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Fayee飞鹅

作者:Fayee飞鹅  录入:02-17

  任参早已在房里等着了,见了修易,便接过了血,一转头便倒入了咕嘟咕嘟煮着的药材里。
  “他怎么样?”修易问。
  “挺好的,就睡着呢。等药全吃完了,就醒了。”
  修易点点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紧闭双眼的聂云,转身要走。
  “他怎么样?”任参突然回头问。
  修易顿住了脚步,但没回头,然后答道:“不好。”
  任参叹了口气,也不知在安慰谁:“快结束了,还有三副。”
  修易愣愣地走了出去,三副,竟然怎么还有三副。一开始听着六副药并不多,怎的这般难熬。
  从那日,他被天明神君挟持开始,修易就一直想要尽快修炼,一直想要努力不拖后腿。天明神君说他是废物,他其实并不在意,他真正受不了的是循清因为他,被要挟了。可那日之后,他一直与循清在卞州城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日夜甜蜜,连每日的晨起清修都几乎保证不了。修易此刻一想到天明神君逼迫循清的样子,便心里火大得要命。于是他轻易地就说服了自己,继续在院里塌上清修。
  他一边闭目修炼,一边不受控制地想:循清昨夜睡不着,是因为他吧。可他修炼太投入,竟没听见循清爬起来吃饭的声音。半夜的时候,饭菜都凉了吧。那下午,循清睡得着吗?应是睡得着,以前循清偶尔也喜欢下午小憩,并不是次次都窝在他怀里的。要不要去看一看循清?悄悄听一听,他听不见吧?
  于是下午的时候,修易便用术法缓了脚步声,慢慢贴近了窗前,细细地用术法加强了听感,果然听见了循清上了塌,和他还算均匀的呼吸声。
  等到晚饭前该制药的时候,修易再次敲响了房门。
  这次循清没有来开门,甚至没有一点动静。说不心慌是假的,这两日修易的心一直悬着,生怕循清出事,那日一取出寒玉,他一回头循清人就不见了,他吓坏了,他一瞬间想到了瞬息间便消失了个干净的江绪安和文婧,又想到了谢老板。他是真的一瞬间以为,循清没了,跟谢老板一样,再也找不见了。
  修易连忙推门进去了。他往塌上一望,舒了口气,循清还在。
  可循清没有听见人进门的声音,直到修易靠近,轻轻拍了拍他。循清这才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半天修易,然后五感回炉,他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已经变了,也想起了这两日发生了什么。
  循清坐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皱了皱眉道:“没想到会睡这么久。”
  然后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缠着修易,只自顾自地穿了靴子,坐到了桌边,十分顺从地把右手的袖子拂了上去。
  修易坐到他的对面,垫了个瓷碗。
  “不用想办法转移我的注意了,”循清笑着开口:“我没事。”
  修易看着循清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用术法划开了循清腕上的皮肤,鲜血再次汩汩流出,全部滴到了瓷碗里。然后修易沉默着给循清愈合了伤口,又换来循清一句谢谢。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好好吃饭,别半夜起来吃了。”
  循清眨了一下眼,说:“随便做吧。”
  修易起了身,缓步走了出去。等他再回来,便带着晚饭一起来了。循清和他相对而坐,仍是一言不发。等到收了碗筷,修易边收边轻声说:“晚上既然睡不着,让我来陪陪你,好不好?”
  循清光听着这话便眼圈发红,但天色已晚,烛光并不足以让修易看清他的情绪。
  “好,一会儿便过来吧。”
  修易心里一松,应了一声,出去送了碗筷。他不敢多耽搁,转身便折了回来。循清亲自开了门,把人带到了榻边。
  循清先自己躺了上去,自己盖了被子,掖好了被角。
  修易在外面吹了两天一宿的冷风,此时望着这熟悉的榻,还生出了几分情怯之感。但他的身体比他快一步地回忆起了以往的日子,迅速上了榻,躺在了循清身边。
  “不用,”循清出声阻止了修易下意识伸过来给他枕的胳膊:“就这样陪我一会儿,我睡了你便可以回去了。”
  修易不敢有意见,只应了一声。
  这被窝真凉。修易想着。习惯了温暖的循清,会睡不着也是十分正常的吧。随后他察觉到循清冰凉的手伸了过来,他下意识就反握住了,给他暖着。
  循清却挣了出去,然后握住了他的拇指,闷闷地说:“别动,这样就行。”
  修易沉沉地应了一声,不多动作。可不多时,他便觉得自己的右手体温差距尤其明显,手掌明明还是热的,拇指却凉得发僵。循清不是说因为寒玉才这样凉么,怎么没了寒玉,反而似乎更凉了。修易生来体温就高于常人,从来不知身体发冷是个什么感觉,生平体感最冷的时候也还是在寒山待的那一会儿。
  但修易的体温终究还是驱散了循清的寒冷。
  后来被窝逐渐暖了,循清的身子也跟着变得温热,再之后终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修易听着循清的呼吸,抬头望着床顶,怎么也睡不着,他喜欢也习惯了经常思考,可此时他脑中千头万绪怎么也理不清,他的思绪变得跳脱,杂七杂八地什么都想。这是最后一晚了吧,从今以后,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与山川同寿的永恒生命中,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妖都是这样的么,一旦掰了,就永永远远地再也不会与彼此从头来过了吗?没有来世,只有这条命,只有这不腐不朽的一条命。
  修易看着床顶,逐渐有了困意。他睡前最后一个思考停留在:如果死了呢?如果他们跳进轮回,是不是就有来世了,就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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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关于循清怕疼这点,参考了我自己的矛盾点。特怕疼,但跟“能忍疼”不冲突,而且真的有疼痛感了以后,反而更想多体验一会儿。形容的话,大概是恐惧、刺激、兴奋的奇异交织(就离谱)。但我还是要说,我特怕疼……
  pps:呜呜呜伤在我儿真的痛在我心啊!


第52章 钝痛
  第二日卯时,修易定时定点地醒了。他神智回炉之前第一件事,是感觉到他的手温度统一了。他慌忙转身去看循清,看到循清睁着眼躺在床上,还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修易愣愣地问:“怎么醒这么早?”
  然后循清并没答他的话,反而问他:“怎么没走。”
  修易目光闪了闪,没措好辞的时候,循清便自顾自起了身。修易脑子里纠缠了太多杂枝,盘根错节,让他实在说不出个因为所以。
  因为觉得抽出手会吵醒循清,因为觉得循清的身子太凉,他不敢走,怕循清半夜再次因为失去温暖的被窝而醒来,也怕,从此再没有共枕的机会了。
  即使循清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可他既习惯了,也贪心地想要找回过往的日子。
  眼见循清已经起了,修易只得跟上。
  循清坐到桌边,再次伸出了手腕,面上看不出什么,怕都藏在了眼睛里,可那双眼一直垂着,不肯看修易。
  修易取过瓷碗,沉默地轻轻抚了抚那只手腕。
  那腕立刻轻轻抖了抖,还不禁瑟缩了一下。这一下将修易刺激地清醒了过来,那一块皮肤和埋在其中的经脉,不知有多害怕碰触,一碰怕是就反射般地传达疼痛给他吧。
  “对不起。”修易立刻说了一句。
  循清只摇摇头,没有看他。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进瓷碗,明明是一滴一滴的血珠,此时却汇聚成一条细细的线,仿佛从一开始就是血线埋在腕中。
  那声音冲击着修易脆弱的耳膜,那腥味刺激着他的感官,视觉上拉扯着他的一颗几乎被拧巴成了一团烂布的心。
  “修易。”
  修易忙不迭地抬起头。循清许久没叫他了,许久,太久,好久。
  “晚上,是最后一副药了,”循清抬起头笑着,眼睛里是混杂到抽丝剥茧也看不清的情绪:“去凉亭陪我吃顿饭吧。”
  修易愣怔地看着循清,张开嘴巴半天,才发出了声音:“好。什么时间?”
  循清笑了笑:“酉时吧。”
  修易应了声,又问:“想吃什么?”
  “都好。”
  修易便点点头,手拿着瓷碗,出去了。
  修易去送了药,便转身去做了早饭。熬了蜂蜜粥,可等他做好了刚端上桌的时候,任参进来叫他,说聂云情况不好。
  修易便只能转身随着任参去了,他看了循清一眼,只见循清低头喝着粥,什么也没说,也没看他。他去了隔壁,只见聂云仍然处于昏睡的状态,只面上都是冷汗,喂的药也吐了一地。修易看着地上的药,只觉得眼眶生疼,他登时心头好大一丛无名火起,一时竟忘了去查看聂云的状况。
  任参扶着聂云,半天没见修易过来,一扭头才看见修易脸色极其不好地盯着地上的药,那表情阴沉得像是风雨欲来,与他认识的修易差距甚远。
  任参迟疑了一下,死皱着眉,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大部分都喂进去了,不必再取,你冷静点,过来输点法力。”
  修易这才如梦初醒,褪了一身的虚汗,稳步走了过来,歉意地看了一眼任参,顺着聂云的背部传了法力。而后聂云便平静了下来,修易还是一言不发,只默默施了术法清理了地上的药汤。
  “有什么不对吗?”修易问道。
  任参摇摇头,起身去看了看药,口中回道:“药效起了而已,放心吧,能好。”
  修易沉默着低着头,半晌才起身,轻声说了句:“谢谢。”
  任参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有心想安慰他想说点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修易倒明白,这事情,说不清,也捋不明白,安慰不了,也解决不好。
  他抬腿出了门,回了循清的房间,果然见循清已经吃完了,但却仍然坐在桌边。修易愣了一下,重新坐下了,喝着那碗蜂蜜粥,却怎么也咂摸不出甜来。
  “他没事吧。”
  修易愣愣地放下碗,勉强笑着抬头回道:“任参说,明日便能大好了。”
  循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那样等着修易吃完了这顿仍旧很安静的饭。
  修易吃完了,便收着碗筷出去了,照例被循清送到了门口。他先去收拾了碗筷,然后来到了院子里,既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清修吧,还能做什么呢。他闭上眼,将自己暂时抽离开了这一摊根本理不清的事,暂时纵容自己放松了心绪。等到申时,他起身去做晚饭,早早地就搬到了凉亭里,施了术法给饭菜保温,最后又干脆给凉亭罩了个温暖的光罩。
  循清是酉时准时推开的门。在修易的注视中微微笑了笑,穿着单薄的衣裳走了出来。进了光罩,温暖的感觉,使得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桌上摆着黄焖牛肉、莲蓬豆腐、蜜汁火方、蚕豆火腿、杏仁茶。全是这些时日以来,循清尝过以后,夸过好几句的菜。
  循清没说话,只默默地接过修易递来的筷子,低着头吃饭。他不敢抬头,怕修易看见他的眼圈,也不敢说话,怕修易听出他的情绪。他口中吃着这每道菜都很合胃口的最后一餐,身体里再次痛了起来,却还是不知道哪里痛,心口只剩了个空腔,不明白是哪里在揪着疼。
  修易也沉默着,不敢抬头,怕看见循清任何的情绪,也怕循清听出他的颤抖。他听着循清的筷子时不时敲击到碗边,看着循清每道菜都夹,心里愈发难受,他食不知味。
  循清吃完了,看见修易也撂下了筷子。他便跟着修易,把面前的碗盘往食盒里放了放,然后从一旁摸了只空瓷碗,垫在了手腕下。
  修易双手托住那只手腕,用术法熟练又小心地划开,最后一次看着鲜红的血液流入碗里,将碗底一点点填满,从圆形的碗底一点点上升,从一个小圆慢慢、慢慢变成了大圆。
  “去送吧,我等你。”循清笑着收回被愈合的手腕。
  修易应了一声,端着碗往任参那头去,有心想快去快回,却不敢快步走,只得一步一步沉稳地往房里去。待他回来,果见循清一直含笑看着他。他心里一热,再看到这个笑容,他这两日拧巴到一起的心终于舒展开了。
  循清站在亭子里,穿着一身白衣,然后当着修易的面,右手抬起放到了左肩上。
  一片金光闪耀。
  修易许久不见他的术法,此时此刻在这个夜里,被晃得眼睛有些刺痛。可他明显觉得,那金光没有以往亮了。
  然后他看到循清的左肩霎时被一片鲜血染红了,他呆住了。随后又看到循清从中抽出一颗拇指粗的钢钉,放在了桌上。
  修易的脑子又停转了。
  没拿出来?这根钢钉,这整整三日,一直没有拿出来?就这样吃的饭,就这样抬胳膊放血?他不是……怕疼的吗?
  修易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声音控制,从他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沙哑无比:“为什么?”
  “因为我,”循清的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无,他用极轻的声音说:“分不清你说的话。”
  修易怔在原地,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我分不清真假,你的感情,我也看不明白。这样在你身边,你做的一切,我都觉得是爱我。我怕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怕不长记性。我控制不住,我只能,反复提醒自己。”
  修易眼眶里终于还是蓄满了乞求,他抖着声音问:“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我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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