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虽然看不惯魏漠,但没想过要出卖他。他只好道:“不如这样,若我能找到那几个被‘灭口’的刺客,你就信我所说的一切。”
“可以。”尉晗明知道,那几个神秘刺客,是唯一能解开谜团的钥匙了。
第126章 东风寒(五)
魏漠的属下早就盯住了那几个“死而复生”的刺客,听说沈嘉要求让尉晗明见那些刺客时,魏漠立马同意了。尉晗明在杭州时见过刺客的脸,此刻跟着魏漠的手下远远的趴在树上观望,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果然,这些早该被灭口的人,现在居然活蹦乱跳的住在京郊外。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了。
当尉晗明回来后,沈嘉问道:“这下你相信了?”
“沈阁老,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尉晗明提出了疑点,“我在暗处观察他们许久,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这可不像是高手。”
江湖高手不仅仅是武功好,而且耳力、眼力都是顶尖的。看那几个人的警惕性,不过是三教九流,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杀了沈嘉呢。
沈嘉对武功并不了解,他诧异道:“你意思是,那几个人武功很差?”
“也不是说很差,在江湖算是中等偏上吧。但在锦衣卫里,就不够看了。”
“原来如此啊。”沈嘉恍然大悟。怪不得萧翌轻轻松松的就带着不会武功的自己,躲开了追击。要是他们碰上更厉害的高手,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沈嘉思索片刻,道:“你说的确实是一个疑点,不过既然不是蒋指挥使的人,为什么他要放这几个一马?”
这也是尉晗明疑惑的。他知道蒋指挥使杀伐决断的性格,不可能因为什么一时心软,放了那几个刺客。
除非,里面有什么他们还没想通的深意。
到了晚上,沈嘉将尉晗明的疑惑说了出来,他问萧翌道:“微明,你和刺客交过手,他们的武功如何?”
“不过尔尔。”萧翌一脸不屑的说道。
果然,萧翌的评价和尉晗明一模一样。
“其实我还有一点想问,为什么蒋指挥使要在你去杭州的时候,才动手杀我?”沈嘉皱眉道,“会不会太巧了?”
“确实很巧,而且那天,锦衣卫正好没有跟着。”萧翌似乎早有所猜测,“魏漠他猜测幕后之人是蒋骥,而我觉得,或许背后不止一个人。”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沈嘉此时一个头两个大,本以为是简简单单的谋杀案,现在却发现,里面的水很深很深。
“不过蒋骥对刺客放水,欺骗了朕,这点不容否认。”萧翌面露冷漠,整个人都仿佛冒着肃杀的寒气,“无论原因是什么,他对朕有所隐瞒,绝不能容。”
沈嘉闻言,也感受到了森森寒意,冷不丁打一哆嗦。帝王毕竟是帝王,即使平日里再温柔,一旦涉及手中权力,绝不容任何人染指。
沈嘉虽然没有劝动尉晗明弃暗投明,但尉晗明答应了,暂时不会向锦衣卫中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并且配合魏将军一起查刺客的事情。
然而沈嘉不知道的是,魏漠还要求尉晗明暗中调查,弘武年间关于西瓯和边境的,所有战争资料。虽然尉晗明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查那么久远的事情,但魏将军有陛下的旨意,尉晗明只能遵从。
就在这时,离京办事的蒋指挥使突然返回,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萧翌为了不引起蒋骥的怀疑,不得不从沈府搬回了西苑。沈嘉握着萧翌的手一直舍不得松,那委委屈屈的样子,仿佛被抛弃了似的。
萧翌简直受不了了,他抽出自己的手,无语的说道:“不要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西苑到沈府,骑马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吧。”
“呸呸呸,什么生死离别,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忌讳?”沈嘉不高兴了,“我不是舍不得你,我是担心你。宫里全都是锦衣卫,我怕……”
“别怕,”萧翌打断他,安慰道,“蒋骥不敢冒然对我怎样的,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可以随时进宫来。”
“我肯定天天进宫去。”沈嘉拍拍胸脯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萧翌又被沈嘉给逗乐了,他笑着点头道:“好,我等你来保护我。”
蒋骥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觐见陛下,他来到玉熙宫,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之处。他一本正经的和陛下禀报完事务后,才说起此次面圣的真正来意。
“陛下,之前查的刺客幕后之人,已经有线索了。”
“哦?”萧翌装作毫不知情的问道,“有何线索?”
“臣派人跟着灭口之人,发现他们去了西瓯。”
“西瓯?”萧翌忍住心底的冷笑,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和西瓯牵扯上了关系?”
“西瓯亡我之心不死啊。”蒋指挥使义愤填膺的说道,“陛下,看来近几年来朝廷对西瓯再无大动作,他们便蠢蠢欲动了。”
萧翌淡淡笑了一下,“是吗?可是刚从边关回来的魏将军说,西瓯内部忙着夺嫡,估计顾不上大梁吧。”
蒋骥一听魏漠的名字,脸色一黯。他虽然人不在京,但早就知道魏将军掌控了神机营。蒋骥一直在猜测萧翌此举的深意,却没有猜透。
这时,他微微抬头望向御座上的人,却见萧翌面无表情,眼神深如古井,什么都看不透。
“陛下,西瓯狡诈,不可不防。”蒋骥提醒道,“如今魏将军被调入京城,边境那边,不如让魏老将军重掌帅印?”
蒋骥口中的魏老将军,正是魏漠的老爹。自从萧翌登基后,魏老将军主动向皇帝交出了帅印,告老还乡了。
帅印从老子手中流转到了儿子手里,看似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魏府的人却有苦难说。为了保住魏家世代荣耀,他们不得不让庶子当家做主,让魏漠耍了几年的威风。
现在,蒋骥突然提出了魏老将军,则让萧翌更加警惕了。只听萧翌道:“边关即便离了魏家,还有其他几位将军镇守。魏老将军年事已高,就不劳他操心了。”
“臣多嘴了。”蒋骥赶忙认错,心中却思绪万分。如此说来,魏漠在陛下心中,还是很受重视的。看来他来神机营,不是随随便便的调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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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东风寒(六)
蒋骥将污水泼到了西瓯那边,令沈嘉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蒋骥对西瓯居然有此深仇大恨?
“若不是知道那几个刺客还活着,我真就信了蒋骥的鬼话了。”沈嘉自嘲道,“我本以为他会随便找个反对变法的朝臣顶罪,或者说查不到幕后主使,让这事不了了之。没想到居然会扯上西瓯,他不怕引起两国交战吗?”
“他怎么会怕呢,原本就是这个目的。”
“什么意思?”沈嘉皱眉。
“他劝我对西瓯用兵。”
沈嘉最是反感战争,他一下子就怒了,“太平日子过得不好吗,为什么又要挑起战火?”
萧翌安抚道:“我不会同意的,不会再让大梁陷入战乱之中。”
大梁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改革变法,休养生息。
沈嘉之前还担心萧翌骨子里好战,在他看兵书时也曾劝谏过。后来他发现萧翌并非争强好胜之徒,那两次谋反,或许另有隐情。
“现在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沈嘉在旁分析道,“蒋骥包庇了那几名刺客,并栽赃西瓯。我越来越确信,蒋骥是故作迷阵,为了隐藏真正的幕后主使。”
“蒋骥和真正的主使,是什么关系呢?”萧翌问道。
“共谋者?”这一点沈嘉还未确定,只能提一个假设。
对这个猜想,萧翌没有作声,不置可否。
沈嘉又想起一点,询问萧翌:“魏将军为什么不把那几个刺客抓起来,审问一下或许就知道了。”
萧翌解释道,“当时不知道这几名刺客的背景,还以为有蒋骥的人在暗中盯着。故而,我让他先不要打草惊蛇。”
“也对。”沈嘉抱歉一笑,“是我着急了。”
“不过现在已经确定蒋骥的人没有再和刺客接触,也未曾跟踪盯梢。”萧翌纳闷道,“而且那些刺客,本来已经远离京城向北走了,后来又绕回来了。”
沈嘉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真正的主人,就住在京城?”
萧翌看着沈嘉,面露赞许,“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让魏漠的人一直盯着。”
沈嘉这才发现不对劲,他直接问道:“魏漠的人,早在他回来之前,你们就有联系了?”
何止是有联系,简直是萧翌的暗中密探,不知帮皇帝查过多少密事了。对此,萧翌无法反驳,但笑不语。
“你手里到底握有多少底牌,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秘密势力?”沈嘉觉得萧翌就像一个谜团,他好奇的走进去,却越陷越深,渐渐迷失了。
萧翌握了握沈嘉的手,“等以后,我一点一点的都告诉你。”
与此同时,蒋骥也回到了锦衣卫所。他解下配刀,召来了锦衣卫指挥同知,开口就问道:“陛下最近有何动静,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锦衣卫指挥同知禀报道:“陛下身体不适,取消了早朝,闭宫不出。一般的大臣都无法见到陛下了。”
“沈阁老呢?魏将军呢?”蒋指挥使追问道,“他们有没有进宫面圣?”
“沈阁老倒是经常出入宫禁,但是魏将军自从去神机营练兵后,不怎么进宫了。”
对此,蒋指挥使心中暗舒一口气,忽又想起一人,追问了一句:“尉晗明呢,有什么消息吗?”
锦衣卫指挥同知不知蒋指挥使为何有此一问,只好答道:“他被陛下调去保护沈阁老,没出什么岔子吧。”
“他有十几天没给我来信了。”蒋指挥使微微皱眉,“你去把他叫来,我当面问问近况。”
尉晗明去见蒋指挥使时,心中十分忐忑不安。他不擅长撒谎,但陛下的密旨却不得不遵。
等他见到了蒋骥时,双手都出了汗。而蒋指挥使只不过斜靠在椅子上看公文,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道:“是晗明吗?”
“指挥使。”尉晗明抱拳见礼,“属下来迟了。”
“无妨。我知你身负保护阁老的重任,不得离开太久,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蒋指挥使这才抬眼看向尉晗明,开门见山的问道,“沈阁老那边,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尉晗明实话实说道。
“我听说,陛下又调了些神机营的士兵,在沈府外守卫。”蒋指挥使的消息灵通,早就听到了风声,“神机营还不够吗,怎么又让你贴身护卫了?”
“可能陛下看重沈阁老吧。”尉晗明能说什么,总不能暴露自己除了护卫一职责外,还有秘密调查的重任吧。
蒋指挥使对尉晗明的说法,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的食指敲着桌面,咚咚咚的,仿佛敲在了尉晗明的心头。
终于,蒋指挥使停止了敲打,他站起身来,走到尉晗明身边,“既然陛下信任你,你就好好去保护沈阁老吧。”
“属下领命。”尉晗明的汗都快打湿后背了,听到能走了,急忙告辞离开。
看着尉晗明匆匆而去的背影,蒋指挥使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随后的几天,各方势力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京城中仿如一潭死水,激不起一丝丝的涟漪。萧翌在等待着,蒋骥在等待着,神秘的幕后主使也在等待着……等着谁按耐不住,率先出手,打破这僵局。
这晚沈嘉留宿西苑,他陪着萧翌在玉熙宫玩着从约翰那里讨来的新鲜玩意。萧翌前段时间玩腻了自鸣钟,又买来天琴把玩。
天琴也叫自鸣琴,制一木柜,中置笙簧数百管,或琴弦数百条,设一机以运之。一人扇其窍,则数百簧皆鸣;一人拨其机,则数百弦皆鼓,且疾徐中律,铿然可听。
萧翌很喜欢这个天琴,每天都要听上数十次。他看着里面自动响起的音乐,总是冲沈嘉感叹不已,“长青,你说他们的自鸣钟可以自己报时,那就不用再需要打更人了。这个自鸣琴也是,有了它,不用再请乐师了。”
“可是陛下,乐师每次弹琴,即使是同一首曲子,弹奏的情感也不一样的。”沈嘉反驳道,“而自鸣琴,每一次的乐声,都是相同的。”
“你说的也是,少了人情味。”萧翌笑道,“不过他们在这方面,的确比我们厉害。长青,你记得找人帮助约翰把那几本‘天书’给翻译出来。”
“放心吧,我早就让官员去找了,希望能有精通这方面的奇人吧。”沈嘉现在做事都不需要萧翌吩咐,赶在前面就做好了。
“长青,你现在办事越来越牢靠了。”萧翌果然很欣慰,他一脸慈祥的看着长青,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感叹他终于长大了。
“那你要怎么奖励我?”沈嘉属于一被表扬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那表情得意的,就差安个尾巴摇啊摇了。
“你要什么奖励?”萧翌凑近沈嘉,轻轻在他脸颊处,落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注:天琴也叫自鸣琴,制一木柜,中置笙簧数百管,或琴弦数百条,设一机以运之。一人扇其窍,则数百簧皆鸣;一人拨其机,则数百弦皆鼓,且疾徐中律,铿然可听。——[明] 王临亨
第128章 东风寒(七)
萧翌的吻浅尝辄止,轻飘飘的若有若无,却能撩人心魂。然而如今的沈嘉,可不是当初一被挑逗就脸红的沈嘉了。他不仅没有害羞,反而欺身上前,把他禁锢在轮椅上,得寸进尺道:“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