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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耍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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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明朗的秋日, 木李找渔夫借了一叶轻舟。
这个时节,河鲤正肥。南湖还有一种大白鱼,一条能有十几斤,肉质细嫩, 肥美多汁。
木李准备在芦苇荡附近找个好位置, 泛舟垂钓。锅和小铜炉都提前准备好了, 现钓现吃,鱼肉最是鲜香可口。
他爱干净, 出发前,先用清水将小舟冲洗了两遍,还用艾草熏了熏。
这样一耽搁, 出发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
“小郎君,能载我一程吗?”
木李回头,看见顾玖立在岸边朝他拱手, 袖袍起落之间,风姿绝佳。
木李撑着船桨,让小船稍停:“我不去湖对岸, 不过,可以送你去渡口, 上来吧。”
“我也不去对岸,就是想坐船。你这船看起来最干净。”
微风徐徐,水天一色, 浩瀚绮丽。远山峰峦叠嶂,近处鱼鹰贴着水面低飞回旋, 不时的落在渔船上,为驯养它们的渔夫献上猎物。
这是木李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没有那些时不时捏他一下、摸他一把的青楼寻欢客。
小船儿载沉载浮。
白云悠悠, 清风习习,落木萧萧。
顾玖仰躺在船上看云。他是携着酒来的,一卷书、一壶酒,随意地摆在船板上。
芦苇丛中,雪白的芦花蓬松如絮,不时有鹅毛般的白絮被风吹起来,飘飘荡荡。
木李只钓了两尾鱼,就把钓竿斜插在船侧。娴熟地在船头洗鱼……
彼时,他不知道顾玖是世家公子,顾玖也不知道他是青楼男优。
木李第一次体验到平等的友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身心愉悦。他特别珍惜这一刻,有好几次,他都想告诉顾玖:木李是一个花名,他是清旷楼的人,希望以后能再见面。如果顾玖乐意去听小曲儿,他可以不要赏钱的。
可是最终,木李什么也没说,因为根本说不出口。
一提到泛舟垂钓,顾玖忽然记起了那段往事。
那天,木李炖了一大锅奶白色的鲜鱼汤。顾玖没尝过那么香浓美味的鱼汤,一口气喝了三碗,还意犹未尽,调戏人家:木李,你要是个姑娘,我都想把你娶回家了。”
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怀念入口即化的细嫩鱼肉,鲜香美味的鱼汤。还有话不多,但是相处起来,能让他格外放松的有趣的新朋友。
可惜,当时忘了问木李的联系方式。
当天晚上,顾玖的寒毒就发作了一次,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木李没有提起顾玖调戏他的话。只是非常简略地说:“有一次,木李泛舟垂钓,遇见过公子。”
其实,他们后来还见过一面。但是,木李黑衣蒙面,顾玖不知道是他。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一旦说出来,木李的另一个身份就藏不住了。
萧衡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木李隐瞒了什么事。
这个男优,可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萧衡掷刀吓唬杨国舅的时候,以木李的角度,他应该可以看清萧衡的脸。
但是现在,木李假装没见过萧衡。
而且,什么样的人,才能那么平静地面对一把飞来的大刀?难道木李能够确定,那把刀不会伤到他?或者,他当时吓呆了,才没有流露出恐惧之类的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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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掐架,矛盾激化,闹到皇帝面前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只是,都没有这一次那么荒唐。
有小道消息称:大将军杨瞻,大白天的,跑到清旷楼玩男人。关键时刻,有人朝他掷刀子,他受到惊吓,就此落下了一个不举的毛病。
也有人说:杨瞻碰了顾玖的相好,顾玖派出高手,在他下边割了一刀。
长刀作为物证,被交到了廷尉府。涉及到高官显贵的案子,如果案情可以公开,不需要保密,通常由廷尉审理。如果需要保密,一般首选大理寺卿。
然而,廷尉无奈地表示:这种样式的长刀,晋国的正规军、司隶校尉和执金吾麾下的缇骑、各个官署衙门负责缉盗的差役,人手一把。也就是说,拥有这种长刀的人,超过三十万。根本不可能通过这柄刀,确认凶手的身份。
唯一有可能看见凶手的人,就是木李。
有大权臣顾玖罩着,廷尉也不敢大刑伺候。木李一口咬定,他当时被人轻薄,没有闲情逸致看风景,什么也没看见。
还剩一个涉案人员——行凶伤人,踢断了杨瞻两根肋骨的清河公。
廷尉表示:这个人廷尉府拿不下,这桩案子廷尉办不了,希望能够整理一下案卷,移交给大理寺。
大理寺卿:本人突发疾病,在家躺尸三天了。无法审案。别找大理寺,信不信本官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杨瞻只好去找皇帝评理。
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
因为顾玖狂起来,谁都拦不住。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顾玖:“陛下,鲜卑王子宇文赫遇剌身亡。凶手至今尚未抓获。听闻鲜卑单于集结部众,或许已经生出反叛之心,不可不防,臣请加固邺城的城防,休整甲兵,让冀州、幽州、并州的守军备战。”
萧昀看向杨瞻:“杨公意下如何?”大将军可以开府,仪同三公,因此也称“公”。
杨瞻:“顾攸之,是否整兵备战,是大将军的事。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顾玖:“阁下若是稍微称职一点,这些事也轮不到顾某操心。”
杨瞻面色铁青:“清河公就是看不惯臣,请陛下替臣做主。”
皇帝萧昀:“阿玖,杨公说,你为了一个青楼男优,殴打他,踹断了他的肋骨。”
顾玖揉了揉拳头,若无其事地走向杨瞻:“是怎么殴打的?阁下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告。像这样,还是这样?”
杨瞻发出一连串杀猪般的嚎叫。
“看见我殴打杨大将军的人,都站出来。”顾玖淡漠地抬眸,环顾众人:“没人看见吗,一个都没有?”
太极殿中,一众小宦官和小宫女都低垂着头,眼睛看向地面,数着地毯上古朴的花纹。
顾玖缓缓地行礼:“陛下,既然没人看见,臣也没有办法。请容许臣先行告退。”这就好比他将杨瞻抢劫商旅、强占洛阳郊区的农庄、并闹出人命的罪证交给萧昀,萧昀也视而不见。彼此彼此。互相耍无赖。
萧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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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旷楼之行,原本是想引出第一杀手甲子先生。
结果,却上演了一出故人相认。顾玖对待木李的态度,很是不同。他格外喜欢听木李唱小曲儿,把府上养的那些歌僮都冷落了。
萧衡有苦说不出。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阻止杨瞻欺辱木李。但是,感觉被夺宠了,木李也有几道拿手的小菜,还比他更会讨好顾玖。
最气人的是:甲子先生收了他的钱,却不办事。
杨瞻至今还能一边喝补药,一边中气十足地咒骂顾玖。
对此,甲子先生给出的解释是:要再等一段时间。现在关注杨瞻的人太多了,他如果动手,容易暴露身份。”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还未立冬,洛阳城中,已是细雪纷飞。
和雪花一起飞来的,还有雁门关守将的紧急军报:鲜卑单于反叛,率领三万铁骑劫掠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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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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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雪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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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报送到大将军杨瞻的手上, 杨瞻摸了摸仍然隐隐作痛的肋骨,让御医把刚拆下来的纱布,再给他缠回去。
杨瞻用了御医的祖传秘方,骨头已经长上, 其实不需要再裹纱布。
然而, 要是不裹这玩意儿, 他这位大将军,就得去邺城坐镇。军营条件那么艰苦, 鲜卑人擅长骑射,妇孺皆兵,和他们打仗非常危险。几乎每次平定鲜卑的叛乱, 都有将军马革裹尸。杨瞻不想冒险。
皇帝萧昀和杨瞻想到一块去了,他也不希望小舅舅挂帅。小舅舅生活在锦绣堆里,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晋国老一辈的优秀将领,经历这些年的朝政动乱, 就算还活着,也老得上不了马、拉不开弓,或者已经几十年没有插手过军务。
青年将军之中, 指挥过大型战役的,唯有顾琛。
萧昀微服出宫, 去了顾府。
预先准备的说辞,一句都没用上。顾琛一听说鲜卑入寇边关,劫掠钱粮数亿, 还掳走了八千多名妇女,立即同意挂帅出征。
萧昀反倒有些心虚, 顾琛当然是最合适的统帅,但是他派顾琛出征, 目的并不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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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最近一直在调查甲子先生。他阅览了所有相关的案卷,越是对比,疑点就越多。
廷尉的案卷记录,做得特别详细。
第一杀手甲子先生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洁癖,前几桩大案,杀人现场都比较整洁,死者皆是臭名昭著的贪官恶吏,无一例外,都是一击毙命,伤口十分细小,受害人衣冠整齐,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场面一点都不血腥。
而且,有一桩案子,甲子先生甚至留下了四个目击证人,两名伎女,一个小侍女,和一个八岁的男童,理由是:他不杀无辜的妇孺。
相比之下,鲜卑王子宇文赫的遇刺现场,就未免过于脏污。宇文赫的死状也太凄惨了一些。他不仅没穿衣裳,连肠子都被划拉出来了,臭气熏天。还是仵作给他塞回去的。
这个案子会被记在甲子先生的名下,完全是因为凶手用鲜血在墙上留下了他的名号。
萧衡认为:一个人的风格习惯,通常不会突然改变。
以甲子先生的洁癖,划人肚子,还蘸血写字这种事,他应该做不出来。还有那三个鼎香阁的姑娘,按照甲子先生的原则,她们属于无辜的妇孺,应该不会被灭口。
原来杀手太出名了,也会被人冒充?
甲子先生会不会也在寻找幕后真凶?都被同行给栽赃嫁祸了,不至于一点反应也没有吧?
萧衡两年前开府,有了独立的幕僚班底。他的首席幕僚郭颐郭子正负责调查宇文赫之死。
当时,鼎香阁生意火爆,人满为患。却没有一个人听见呼救声、打斗声之类的异常动静。
宇文赫武艺超群,在太学里是出了名的。
所以,郭颐认为,凶手使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同时制服了四名受害者。他请仵作重新验尸,在四名遇害者的体内发现了会使人重度昏迷的药物。
这跟他的推断完全吻合。
郭颐还认为:凶手留下的字迹,笔意含蓄柔婉,其实更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经过细致地排查,还真发现了问题:当天晚上,负责给宇文赫送酒水的小侍女,七天前去街上买胭脂,就再也没回来。
鼎香阁的人都以为:小侍女连卖身契也不要,直接跟人私奔了。
由于小侍女来路不明,手续不合法,鼎香阁的东家不敢报案。事情才瞒到现在。
小侍女的同伴提供了一个消息:她不可能是私奔,因为她这些年存的私房钱还藏在鼎香阁,没有带走。这些钱足够置办一个民女的嫁妆了。
据这位同伴回忆:小侍女给宇文赫送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位非常美貌的女子,洒了一些酒水,还是她帮忙添上的。那个美貌女子,不是她们鼎香阁的姑娘。
可惜,根据描述画出来的画像,太过抽象,一点也不美貌,没人能认出来这是谁。特征倒是很明显:樱桃小嘴。
今日休沐,这个时间,顾玖应该刚刚午睡起来。
萧衡整理了最新的案情进展,还有封地、商会今年秋季的账目。
秦王食邑九千户,还通过商会,将丝绸和瓷器卖到了海外。萧衡现在也是富豪,养了一整个幕府、外加三千府兵,还能一掷千金的那种。
刚好,先前找能工巧匠定制的金蚕丝软甲,终于完工了。
萧衡带着金蚕丝软甲、账本、案卷,去找顾玖。
萧衡早已下定决心,不会再因为顾玖喜欢某个家伎的舞姿、喜爱某位男优的小曲儿和鱼汤,就生闷气。他和那些只会讨好顾玖、攀附大树的藤蔓是不一样的,他最能干。
他不生气,才不会生气!可是啊,看见木李披着顾玖的外袍,还是好气!
纷纷扬扬的雪花,来时纤尘不染,落地寂静无声。
木李拉了拉正在向下滑的外袍,平伸出手掌,洁白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却一点也留不住,转瞬就被融化。接的多了,就有水滴从指缝间溜走。
说起来,木李也有一些奇怪的洁癖。其他人的衣裳,他是不肯用手碰的。不过,顾玖的私人物品除外。
萧衡迈开脚步,短靴碾着庭院中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头顶的树枝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枝头的积雪簌簌飞落,映着冬天特有的温煦阳光,数不清的、细小的冰晶随风飘舞,闪闪发光。
萧衡一转头,就看见顾玖懒散地趴在窗口边,把玩着他的小弹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