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面?”谢安双愣了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最先跑回来的小孩们这时也从屋子内出来,手中各自捧着一个小香包,冲他甜甜一笑:“安安小舅舅生辰快乐!”
温故紧跟在他们身后出来,补充道:“小风小月说你夜间睡觉时偶尔似乎会不太安稳,所以这是母亲用小风小月选的绣线,绣了小风小月选的图案的安神香香囊,算是小风小月和母亲一起赠予你的生辰礼。”
谢安双依旧愣在原地,看着小孩们手中两个小巧精致的香囊,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有温清风温清月陪他一起睡觉,但他确实还会再临近醒来时有一小段时间的不安稳,他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注意到了。
他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知道他真正的生辰。
谢安双下意识往身侧邢温书的方向看去,只见邢温书对他莞尔一笑,解释:“你的生辰我在找到你前就问过叶公子了,所以今日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生辰宴。
“我知你不喜热闹,所以只以平日我们邢府有人过生辰时准备家宴的方式来筹办。”
谢安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恰在这时,邢父也走进院子,见到谢安双时开口:“安安回来啦,正好,这是京城那边寄给你的,生辰快乐。”
说话的同时,邢父递给他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和两封信。
第一封信是邢旭易寄来的,是邢旭易以兄长的身份祝他生辰快乐,另外附赠了一套暗器给他作为礼物。
第二封信是叶子和寄来的,里面包含了叶子和叶子芹、茹念茹怀还有宫中一些与他合作的“嫔妃”们对他的生辰祝福,大包裹里则零零散散装下了他们所有人的礼物。
礼物都不贵重,但是能看出备礼之人满满的心意。
此外,在这封信的最后还附了一张单独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安”字。
在“如”字的最下方还有叶子芹单独的备注,说这是叶如最近学会写,也是写得最标准的一个字。
“小如还说了,他会一直等你回来的。我们也是。”
“盼安好,生辰快乐。”
谢安双看着纸张上那个大大的“安”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一个眨眼后,末尾“生辰快乐”的字迹就被晕染开。
这是他们跨越千里送来的,最真诚的祝福。
而与此同时,他的发梢也传来极致温柔的触感。
邢温书站在花灯暖黄的光亮下,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生辰快乐,我的小陛下。”
久违的称呼彻底打破谢安双强忍的情绪,他倏地侧身扑进了邢温书的怀里,在光亮下紧紧拥住他。
在这一刻,他终于切实感受到了。
原来被人爱着,被人珍视,是这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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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谢安双缓了许久才终于将情绪平复下来, 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当着邢家人的面腻歪,埋在邢温书怀里不敢抬头。
还是邢温书感知到他情绪平复,揉了把他的脑袋温声问:“怎么了?”
“……好丢人。”
谢安双仍旧抱着没松手, 声音隔着衣料, 听起来闷闷的, 话音落下后就惹来身前人的闷笑。
他的脸颊更红,在邢温书的左肩上掐了一把,小声威胁:“不许笑。”
“咳,好,我不笑。”邢温书勉强收敛住自己的表情,往温清风温清月那边看去一眼。
鬼灵精怪的小孩们看懂他的意思, 抬手捂住眼睛。
“小风才没有看见安安小舅舅哭哭哦!”
“小月也没有看见安安小舅舅和阿慎舅舅抱抱哦!”
谢安双:“……”
更丢人了。
“好啦。”邢巧在一旁轻笑一声,总算贴心地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再不快些过来的话, 长寿面可就要凉啦。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孩总是好玩爱吃的,闻言当即就把方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飞快地跑到桌子旁找位置坐好。
谢安双也借机慢吞吞从邢温书怀里起身, 鼻尖还有点红, 在晕染的暖黄下看不清晰。
邢温书替他整理了一下稍有凌乱的衣领, 随后牵起他的手:“我们也过去吧?”
谢安双点点头, 跟着他一块到桌边坐下。
由于晚膳的主食是长寿面,桌面上没有摆放太多的碗碟, 除却一人一碗的长寿面外, 就是正中间放了些精致的小糕点。
糕点形状各异,有的是小兔子, 有的是小老虎, 还有的是各色花叶。每一样数量都不多, 但是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邢母这时候也入座了,见谢安双将视线放在糕点上,笑眯眯地说:“这些是你姐姐和姐夫今日早晨开始做的,每样都有按照你的口味调整过甜度的,愿你能过个快乐的生辰。”
这么一家人的分量,还有单独调整过甜度的,就算是从今早开始做,恐怕也是做了一整日才能够完成。而且在完成糕点之余,还专门做了一家人份的长寿面。
谢安双感受到邢巧与温故满满的心意,由衷地道声谢:“谢谢姐姐姐夫。”
温故回以一笑:“你喜欢就好。当然,你也没必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只要是我们邢家的人过生辰,我们都会准备这些。”
听出温故宽慰的意思,谢安双轻轻点了下头。
接着大家都没再停留于这些话题中,一边用晚膳一边聊起一些家常的东西,一顿饭的时间下来都是其乐融融。
等到晚膳结束后,邢父又给了谢安双一个平安玉扣作为生辰礼物,今日的生辰宴便算是结束了。
谢安双抱着大大小小的一堆礼物回到客房去,开始分门别类地收拾。
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启程继续返回京城,不可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只能先挑选出一些可能短期内还挺有用的东西,其余暂时存放于归莫城的邢府中。
收拾到中途的时候,他觉察到门口似乎有人推门进来,下意识以为是和以往一样来找他的温清风温清月。
“小风小月你们……”他一边回头一边开口,在看到门口站着邢温书时停住话头。
邢温书倚靠在门边,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笑吟吟地说:“看来我的小陛下没被别人拐走,倒是先被小风小月拐走了。”
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谢安双比平时会淡定一些,问:“你怎么过来了?”
邢温书回答:“早晨时我不是说了么,今夜到你房中给你好好解释一番,关于我之前以温然身份出现在你面前的事情。”
谢安双想起这回事,开口:“我不是说了现在不生气了吗?”
“小陛下还气不气是一回事。”邢温书走到他面前,整理了一下他微乱的发丝后才继续说,“我解不解释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谢安双不置可否,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是打算听听他想解释什么。
邢温书也没让他多等,开口解释起当初的意图。
不过真要这么说出来,其实也没有太多好说的地方,总的而言就是邢温书对于跑到他院子里来的谢安双产生了更多的好奇,猜测他会不会是想探究蒙面贼人的事情。
于是到了第二日夜间,他就在推测的蒙面贼人下一个目标附近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谢安双的身影,趁机出来与谢安双结识。
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了解更多的谢安双,在确认自己喜欢上谢安双之后,就已经打定好注意等日后找个机会坦白。
只是没想到,在坦白之前反而先意外暴露了。
在邢温书解释的中途,谢安双被他顺便领到桌前坐下,这时候握着一个瓷杯,垂下眼睫道:“那你此前有一次说一直在等我,是不是为了博取我好感才说的?”
“当然不是。”邢温书无辜地眨眨眼,“那时候我确实一直在等你再以安乐的身份出来。因为只有在这样的身份下,你才会愿意用更真实的态度和我相处。”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中仿佛还掺了些委屈。
谢安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不是因为当时我还想着要让你讨厌我吗。”
邢温书本身也只是逗弄他一下,闻言伸手薅了把他的脑袋:“那现在小陛下应该已经不再那么想了吧?”
谢安双点点头,又说:“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做这个皇帝。”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茶杯的水面,想了想还是将他他不愿意当皇帝的真正原因说出来。
包括他真正的身世,包括当年元贵让他做的事情,也包括元贵诱导他的话。
经过邢温书这段时间的引导,谢安双已经明白元贵说的话并不完全可信,但他皇兄皇弟,还有他父皇的死依旧是一根扎在他心底拔不掉的刺。
不过怎么说,都是他送去的那份膳食有问题。
邢温书静静听完他的表述,虽然心疼他的遭遇,却没有急着给他下什么定论,而是询问:“那你自己如今是怎么想的?”
谢安双摇摇头,神情中多出些茫然无措:“我不知道。皇兄皇弟和父皇都不是坏人,我也不认为自己真的完全没有责任,可是……”
可是如果他依旧是罪人,他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坐在皇位之上?
谢安双不知道,最终只将视线放到邢温书身上,似乎是想让他替他做一个定论。
然而邢温书只是微笑着对他说:“很遗憾,这件事情上我并不能替陛下做主。是否认为自己有过错,这是只有陛下自己才有资格定论的事情。”
谢安双稍显失望。
这时邢温书又继续补充道:“不过陛下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真的要赎罪,也并不一定要以让出皇位这一种方式。”
谢安双重新看向他:“那还有什么方式?”
邢温书没急着回答,笑着反问:“倘若那几位殿下和先皇还在,陛下认为他们最希望看到北朝是一副什么样的图景?”
谢安双思考一阵,回答:“繁荣富庶,百姓安定。”
邢温书笑眯眯地看着他:“那陛下尽自己的努力,达成他们未竟的愿景,又何尝不是一种更佳的赎罪方式呢?”
“达成……他们未竟的愿景?”谢安双愣了下,似乎从未想过这样的角度。
邢温书点点头,补充道:“前世的事情陛下也知道了,即便你以赎罪为由将皇位拱手相让,最终的结局仍然是元贵的势力夺取实权,那么百姓们的安定生活便难以得到保障。
“比起将皇位让给皇族以外的他人,反而是陛下自己继续在位,更有可能实现他们的心愿。”
谢安双从未以这样的想法进行过思考,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又想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话来。
邢温书看出他的犹豫,并不着急让他立马接受,只是继续说:“距离回到京城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陛下可以认真地进行思考。”
“陛下只需要记得,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其余的你只要遵循你自己的本心就好。”
邢温书坐在谢安双的身侧,眼底笑意柔和清浅,浸着最纯粹的信任。
“遵循本心……”
谢安双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半晌后才郑重地点点头:“好,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我等着你给我答复的那一日。”
邢温书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转而将自己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对了,这个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谢安双看了眼这个长条形的包装,猜测:“是画吗?”
“嗯。”邢温书弯眼笑笑,“是。前世那副没来得及送给陛下的画,不过这次我加了些许改动。打开看看?”
谢安双怀着好奇一点点打开了那副画卷,就见一副栩栩如生的荷塘图在他面前铺开。
而在生机茂盛的荷塘一畔,还画了两个并肩而坐的小孩,小孩们的旁侧写了两组名字,都是“邢慎”,只是一个端正工整,一个歪歪扭扭。
那是他们真正的初见时,邢温书教他写名字的画面。
只是画面中的两个小孩并肩坐在一起,面上似乎都带着些笑意,一同观赏着荷塘中盛放的荷花——这是当初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当初因为还在元贵控制的初期,他根本就不敢和邢温书有太多的交流。
许是看出他的困惑,邢温书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声解释道:“其实后来我想了无数次,倘若我能在当时就发觉陛下的处境,能够在后来陛下出席宴席时上前和陛下结交,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一世。”
“我是不是,就可以让我的小陛下少受些苦。”
邢温书看着画中代表谢安双的那个小孩,轻吐出口气又笑了下:“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我们之间的走向或许也会不一样吧,所以如今这样也挺好。能够与我的小陛下相知相伴,我这一世也算了无遗憾。”
谢安双听着他平缓而温柔的语调,忍不住轻轻回握住他,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嗯。我也很庆幸……还能遇见你。”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抬头直勾勾地看向邢温书,问:“我可以抱你吗?”
比起语言,谢安双很多时候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邢温书当然了解他的小习惯,笑着朝他张开双臂:“随时为我的小陛下敞开。”
谢安双听着他话里熟悉的调调,轻笑一下,扑进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