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与卿懒得说话,直接用一张符把梅染定在原地,“这鬼是我抓来玩的。”
梅染不能动弹,但能说话,“哎呀,公子想怎么玩我呢?”
苏与卿把他的嘴也封上了。
不能说话的梅染终于肯消停了。
木芯还处于惊吓当中,迟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流连在两个道长身上,就算站起来了也止不住双腿的颤抖。
她穿着麻布衣裳,就简单扎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一双刚哭过的眼睛微微泛着红,像受惊的鹿。
“真,真不吃我?”
“说说你娘亲吧。”苏与卿不想回答她的问题,问完这一句就等着这姑娘的回答。
“你们当真是道士?”木芯还是没有放下心防。
颜忠冲她温和地笑了笑,“之前放任这只鬼胡作非为让姑娘受惊是我们的过错,还请姑娘不要介怀,我们当真是为你娘亲之事而来——能想一想你娘亲最近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娘亲……”木芯貌似回忆了一下,心中正有话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冲了进来。
娇美的女人拿着一把扫帚,恶狠狠的砸在木芯身上。
“臭丫头!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谁让你出去偷的!!!说!!!好的不学学坏的,这是浪费我的一番苦心!!!”
这女人出来的太突然了,梅染还被她撞了一下,可他此时不能动也不能反抗,只能看那边刚站起来的木芯又被女人打趴下。
少女惨兮兮的道着求饶的话。
“娘,我错了娘……”
女人打人是下了狠劲儿,根本不顾外人在场,这是一个劲的扬起手臂再打下去,娇美的面庞越发凶狠。
第二十二章 过河拆桥
女人不断地扬起扫帚,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的打在木芯身上,竹木扫帚划开虚空的爆裂声刺激着人的耳膜,下一瞬就立马接上竹条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木芯竟然也不躲,就傻傻的在原地让女人打,只不过看她的姿势,这姑娘大概还想跪起来挨母亲的打。
苏与卿见状,想要控制住女人,但还有人比他更快一步,颜忠不知何时闪到那对母女面前,拔出腰间佩剑,念了几段咒法——
刻满符文的剑发出夺目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本该锋利无比的剑突然化为一条长长的符带,很快就将女人困住。
紧接着,女人脚下升起一个白色的阵法,惨白的光照在女人娇美的脸上,她的皮肉竟然又开始一寸寸剥落!
黑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从她的眼睛中泄出浓黑的雾气,每一层皮肤都开始绽开,露出鲜红的血肉。
颜忠竟是想现在就把女人体内的恶灵给逼出来!
刚刚还对少女拳打脚踢的女人发出嘶哑的惨叫,从喉咙里溢出来琐碎有嘶哑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像尖锐的指甲在挠着木板,怎么听怎么难受。
此时的女人像困兽,身上的红衣彼流淌出来的鲜血二次晕染,那红色越来越深,几乎接近黑红。
而颜忠双指并拢在面前,洁白的步履下踩着一个鲜红色的法阵,他以血为墨,画阵压邪。
女人以身养恶灵,身上阴气极重,也会受到法阵的压制,因此,她既承受着恶灵脱离身体的痛苦,又要忍受法阵对她的压制。
她身上的皮肤一寸寸爆开,裸露出来的皮肤流淌着像熔岩一样的颜色,火焰烧开她的衣服,灼烧她干哑的音色。
木芯脸上还有被竹木扫帚打出来的血痕,垂在胸前的羊角辫有些凌乱了,此时,她大睁着一双藏着泪水的眸子,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扭曲的不成人样的娘亲。
女人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双脚不住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木桌才猛地趔趄,跌倒在地。
她始终用双手捂着自己自己的脸。
她如同被拨了爪牙的兽,失去了羽毛的鹰,用来打人的扫帚已经被丢弃在一旁,她刚刚装出来的凶狠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女人颤抖着,“丫头,你去外面。”
木芯回神,不知所措的环顾四周,游离的目光扫过众人,顿顿的唤出一声:“娘……”
她看起来年岁不大,顶多十五六岁,生在平凡人家里,估摸着也只听说过道士除妖邪的传闻,如今见到这场面,大概是心中震惊大过害怕,除了口中喃喃出一句娘亲,就没了其他动作。
苏与卿被颜忠这丝毫不顾人命的打法惹怒了,蓦地抬手,声音冷冽如地下泉。
“十方!”
他手掌张开,指间淌出盘旋的符文,将他整个人撑得神圣无双。
声音刚落下,符文组成金色碎片,它们聚在一起,在男人手中绽放着夺目的金光,待光散开,却是一把漆黑的长柄镰刀被男人握于手中。
梅染见到那把长柄镰刀的一瞬间就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感受着这把叫作十方的武器是,感受到了属于地府阴魂的气息,很浓烈、很恐怖的怨气盘旋在这镰刀上。
苏与卿……
杀了不少人……吗?
不等他思考,苏与卿已经拿着十方前进的脚步,只是一抬手都有镰刀划破虚空的声音,犹如刺激耳膜的闪电。
唰的一声,十方正对着颜忠砍过去——
“铮——!”
颜忠周围挡起结界,抵挡住苏与卿来势凶猛的攻击。
那边打开的窗因为这过大的冲击力而撞上窗棂,古朴的窗木簌簌抖落一层灰,然后竟然碎成几段,掉到了地上。
苏与卿皱眉,冷声喝道:“收手!”
颜忠微顿,却不曾回应他,是更加卖力的推动阵法,那边退到角落的女人猛地咳出一口血。
就在这时,梅染悠哉悠哉的弄开了封住自己嘴巴的符咒,笑眯眯地问那边的道长,“公子需要我帮忙吗?”
回应他的是脚下松动的阵法。
苏与卿对他有些不放心,冷着声音开口:“你敢乱动手脚我就先剁了你!”
“是是是,公子威武,我不敢乱动手脚的。”
梅染摇着扇子走到了女人跟前,他蹲了下来,扇柄抵在了女人挡住脸的双手上。
那双手指甲圆润,纤细白皙,却涌动着红光,像是经了火烧。
“疼吧?”梅染笑着发问,然后用折扇敲了敲她的头,力气不大,“睡一觉就好了。”
女人的身体瘫软下来,失去了意识。而她身上的红纹也被梅染的力量压制住。梅染这时才用折扇挑开她的双手,看到的底下那张已经毁得不成人样的容颜。
七殿下心疼了,“多好一张皮怎么成了这样。”
身后,苏与卿总算破开颜忠的护身结界,十方的刀刃勾在了他的脖子前,半句话没说,却能让人察觉到他身上浓烈的怒气。
“……”颜忠亦是沉默。
“她会死的。”
苏与卿开口,声音微沉,带着怒气。
颜忠抬眸,“那又如何?”
四字音落,周围静谧一片,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梅染一个鬼在那叹息。
“和谁做交易不好呢,非要和十八层地狱的恶灵玩,瞧瞧这张皮毁成了什么样。”
梅染又叹了口气,目光挪到木芯那边,眼中带笑,“你娘亲比我昨天还恐怖呢,看看吗?”
苏与卿过河拆桥,又把这个鬼给定住了。
梅染:“公子怎么用完我就丢了!?”
金光起,苏与卿手中那把十方镰刀闪着微弱的光,立马又化成符文意图绑住颜忠,后者连忙避开。
颜忠怒道:“死一个凡人能除一个恶灵,你凭什么阻止我?!”
苏与卿亦是有怒,“凡人的生死归地府管,你抢活抢到鬼身上了?”
“恶灵来人间本是地府失职,我替他们除了又何如。”
“你是手生多了没地方用!”
两位道长各执己见,旁边受到惊吓的木芯也不知道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娘亲是因为他们才变成那样。
她喘着粗气,试图靠呼吸来平缓自己内心的恐惧,良久,木芯站了起来。
她看了眼那边的女人,咬了咬下唇,抓起一旁的板凳就冲了过去。
“你们滚出我家!”
颜忠和苏与卿对峙着,没想到旁边被人遗忘的少女会突然来这一下,反正结结实实砸到了他的后脑。
颜忠一阵晕眩。
苏与卿抬眸看了眼高举着板凳还想砸自己的木芯,一张符将她定住。
“添什么乱。”
梅染望着姿势古怪的木芯,觉得自己自己这样姿势端庄的被定住也算好的了,于是笑了笑,对道长道:“公子还是别和颜道长置气了,先想想该怎么驱逐木芯她娘身上的恶灵吧。”
苏与卿:“你们的地府就会给凡人添乱。”
梅染:“总比天上那群用着人间香火什么都不干的神仙好。”
第二十三章 分开行动
女人被安置在床上——
床上的被衾洗得边角发白,但依旧能看出之前艳丽的颜色,她面皮苍白,裂开的伤口还未痊愈,颜色猩红。
木芯坐在床边,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只小心翼翼地拧干了一块毛巾,却又不知从何擦起。
梅染见状,笑道:“你擦不干净的,得请两位道长施法才行。”
木芯怕这个鬼怕的要命,听到他说话就下意识缩到一边,又猛然顿住,顶着一头冷汗稳稳当当地坐在床边。
她吓得直哆嗦。
梅染噗嗤一声笑开了,“姑娘这么怕我?”
语气仍然带笑,“可把你娘亲弄成这样的是那边的两位道长啊。”
木芯猛的一哆嗦,死死挡在床前,“不许动我娘亲……”
“嘘——”梅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挑眉扫了眼那边的苏与卿,“别吵,我家公子正生气呢。”
十方已经不知何踪,满屋的狼藉是因方才两位道长斗法所致,梅染个人觉得,苏与卿没把这屋子掀了都已经是克制了。
苏与卿一身煞气地站在一片狼藉中,他环顾四周狼藉,看了一眼那边已经被制服的颜忠,冷淡的目光又盯向梅染。
“谁跟你说我生气了。”
“是,公子脾气最好了含#哥#儿#整#理#,才没有生气。”
颜忠已被符带绑住丢在一边,他施法被打断,遭了阵法的反噬,受了内伤,正虚弱地靠在柜子上。
他不甘心地询问,“为什么不让我除了那恶灵?”
“你有私心。”苏与卿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朝木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说你娘亲吧。”
木芯有些犹豫。
梅染见状,坐到椅子上撑开扇子置于胸前,缓缓开口:“你娘亲以肉身养恶灵,如果你不将实情告知,我家公子不了解情况,也分不清下手轻重的。”
苏与卿皱了皱眉,“谁是你家的?”
梅染只是点了点那边被打翻的椅子,他施法让椅子立起来,“公子坐。”
木芯在那边低头扯着自己的衣服,她穿着最下等的粗衣麻布,袍角还沾了不少灰,又挨了女人一顿打,整个人看起来都脏兮兮的。
她水眸微掀,“你们,想知道什么?”
梅染笑道:“你娘亲是从什么时候变漂亮的?”
木芯一顿,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孩童的声音悠悠然的,梅染稍稍歪头,扯出一个渗人的笑,“美人骨,地下魂——能进第十八层地狱人呐,几十年到头也就那么几个。”
苏与卿看着他又滚出来的眼珠子,淡淡吐出两个字,“有病。”
努力制造恐怖气氛的梅染把眼睛摁回去,笑嘻嘻地看着又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木芯,“姑娘请说。”
木芯愣了好久,垂着头,“不……”
她还没搞明白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不可能一瞬间就放下心防。
梅染打算再劝,但苏与卿懒得听他们唧唧歪歪,一道咒符打入少女体内,“真言咒。”
梅染想到了人间道士不成文的规定,不明所以的问:“你们道士不是不能对凡人施法的吗?”
苏与卿心情不好,冷着一张脸怼他:“我又不是道士。”
梅染闻言,上下打量着衣着华贵的苏公子,他站在那边,面对着木芯,面部线条冷硬,薄唇微抿,在一片狼藉中负手而立,怎么看怎么像处尊养优的富家公子。
梅染嘴上道:“公子确实不像个道士。”,心下却留了个心眼。
木芯被真言咒控制,却还死死咬着牙关不肯说话,但梅染都扛不住的真言咒,她区区一个凡人又怎能抵抗。
因此,少女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袍,咬着牙含泪道出一句:“娘亲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木芯的娘亲唤作木依凉,她原本是富家小姐,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一个家丁,之后净身出户,木芯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混到这种地步。
虽然过于久远的事木芯不知道,但近几年的事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年前,木芯发现曾经因意外破了相的木依凉脸上的伤疤逐渐消失,经岁月消磨的粗糙皮肤变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美丽动人。
木依凉告诉木芯,她是用了特制的药膏才医好了脸上的伤疤。
木芯信了。
然而,木依凉自从容颜改善后家里就经常来道士,她带着木芯辗转各个地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漂无居所,直到一个月前才来了这里。
半月前,木芯在门外听到了木依凉的声音,他的娘亲都知道在与谁说话。
“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