯起了眼。
而与此同时,萧景苑却吃的十分畅快,司瑞寒替他倒了一碗甜汤,更是让他美了很久,连一旁伺候的李福都看出来了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吃完午膳,萧景苑坐了一阵便又去了御书房,司瑞寒则走到一旁的书房,提笔写着字,只不过他的心似乎不似往日那样平静了。
萧景苑近日的所作所为都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向来聪慧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看不出也猜不透对方到底打算如何了……
与此同时,慧妃也去了皇太妃的住处,听到通传还在静心礼佛的皇太妃便睁开了眼,她微微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佛像。
“你说……慧妃来了?”
“是啊,慧妃娘娘来了,此时正在外面候着呢。”皇太妃身边的侍女低声说着。
皇太妃便又闭上了眼,侍女见状便退了出去,慧妃见侍女独自一人出来,便知道皇太妃这是在怪罪自己擅自做主了。
思忖了一番,慧妃便径直跪在了门外,侍女见状再次进去通禀,很快便出来了,她走到了慧妃面前,“娘娘,皇太妃说了,若要跪着,便好好想一下错在何处了,不然便早些回去。”
慧妃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本宫自会好生反省的。”
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就是萧景苑的母妃,她很清楚自己能够走到现在都是对方的安排,她也清楚一旦自己表露出一丝的反抗,都将彻底失去一切,被遗弃在这深宫内苑里。
慧妃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皇太妃才从祠堂中走出来,看了眼地上有些虚弱的人,身边的侍女便快步走过去,“娘娘起身吧。”
慧妃冲着皇太妃遥遥一拜,随即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随即便跟随着侍女进了寝殿,看着坐在一旁的皇太妃她便打算行礼,被皇太妃挥手制止了,然后命人赐座。
等到坐下,慧妃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经麻木了,可她却不能有丝毫的抱怨和不满,压下了心里的愤恨,她有些虚弱的开口。
“太妃娘娘,臣妾也是一时莽撞,担心……”
“君后……不是你能斗得过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所做的不会有任何用处,只不过会加深皇上的猜忌。”
皇太妃盯着慧妃看了半天,自然是将对方眼底的不甘看得清清楚楚,随即冷冷一笑,“我竟是不知道我选的人竟然心思如此之大。”
慧妃心底一惊,猛然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却在皇太妃冰冷的眼神下,心跳如雷,皇太妃一个淡淡的眼神便让她吓破了胆。
“自古,便是男子立为君后,这是不可改变的规矩,就连皇子的生母能够尊为皇太妃也是这几年才有的恩赐,你却打着其他主意……”皇太妃眯着眼看着她。
“难不成你以为你斗得过丞相府里的才子,惊才艳艳的风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