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昱哥”让曹肃渊无法拒绝了。即使他心底知道夔王想做什么,却还是给了他药,让他达成所愿。
“谢谢昱哥。”夔王拿到了神药后,拿在手里来回研究着,如同见到新奇玩意的孩童般爱不释手,脸上露出天真单纯笑容。
等他看够了,将药丸一口吞下,躺在床上默默等待药效。
曹肃渊见状,便不再打扰他,一步一步的慢慢的退了出去,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说:
日更两周已完成!!!(累趴)
休息两天,周二再更,不要想我!
第134章 破阵子(四)
曹肃渊躲过了锦衣卫的暗哨,却没躲过魏漠手下的眼睛。当魏漠得知曹肃渊去见了夔王的消息时,他正和尉晗明整理赵晟的口供,准备天亮后进宫禀报。然而他们俩谁也没想到,短短的一夜时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曹肃渊怎么会突然去见夔王?”尉晗明猜测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会不会给蒋指挥使通风报信?”
“很有可能。”魏漠当机立断道,“尉大人,看来是等不到天明了,我们得立马进宫。”
“宫门早已落锁,我们进不去的……”尉晗明知道宫里的规矩,没有紧急或重大情况,不得擅开宫门。若是无故开启宫门,小则被朝臣弹劾,大则罢官廷杖,都有可能。
可魏漠却道:“来不及了,今夜必有大事发生,必须得告知陛下。尉大人,若你不愿,我一个人去也行。”
即使知道深夜闯宫的后果,但为了萧翌,魏漠管不了许多了。
见魏将军一腔忠义,尉晗明的热血也被激起,“魏将军,可不要小看我,我们一起去!”
“好。”魏漠赞赏看着尉晗明,在心里认定这个朋友了。
两人快马加鞭,直奔西苑门口。守卫在四周的锦衣卫纷纷拔出绣春刀,挡在宫门前。魏漠勒马,坐在马背上高声喊道:“我乃神机营中军提督,有要是面呈陛下。”
锦衣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尉晗明见状出声道:“还不去向陛下禀报?”
尉晗明在锦衣卫中也算是位高权重,故而说话还有几分份量。锦衣卫立马派一人向内传讯,让二位在此稍等片刻。
魏漠和尉晗明下马在宫门前来回踱步,不知过了多久,宫门缓缓开启,锦衣卫分列两侧,陛下身边的小秦子亲自过来相迎,脸上还带着些许惊讶的神色。
“二位大人,陛下召见。”小秦子说罢,引他们去玉熙宫。
此刻的玉熙宫灯火通明,听到锦衣卫奏报后,萧翌和沈嘉都被吵醒了。他们二人也顾不上梳洗,沈嘉给陛下披上了一件外袍,又用簪子随意盘起长发,便推着他去外殿见那二位不速之客了。
魏漠和尉晗明早已在玉熙宫大殿内等候多时,见陛下和沈嘉出了,魏漠急的忘记了行礼,直接说道:“陛下,事态紧急,臣请求抓捕蒋骥。”
此言一出,沈嘉愣住了。这才过去几天,怎么突然就到了摊牌的最后阶段了?
可萧翌没有迟疑,他相信多年老友的判断,直接道:“好。你拿着虎符,率兵包围北镇抚司和蒋骥的私宅。沈嘉,朕的书架上第三格盒子里,把虎符给他。”
“陛、陛下……”沈嘉完全还处于蒙圈的状态,“这就,要抓他了?”
“取来给他。”萧翌的语气不容人拒绝。
沈嘉懵懵懂懂的取来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把它交给了魏将军。
“臣领旨。”魏漠接过虎符,没有再停留,直接走了。
这时尉晗明将整理了一半的赵晟的口供拿出来,交给了陛下。他在旁补充道:“本想明日禀报陛下,可是曹肃渊深夜潜入夔王府。魏将军怕事情有变,这才深夜进宫。”
萧翌翻看着证词,突然发现了什么,立马下令道:“曹肃渊此人是关键。尉晗明,你立马去抓他。要留活口,更不能让他落入蒋骥的手中。”
“臣遵旨。”尉晗明虽然不懂陛下圣意,但执行力很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二人走后,殿内空荡荡的,再次陷入沉寂。沈嘉陪在萧翌身边,他看看天色,估计四更天了。
“微明,天还黑着呢,要不再睡会儿?”
萧翌道:“我睡不着,心不安的很。长青啊,曹肃渊和三弟,他们是何关系?”
沈嘉刚刚也看了口供,但没看出什么,只好摇头道:“我毫无头绪。”
“我不担心蒋骥会逃跑,我担心的是三弟。”萧翌说道,“可我,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毕竟,无人能猜透疯子的心思,也没有人能制止夔王发疯。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萧翌的担心果然没错,没过多久小秦子又来报,说夔王殿下深夜出府,闯入了太庙。
“太庙?他去太庙做什么?”沈嘉知道夔王肯定会离开,但怎么也没想到,夔王走出囚禁之地后,去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太庙!
可萧翌却脸色一变,立马对小秦子道:“快,准备御辇,起驾去太庙。”
陛下深夜出宫,这可比将军夜扣宫门的影响大多了。但小秦子听后不敢反驳,立马下去照做了。
沈嘉不怕陛下,想拦住他,在旁劝道:“你腿脚不便,为什么要去太庙?”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必须去。”萧翌说道,“长青,不必拦我。”
“那我跟你一起去。”沈嘉立马接道。
萧翌看沈嘉坚定的目光,迟疑片刻,终是同意了。
陛下深夜出宫,顾不上摆什么排场,只让四人抬着御辇,也未带华盖,匆匆忙忙的起驾赶去太庙。当他们到达太庙时,白玉台阶上站了一群守卫,却无人敢踏入宫殿一步。
见陛下来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领头的守卫回禀道:“陛下,夔王殿下进了前殿,臣等不敢入。”
太庙前殿乃是供奉皇族祖先牌位的地方,闲杂人等谁敢乱闯。故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夔王进了前殿,除了围在外面,无计可施。
但夔王这招挡得住其他人,挡不住萧翌。或许夔王也没料到,自己的二哥会亲自过来吧。
“抬进去。”萧翌吩咐抬御辇的四人,守卫士兵立马推开大门,恭请陛下入前殿。
殿门打开时,萧翌看见夔王盘腿坐蒲团上,背对着大门一动不动。他明明听见了声音,却未起身向皇帝行礼。
“退下吧。”萧翌吩咐所有人。
“陛下……”沈嘉不放心,谁知道夔王想做什么,会不会对陛下不利?
萧翌拍拍沈嘉的手背,“我们兄弟有话要说,你去外面等我”
见萧翌执意如此,沈嘉只好离开。他吩咐守卫的人不要关上殿门,所有人都可以站在殿外,随时观察到殿内情景。要是夔王对陛下不利,他们就能第一时间看到,闯殿救人。
外面的人神经紧绷,剑拔弩张,而殿内的气氛却很平和。皇帝的目光扫过桌台上供奉的一个个排位,淡淡开口道:“你以前不是嫌太庙压抑,不爱来这里吗?”
在蒲团上静坐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看了二哥一眼,又看向弘武帝的排位,“我来是想问问祖父,是不是父亲这一辈,我们这一辈,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三弟的话,令萧翌心中多日疑团全部解开了。他问道:“你要见我,就为了告诉我此事?”
“对。”萧竖点头,“二哥,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知道的太迟了。”萧翌看向祖父的画像,上面画着白发老者身穿龙袍,神色威严,睥睨众生仿佛是在看一群蝼蚁。
若是他能早知道祖父的计划,是否能改变两代人的结局呢?
“可惜祖父亦不是神,也有算错的时候。”萧竖回头冲哥哥笑嘻嘻的说道,“祖父没有算到,父皇如此软弱,连想立二哥你为太子,都犹豫不决。祖父更没有算到,子孙后代会出一个弑父篡位的萧笠。”
萧翌坐在御辇上淡淡的听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现在不恨大哥了,他不甘心当弃子,他反抗过,搅乱一局好棋。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被弃的命运,来保住你这枚‘帅’。”萧竖说到此,眼神犀利,瞪着自己的二哥,透出一丝丝的不甘和恨意。
萧翌毫不惧怕的迎上了弟弟的目光,反问道:“你以为我愿意做一枚棋子吗?”
萧竖微微一愣,又听哥哥说道:“祖父心中只有萧家天下,哪里装得下亲情?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的棋子。只要大梁能够开疆拓土,两代人的牺牲,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他们每个人都是祖父的棋子,不自知的按照祖父生前早已规划好的路线前行。萧翌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祖父会传位给大伯,又给自己二十万大军。
只因萧翌是庶出,无法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于是祖父故意让大伯和父亲争斗,抬他看重的皇孙萧翌上位。
而大伯,早就被祖父当作弃子。或许在祖父传位于大伯之时,就已料到他被废身死的下场了。
然而后面的事情,并未像祖父想的那样发展。父亲的软弱,大哥的狠毒,让棋局变化莫测。
“可惜,大哥不是个听话的棋子。”萧竖笑道,“祖父做梦也想不到,大哥会找到一个叫‘寒毒’的东西吧。”
“那又如何,他和祖父对局还是输了。”萧翌抬头冷眼看向祖父的画像,仿佛在和画中人无言的较量着。
如今,轮到他来和祖父对局。祖孙二人隔着时间的长河,隔着生死的两岸,下一场布局多年,沾染无数亲人鲜血的棋局。
他和祖父的这局棋,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第135章 破阵子(五)
兄弟二人一时无话,殿中又恢复了寂静。萧翌坐在辇上,看三弟的身形单薄,瘦了许多。他们兄弟俩很久未见了,看来萧竖在府中幽禁,过得并不好。
只是……萧翌的目光落在三弟的腿上,他明明听沈嘉说萧竖寒毒发作,卧病不起。现在怎么突然病好,竟然能够从自己的府邸行走到太庙?
万千疑惑在萧翌的嘴中打了个转,又咽回了肚中。为什么行刺沈嘉,为什么结交曹肃渊,他和蒋骥又是什么关系?
本来很想知道答案的萧翌,这一瞬间,突然不想问了。
“当年祖父给我们赐字微明、恕之,那时候我年轻,并不理解祖父的深意。”萧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认命般的说道,“现在看来,一切玄机,尽在祖父赐的字中。”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是谓微明。”萧翌念道。
这句是老子说的话,祖父赐字暗示萧翌,先让后夺。而给萧竖取字恕之,则是希望他学会宽恕,谅解以后会发生的事。
“二哥,蒋骥是祖父留下的棋子,为的是会挑起西瓯和大梁的战火。”萧竖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祖父一辈子和西瓯打仗,最大的心愿便是开疆扩土,彻底的灭了西瓯。可惜他到死也没有完成这一志向。于是,他寄希望于下一代,他挑中了你。”
所以,弘武帝早早让萧翌从军,跟着魏老将军远赴边关。万幸萧翌是可造之材,二十岁时领兵和西瓯打了一场大胜仗,让弘武帝看到了希望。
萧翌听三弟说起往事,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祖父留下了一些兵书和几封信,提到过这个计划。”
这也是萧翌让魏漠暗查弘武期间旧事的原因,通过锦衣卫留下的档案,得知了所有真相。
然而萧翌知道整个计划后,并没有被祖父挑中的庆幸,唯觉冷汗淋漓。
“没想到,你还操心大梁?”萧翌深知自己弟弟的性格,不信他如此深明大义。
果然,萧竖听后哈哈大笑,“哈哈哈二哥,我一个将死之人,还关心什么大梁?我告诉你真相,只是希望你好。”
萧竖深深的望向自己的哥哥,随后缓缓从蒲团上爬起身,突然掏出匕首,刺向自己的哥哥。
“危险!”沈嘉一直在外面看着,虽然听不到他们兄弟的对话,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紧夔王的一举一动。此刻他看到夔王掏出匕首,第一时间大喊出声。
侍卫们也顾不上擅闯太庙的罪名了,立马拔刀冲了进去。可萧竖先他们一步,刀已抵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生怕激怒了夔王殿下。沈嘉吓得说话都不流利了,着急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可夔王没有回应沈嘉的问题,他看向哥哥,低声道:“二哥,你我皆在他的彀中,我已无望了。”
刀锋就离喉咙不到半寸,但萧翌一点也不怕,反而对三弟道:“不要做傻事。”
“可你还有机会,你一定要跳出去。”萧竖接着说道,而后放下了匕首,又冲沈嘉大喊,“带他走。”
沈嘉不明所以,招手唤来轿夫,大家轻手轻脚的抬着陛下出去。
萧竖目送着哥哥的御辇离开大殿内,众侍卫正准备上前捉拿夔王时,萧竖突然踢倒烛台,火势猛起,瞬间封死了殿门。
原来殿内早就浇过火油,萧竖早已做下火烧太庙的决定。
“长青!”萧翌看着沈嘉差点被困火中,急忙喊了一声。还好有侍卫护着他,将他连拖带拽的拉了出来。
可萧竖却困在了里面,他疯疯癫癫的拿着烛台四处放火,将历代皇帝的排位和画像都烧了个干净。在他看来,里面供奉的所有先祖,人人皆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