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屹淡淡道:“要是非得有跟班,能不能给我换个不像你这么蠢的。”
小师弟被他噎的说不上话来,半晌就听裴清允缓缓开口:“反正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儿,到时候你多看着他些便好了。”
君屹道:“他碍手碍脚的。”
主要是有些妨碍我。
小师弟见有人肯为自己说话,顿时喜上眉梢,抱住裴清允就不撒手。
他这模样叫裴清允十分无奈,半晌看着君屹笑道:“和你小时候一个性子。”
君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小师弟格外欠揍。
第五章
能跟裴清允一道,这本是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但若是身后还跟着条尾巴,那这场景就不大美妙了。
君屹跟裴清允走在前面,是不是回头看一眼宋云,只觉得他十分碍眼,终于在途径玉器行的时候停住了脚。
裴清允不明就里的被他拉住了手,正要开口问话,就听君屹指着旁边儿的一排货架开口:“我都要了。”
说完他看了看玉器行装东西用的盒子,思索一阵又开口道:“下边儿那排的也要了。”
裴清允愕然看着他这荒唐举动,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买这么多玉器作甚?戴也戴不过来。”
君屹挑了件上好水种的镯子,正想着怎么才能让裴清允心甘情愿的带上,听见他这话才抬起头开,缓缓吐出四个字:“破财免灾。”
裴清允微微皱眉,还想在问点儿什么,却发觉自己腕上一凉,一只透亮的翡翠镯子就挂在了手上。
玉器行老掌柜看的是眉开眼笑,半晌进屋又拎了方盒子出来,只朝君屹耳语一阵,挂了把铜锁就搭在了木盒上。
君屹难得的挑起点儿笑意来,只朝宋云抬了抬下巴,“搬走。”
宋云愕然瞧着君屹拉着自家师兄朝屋外走,和掌柜面面相觑,被掌柜安慰似的拍了拍肩,便认命的搬起那两盒分量不轻的玉饰朝外走。
君屹清早下山,到现在已经过了酉时,三人走出好远,连带着天色都暗沉下来,只在西边儿好透着些微光亮。
君屹回头看了眼身后被两个木盒挡的严严实实的宋云,这才满意的勾起嘴角,攥着裴清允细白的指尖不撒手。
裴清允颇不赞同他这行径,却实在那他没法,便只好在旁边儿念他:“你总欺负小师弟做什么?”
君屹没说话,只朝不远处的客栈看了一眼:“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再说。”
官道已经出了城,旁边儿错节着还有许多小路,稍不留神就要转晕在林中里。况且现下天已经黑了,即便是君屹也不愿再往里走。
林边儿的客栈挂着灯笼,店小二正倚着门打瞌睡,抬眼瞧见个黑压压的人影,顿时吓得一个哆嗦,还当是路遇劫匪,伸手就要掏钱出来。
宋云艰难的从木盒后探出头来:“还有空房么?”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带着三人落座,这才为难的开口:“有是有,可只剩两间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宋云显然没有决定的权利,可既然店小二这么问了,他便顺着开口:“那我——”
谁成想话刚说一半,一转头正巧对上君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话都说不明白了。
“我,我想自己睡...”
裴清允有些犹豫:“可江师弟说,你还未独自睡过,往日里都是他跟你一道的。不然我同你一间房,叫君屹去另一件便是。”
君屹瘫着脸开口:“我也得有人陪着睡。”
裴清允看向君屹:“那干脆你和小师弟一道——”
宋云听见前半句话顿时呼吸一紧,趁着自己还能动弹赶忙摇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太喜欢一个人睡了,师兄你别!”
第六章
事情最终以裴清允的一身长叹告终。
“不然只开一间房算了。”
君屹没答话,只沉默的看向宋云,后者反应过来立马开口,却被门口一阵喧闹打断了去。
君屹只看了一眼,发现见来的是江屿便坐回了长凳上,招呼店小二过来点了不少菜,目光却停在了柜台旁的几坛酒上。
君屹问他:“你这是烈酒么?”
店小二听见有人问这个,顿时来了兴致:“这是自然,上回有个自称千杯不醉的喝了,也足足睡了一整天呢!”
君屹点了点头:“来一坛。”
门口江屿急匆匆的进到大堂内,马不停蹄的赶了半天的路,又兀自跑到这客栈里来,整个人喘的不行,瞧见君屹连忙开口:
“君屹师兄,这般急令叫我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君屹指向坐在一旁的宋云,“明日你跟他在这儿好生呆着,别到处瞎跑。”
江屿明显一愣,“就,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裴清允见状,忍不住轻敲一下君屹的脑袋,轻声呵斥了一句:“胡闹。”
谁成想上一秒还冷着脸的阎王爷下一刻忽然委屈起来,也不管自家师弟是不是在身边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裴清允不放。
宋云倒吸了口凉气,下一刻就被江屿伸手挡住了视线。
“别看。”江屿辛酸的提醒道:“容易短命。”
宋云半知半解的点滴啊头,只是听着自家师兄有来有往聊得痛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君屹师兄——你是不是早安排好了要让我在这儿呆着啊?”
“没有的事。”君屹答的飞快,怕他不信,又补了一句:“你别多想。”
宋云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最终还是选择认命,跟着江屿挪到角落里报团取暖。
这一顿饭吃的是味同嚼蜡,宋云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看着面前冒着粉色泡泡的两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四人虽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可相比之下高低立现。裴清允顾着小师弟,另拿了双干净筷子不住的给他夹菜,可宋云咬着筷子硬是不敢吃,就听君屹缓缓开口:“他不想吃,你别管他了。”
说完就这裴清允的筷子咬了口菜,皱着眉嚼了两下,显然不合胃口,便在一旁抱怨道:“我想吃肉。”
裴清允无奈的念他:“想吃什么自己夹就是了,何故来麻烦我。”
君屹随意找了个借口,忽然眼神一亮,缓缓开口道:“谁让你是我——是我道侣呢?”
他这话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在问玉仙尊面前求亲,宋云恨不得自己能钻在地缝里现在就会山上去。
不过裴清允显然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想来常日里这样的玩笑听多了,只没法的回了他一句:“这又是哪儿来的邪理?当我是你掳来专门侍候你吃饭的不成,快好生吃饭,莫要闹了。”
君屹眼神一暗,缓声开口道:“自然不止是吃饭了。”
他玩闹的心思上来,就算是裴清允也当不住。况且瞧着宋云江屿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模样,要来个不知情的,恐怕还真会把这话当真。
第七章
裴清允放下筷子,轻描淡写的开口:“你再这般闹,我可要生气了。”
君屹把自家师兄的性子摸了个透,话到这分上见好就收,只是确实没什么胃口,只盯着裴清允扣在瓷碗上的手出神。
顺着他的衣袖往上看,蜀绣的领口下便是细白的脖颈。裴清允穿的素净,常日里一身白衣,怎么看怎么顺眼。
师门内弟子大都是红黄劲装,聚在一起花花绿绿的一片,偏生还得按照师尊吩咐配上个金灿灿的发冠。
像群花里胡哨的菜狗。
君屹前脚拿上门内发的衣裳,后脚就丢下了山。实在觉着自家师尊审美上有些问题,趁着办事儿的功夫下山去给自己和师兄买了两件衣服,这才算逃脱了师尊的审美魔掌。
不过像他这样办事儿的人终究是少数,君屹还当往后都得看着这花里胡哨的一群人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事情却在裴清允一次偶然的诏令中有了转机。
君屹一路行到晋阳城外,就见裴清允正站在一群弟子中,他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却发觉有些不对。
这红黄的一群人,瞧着不像是师门内的弟子,反倒有些像...
乞丐?
为首的那个笑呵呵的走到他身旁,十分恭敬的开口:“多谢仙尊施舍衣物,多谢仙尊。”
君屹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总之话说回来,现下自己一身黑衣,桌上余下三人皆是浅色衣衫,瞧着还真不像是一道的。
他脑海中恶匪下山的戏码才想了一半,正巧瞥见裴清允嘴角不留神蹭上的酱汁,便抬手擦了去,玩笑着开口道:“师兄,你说——我现在和你一道,像不像下山抢人的山匪啊?”
裴清允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叫他别想着有的没有,却听门口忽然呵斥声传来:“狗贼!放开那个姑娘!”
君屹下意识朝门口瞧了一眼,见说话的是个劲装玉冠的青年,手里拎着一柄长剑,现下正怒火中烧的看着自己。
姑娘?哪儿来的姑娘?
君屹对上他的视线,挑衅般把裴清允往自己身边儿拉拢了些,果不其然的发现青年怒意更多了几分。
“师兄。”君屹凑在裴清允耳边悄声道:“他说你是个姑娘。”
君屹这句话本没什么问题,只可惜落在门口那青年眼中,便成了山上恶霸调戏良家姑娘,他没再说一句话,只拎着长剑便朝君屹袭来。
君屹倒也不躲,迎着劈来的剑刃侧身一躲,勾着长凳朝那青年踢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宋云试探着想要解释,却被热血上头的青年打断了去,便只好抱着碟花生米和江屿蹲在墙角,看着面前菜碟扣在地上,止不住的心疼。
青年利索的翻身,脚步轻盈的一点房梁,长剑直朝君屹胸口刺去,君屹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和他推换两招,发现这人的修为竟不在自己之下,更来了兴致,便也不再躲闪,利索的放开了手脚。
只是一句话喊住了他的动作。
“收手。”
君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说话的是裴清允。
裴清允说话不像旁人那般,纸老虎似的朝人吼一句:“我生气了。”他生气时只会朝你淡淡一笑,话音不轻不重,好像听不听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与他无关。
只可惜结果大都是没法承受之痛。
第八章
裴清允这话一出口,两人齐齐收手,那青年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个姑娘,不可置信的朝前走了两步,却被君屹拦了下来。
“你要作甚?”
青年张了张嘴,自知理亏,话也说的磕磕巴巴:“你们——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的干嘛,平白叫人误会!”
君屹看看他,又看了看身边儿的裴清允,干脆一把搂住自家师兄的腰身,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可看清楚点。”
“这是我家夫人。”
裴清允不客气的回了他一句:“再敢胡说,待会儿就送你回山上请罚。”
闻听此言君屹立刻嘘声,不过亲师兄毕竟是亲师兄,该护的短还是要护的。裴清允瞧了瞧他衣上的泥渍,开口问了一句:“可受伤了?”
君屹原本还好好的站着,听见他这话顿时身子一软,委屈的开口:“受伤了。”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现在哪儿都疼。”
青年按着自己被卸掉的胳膊咬牙道:“你——你胡扯!方才我连你衣袖都没碰到半点儿,哪儿会伤到你!
君屹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委屈的看着裴清允:“被他剑气所伤,师兄——我好痛。”
裴清允看出他是在装病,却没拆穿他,只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晚上你就和宋云一道,正巧他前几日才学了医术,治你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下。”
原本坐在旁边吃花生米看戏的宋云猛然被点到名儿,险些呛得没喘过气来,他咳嗽着想拒绝,却发现自家师兄根本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只递给他一方门牌,便走到柜台旁不知和掌柜的商量什么事儿去了。
宋云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转身郑重的握了握江屿的手:“江师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明日我不甚...记得帮我收尸。”
江屿沉默的点了点头,“我懂。”
君屹看着他两人这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最后拎着宋云的衣领把人带上了楼,冷着张脸开口:“你学了医术?”
宋云哆哆嗦嗦的点头,还不忘谦虚的开口:“略懂一点。”
“那回魂丹有么?”
宋云摇摇头。
“那什么百步暴亡的灵药呢?”
宋云还是摇头。
君屹皱起眉来:“你到底有什么?”
“金创膏...”
宋云说完这话就一副等死的模样,谁知君屹只轻叹了一声,“你进屋去带着吧,明日就和江屿回师门。”
宋云不明就里的开口:“啊?不是在这儿等师兄你们一起么?”
“你等不上。”君屹瞥了他一眼,“况且——难不成我重伤濒死的时候,你就打算给我上点儿金疮药来?”
这一句话把宋云准备的说辞堵了个死,他半天才回过神来,君屹已经离开门好远了。
宋云扒着门框开口:“可是师兄,你怎么会重伤濒死啊?不就是去解决个小小的邪祟么?”
君屹没回头,只淡淡的回了他一句:“不该管的事儿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