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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日,小鹦鹉爪子上绑了根长长的红布条,窝里也被装点得红红的,很亢奋,逢人便说唱,吵得人脑仁嗡嗡。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蜜里调油三年抱俩生一大堆!”
它被绵绵教了很多吉利话,费了相当多牛肉干。
中午是祭天典礼,各种词,下午还是各种礼,各种词,繁文缛节,听得耳朵疼。致辞和那些人平日里写奏折的风格一模一样,又水又长。
萧灵祤打了个哈欠。
礼部尚书手里的东西大概半人高,真的要走流程,一步一步,毫不含糊。
萧灵祤看了眼薛潮,十分严肃,并没有说笑:朕的脑袋大概有这么大。
薛潮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
典礼实在太无聊,他们撑了半个时辰,终于撑不下去,互相使了个眼色,从帘后偷偷溜了。
这事多少有些刺激和不像话。御花园安静的角落,萧灵祤弯腰,平复着呼吸,满脑子都是,太胡闹了。他们抬头看了眼对方,几乎同时笑出声。
巡逻的侍卫照例路过,余光看到两人,心里卧槽了一声,齐刷刷跪倒一片。
这两位,不应该在庄严的仪式上吗?
仪式中途,礼部尚书往帘子后头看了一眼,感觉哪里不对,不动声色地靠近。
礼部尚书低声道:“微臣惊扰了。”说完往帘子后头一看,空无一人,直接吓崩溃。
他偷偷告诉太傅,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刚慷慨激昂地念完词,吓到腿软,幸好心理素质很强,强颜欢笑地继续走流程。
……不过说真的,礼事的确繁琐,是得改一改。
两人挨在一起,享受着得之不易的清净,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晚上还得去将府走一遍流程,萧灵祤一想起这事,脑袋又大了几分。
不过若是和这个人一起无聊,以后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萧灵祤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弯起眼睛。
中途侍卫过来偷瞄了一眼,发现他俩很没形象地靠在一起玩蚂蚁。
萧灵祤捉着薛潮的衣裳数了数:“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这么多层,解起来也不好解。
薛潮失笑,拿出金灿灿的小橘子。
萧灵祤:“……哪来的?”
薛潮淡定道:“刚才溜出来时,偷偷放在袖子里的。”
萧灵祤:“……”
小橘子很甜,萧灵祤尝了一个,意犹未尽。薛潮又变戏法一般,变出来一个小果子。
萧灵祤眼里一亮。
“没办法,”薛潮捏捏他的脸,“袖子过于华丽宽大。”
萧灵祤猛地扑倒他,摸了摸他袖口,摸出来一小包糖豆,又摸了摸,摸出来两颗青梅,继续不死心地摸了摸。
“没了。”薛潮亲了亲他,把人圈在怀里,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碧蓝的万里长空。
萧灵祤昨晚没睡好,此刻在他怀里眯了会儿,太.安心了,想和这个人一直在一起。
又待了会儿,方才偷偷溜了回去,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刚好仪式快收尾,萧灵祤板着脸,庄严又肃穆。
薛潮忍着笑,轻轻揩去他衣服上的草屑。
下午换了身轻便的,去将府走流程,拜完天地,萧灵祤跑去婚房睡觉,靴子都没脱,扑在锦被上,没多久便睡得昏昏沉沉。
醒来时不知是什么时辰,萧灵祤有些迷糊,睫毛动了动。
入目皆是红色,锦被上锈着龙凤鸳鸯,窗户上贴着大大的囍字,喜烛酒杯帘子,都是喜庆的颜色。
门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动静,萧灵祤紧张地坐了起来。
薛潮轻轻关好门,笑着看他。
身着喜服的人挺拔修长,英气逼人,比往日更多了几分俊美。萧灵祤怔怔地看着他,脸一点点变红。
薛潮走过去,蹲下来,抬手轻抚他脸颊。
萧灵祤仍在发愣。
薛潮看着他,红色的喜服更衬得眼前这人皮肤白皙,眉目如画,长发墨黑,眸里清亮像是藏了碎星星,如同多次出现在他梦境中一样。
薛潮只觉得可爱,越看越可爱,轻轻道:“抱一下。”
萧灵祤猛地搂住他脖子,内心被巨大的喜悦淹没,总觉得恍惚,不太真实。
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事?美梦成真,如愿以偿,所有和美好有关的词汇在这一刻都变得具体清晰起来。
萧灵祤抱着人不撒手,闻到淡淡的酒气,鼻尖动了动:“酒味?”
“嗯,”薛潮轻声道,“喝了一点。”
主要是个别人在皇宫怂如狗,人模人样,到了薛府便报复性灌酒。
萧灵祤亲了亲他的唇,仔细尝了尝。他的眼神纯稚,很认真地在进行一件事情,丝毫没有勾人的自觉。
薛潮理智尚存,捉住他的手,轻笑道:“合卺酒。”
萧灵祤立刻坐得端端正正。
两人饮了合卺酒,清酒入喉,余味带着一丝丝甜。萧灵祤新奇地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薛潮便吻上泛着水光的唇。两人滚到床上,杯盏掉落,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
薛潮俯身看他,舍不得移眼。
萧灵祤脸红,抬手遮他眼睛:“别看。”
薛潮捉着他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好看。”
萧灵祤礼尚往来,夸奖道:“你也好看。”
薛潮轻笑。
萧灵祤抬手,轻轻扯开他衣裳,一件件剥掉,半晌,忍不住道:“穿了多少件?”
薛潮捏住他鼻子,有些好笑:“送来的时候数了数,整整十九件,二十二层。”
萧灵祤:“……”
薛潮问:你呢?
“三件,”萧灵祤眉间得意,弯弯唇,露出白白的牙齿,“羡慕不羡慕?”
薛潮抚上柔韧的腰肢。
萧灵祤慢慢地剥自己的皇后,剥了大半柱香,险些累死,亲了亲薛潮的脸,低声道:“妖后。”
穿这么厚还怎么蛊惑人心?
新婚之夜,自然极尽温柔。细微的感觉被无限放大,缓慢绵长的快|感传遍全身,不疾不徐地带来更大的刺激。
萧灵祤眼尾微红,将他抱得很紧,情到浓时,实在受不住,哭着叫他名字。
薛潮温柔地亲他,与他十指紧扣。床帷轻晃,红烛跳跃,喜服凌乱地散落在床沿。
狭小的方寸天地,心跳声震耳欲聋。明明星辰万物都在外头,却有着最令人脸红耳热的世间美好。
第31章 婚后日常
萧灵祤手脚并用地半挂在人身上,稍有动静,便搂紧,生怕人跑了。
笑话,好不容易娶的媳妇。
四处皆是喜庆的红色,光是看着便愉悦。日头高升,薛潮早已醒来,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生怕吵醒他。
这人睫毛还是微湿的,长而卷翘,嘴唇红润,微微撅起,似乎有点儿委屈。
薛潮心都要化了,没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许久,萧灵祤才慢悠悠转醒,却没有睁眼,很安心地趴在他身上,懒洋洋地蹭了蹭。
薛潮险些没把持住,倒吸了一口气。
大中午的,实在受不了。
萧灵祤睁眼,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薛潮凑近,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夫人早。”
萧灵祤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小鼻音:“皇后早。”
薛潮轻声道:“我喜欢你。”
萧灵祤:“同上。”
薛潮:“同上是什么意思?”
萧灵祤:“我喜欢你。”
薛潮将人亲昵地拉到怀里:“过来,给你讲讲新婚之夜打人事件。”
萧灵祤:“……”
“第一,那不是新婚之夜,是第二天凌晨,”萧灵祤半跪在床上,俯身靠近他,很凶道,“自己荒唐一晚上还好意思说。”
萧灵祤:“第二,并未打人,只是拿手爱抚了一下你脑袋,更何况是你欺负人在先。”
“第三,”萧灵祤仰起脸,“就打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过就是被薛潮拉到怀里亲来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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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侍从欢欢喜喜地送来红豆汤,萧灵祤看着那一大「缸」东西,不想吃,提议道:“一人一半。”
薛潮失笑:“本来就是一人一半。”
萧灵祤立刻改口:“我三你七。”
薛潮没忍住,亲了亲他。
萧灵祤眯起眼:“再三警告,吃饭的时候别乱亲。”
薛潮又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萧灵祤:“……”没法管了,刚成亲就这么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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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便是新年,一起看欢欢喜喜的人间。
萧灵祤脑袋枕在他胸膛上,心想,今年是成婚后第一个新年,还有明年,后年,三五年,九十年。
还有,……永永远远。
好吧,萧灵祤偷偷地勾他的手,其实并没有很想和他永永远远。
薛潮轻声道:“过年我们干什么?”
萧灵祤有种心事被戳破的感觉,淡定道:“朕想想。”
薛潮笑着看他。
萧灵祤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祈福大礼,接待各国使臣,给一大众人发辞岁荷包。”
薛潮:“我给你发。”
萧灵祤赞赏地拍拍他肩膀:“好,包大一点。”
薛潮轻笑:“还有呢,自己有什么想做的?”
萧灵祤玩着他衣角,轻声道:“想和你大街小巷走一走。”
因为去年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孤独,且冷。
薛潮:“嗯,好。”
萧灵祤:“买一大堆东西吃。”
薛潮:“嗯。”
萧灵祤问道:“你呢?”
薛潮道:“希望萧灵祤可以好好吃饭,作息规律,胖十斤。
萧灵祤:“……大哥,何仇何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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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大婚的喜气尚未褪去,过了半月,热闹劲过去了一点,成亲的人又突然变得特别多。
此乃当年的跟风成亲事件。
再说宫里那位妖后,每天都呼呼吹枕边风。
薛潮:“呼呼。”
萧灵祤冷漠脸。
薛潮:“呼呼呼。”
萧灵祤耳朵痒痒,忍无可忍:“干什么?”
薛潮:“吹耳边风。”
萧灵祤:“……”
论一个敬业妖后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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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他们牵着手回寝宫,这条路被月光和风包裹着,自成一个小世界。萧灵祤走过无数遍,此刻和最喜欢的人牵着手,内心圆满。
那么宽的路,萧灵祤硬是被挤到边上,一鼓作气地挤了回去。
十分幼稚。
暗处值班的侍卫:没关系,我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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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临近,薛潮拉着他四处走了走,从街头到街尾。路上全是花灯,热闹非凡,夜晚亮得跟白昼一般。
去年此时,萧灵祤一个人走在路上,十分稳重,今年和他在一块儿,就像两个不务正业的人玩闹。
街上珠绮罗列,琳琅满目,尽显繁华。千户万户桃符新净,各种香味在空气中交织,吆喝声此起彼伏,满满的人间烟火。
当真比以往哪年都要热闹。
同一条路,去年走得感慨良多,只觉得国泰民安,万物生长。
今年竟然走得饥肠辘辘。
十分不像话。
……都怪薛潮。
薛潮递过刚炸好的金灿灿的大鸡腿:“拿着,我们边走边啃。”
……萧灵祤走得飞快,不想理他。
薛潮追上去:“待会儿凉了。”
最后,萧灵祤待在安静的地方,坐在干净的青石上,将大鸡腿一点一点吃完。皮特别酥脆,肉又很嫩,炸得恰到好处。
有两个人刚好路过,视线一直胶着在他俩身上。
萧灵祤冷静地目视前方。
路人甲终于忍不住了,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你看那个人像不像薛大将军?”
路人乙回想了一下:“那旁边的人岂不是皇上?”
路人甲:“也是,一定是我看错了。”
皇上怎么可能那么不顾形象?
萧灵祤听得清清楚楚,待人走远,怒道:“薛潮!”
“甜的。”薛潮忍着笑,往他嘴里塞了颗大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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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承的贺岁奏折又千里迢迢地过来了,其中一页上头满是爪子印。
春节到处都有人舞狮子,跟风成亲至今没有结束。据王城绸缎店掌柜说,店里的订单都排到了明年十月。
元宵佳节,他俩并肩走在街上,宽大的袖子下,十指紧扣,掌心微微出汗,谁也不想松开。
萧灵祤心情大好,眼里黑黑亮亮,听到什么动静都想看两眼。
他们要给小鹦鹉买肉干果脯坚果,还要给绵绵买糖人,手里很快便满满当当。
不远处,很多人围在套环游戏处,奖品娃娃五颜六色,丑得可以。
萧灵祤多看了一眼。
薛潮心道不好,拉着他飞速往前走。
果然,萧灵祤顿住脚步,认真道:“你要不要娃娃?”
薛潮:“……”
“别人都在给心上人套娃娃,”萧灵祤轻声道,“我心上人也要有。”
他心上人:“……这倒不必。”
萧灵祤:“你说什么?”
薛潮冷静道:“可我们没手了。”
萧灵祤:“不怕。”
然后很英明神武地上前,轻松套了只红色的大娃娃,送给薛潮当新年礼物。
薛潮淡定地夹着丑娃娃,一只手拿着东西,另一只手捉着萧灵祤,顶着众人的目光,冷静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