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双:“……”
谢安双:“你别是在装醉吧?”
他刚刚可是真情实感地感动过的诶。
不过还没等他打算验证时,又听见邢温书似乎很模糊地吐出了几个字。
“不要……走……”
轻飘飘的三个字听着很含糊,似是梦呓,又似是无意识下的一个请求,眉头轻轻皱起,仿佛夹杂着几分不安。
谢安双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他一时并未多想,只当是他喝醉又说什么胡话,安抚道:“我不走怎么给你准备醒酒汤?若是在屋顶待一晚,你明日定然是要生病的。”
说话间,他又试着将邢温书的手拉开。
结果邢温书直接转成拽住他的手,力道很大,像是生怕被挣脱,隐隐还有颤。
这个状态似乎不太对。
谢安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总算不再试图挣脱,耐下性子安抚他:“好好,我不走,不走行了吧?”
许是感知到他确实没有再要走的意思,邢温书眉眼总算舒展一些,指尖力道放松些许。
还挺好哄的。
不过一直在屋顶干坐着也不是事,谢安双又试着劝诱:“我就去小膳房备些醒酒汤,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闻言,邢温书稍稍睁开眼,神色似乎还有些委屈:“你说了不走的。”
谢安双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当即又是一阵心软:“我又不会跑掉,就去一会会儿,很快就回来的。”
“我不要。”邢温书重新加重力道,声音变得更轻,“你别想再丢下我一个跑掉。”
谢安双失笑:“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一个人跑……”
说到这里,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当年在军中与邢温书久别重逢时,邢温书那一句轻轻的“我终于找到你了”。
……难道是在说那时候的事情?
谢安双愣了一下,暂时不敢确定,但除却那时候他就再没和邢温书分开过。
不知是不是他的停顿戳中了邢温书,邢温书垂着眼睫,委屈巴巴地翻起旧账来:“从前世到今生,已经两次了。两次我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还说什么害怕被抛弃,可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你无情地丢下我们。”
“我找了你好久才把你找回来,你不要想再丢下我。”
说最后一句话的同时,邢温书把手握得更紧,语气也变得比之前强硬,但谢安双明显注意到了他眼睛里深藏的不安。
那是他平日里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的,最脆弱的情绪。
谢安双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力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复。
他回想起在他心病爆发那段时间里邢温书对他的引导,回想起当初邢温书同他商议未来纳妃的事情,更回想起这段时间来邢温书始终分开公私的距离感。
邢温书其实有很多机会让他能够离不开他,让他永远都只会待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谢安双还一度认为,这是因为他本身就在宠爱下长大,所以不会有缺乏安全感的时候。
可原来他只是将所有的不安深深埋藏在心底,骗过别人,也骗过他自己。
真是……
“蠢到无可救药。”
谢安双轻骂了一句,抬手将他抱入怀里,嘟囔似的开口:“这么好的一个大宝贝,丢了我上哪里再捡一个去?我才没那么蠢呢。”
“我可是……最喜欢你了。”
第98章 番外三
景春九年二月十五, 京城逐渐从寒冬中复苏,嫩芽春草在两场初春凉雨后冒出头来。
整个京城宁静祥和,欣欣向荣。
于是,最近没什么活要干的谢安双理直气壮开始偷懒。
御书房内。
邢温书正坐在软榻上捧着本书卷阅览, 闲来无事的谢安双直接枕在他腿上把玩他的头发。
发丝在指尖绕了好几圈又被松开, 反反复复许多次, 本该是很枯燥的事情,谢安双却乐在其中, 绕了半天后又开始找话题骚扰邢温书。
“对了阿慎, 你想不想要个名分呀。”
谢安双躺在他腿上微仰头看向他,看着似乎很有兴致的模样。
邢温书把视线从书卷中挪出来, 笑道:“怎么,陛下终于要考虑娶我为皇后啦?”
“才不是这个。”
谢安双缠着他的一缕发丝把玩, 继续说:“你自己说不能开后宫干政的先河,我才舍不得把你那么亮一颗明珠困在后宫里呢。”
邢温书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那可真是很荣幸能被陛下这般赏识呢。”
“你可是我看上的人,我当然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谢安双轻哼一声,又把话题转回来,“过一阵子不是就到你生辰了么?平日总让爹娘他们过来多不好,而且旭易哥才被调回去, 这次就换我们去归莫城吧?”
之前几年考虑到谢安双与邢温书的身份不方便离京, 邢家人都是一年在邢温书生辰时来京城, 一年在谢安双生辰时来京城这样轮替,也算是每年能有一次团聚。
而去年年末时,邢旭易见如今北朝局势安稳,而邢家一文一武都占据重权,逐渐有人又开始传邢家图谋不轨的谣言。
邢旭易担心这些流言蜚语会让他们产生间隙,影响到他们两人的感情, 干脆主动申请调到归莫城去做一个小小的守城副将。
虽然谢安双和邢温书都表示过他们的感情没那么脆弱,但邢旭易还是以本来就有此意为由坚决地返乡。
最终谢安双还是没有多阻拦。
左右如今局势稳定,朝堂内也有不少能够接替邢旭易位置的人才,正好就当是一次正常的职位更替轮换。
邢温书听着他说的话,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又问:“可是这样的话,你京城的好友们可就参加不了了。”
只有一次的成亲礼,当然会更希望收到身边人的祝福。
谢安双对此也有些遗憾,但仍旧说:“没关系,回来再和他们说,少不了让他们随份子的。”
邢温书笑了下,没多说:“那便依你。我们何时出发?”
“要不就等会吧。”谢安双兴致很高,似乎挺迫不及待。
所幸邢温书是靠谱的,无奈道:“即便是微服出巡,离宫前也要布置好其余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小如还小,万一有人趁我们不在对他做出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谢安双没有丝毫自己是皇帝的自觉,开口道:“那你来安排,什么时候安排好了我们就出发。”
说到这,他又刻意补充一句:“这可不算让你揽权噢,毕竟我自己来的话,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邢温书怎么可能看不穿他的小心思,但还是笑着薅了把他的脑袋,纵容道:“好,我来安排。那就大概明日再出发。”
“行。”谢安双对他的能力完全信任,动了动身子找到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地闭眼睡会儿。
邢温书好脾气地由着他睡,还顺势将旁侧的小毯子拿过来,给他简单盖上,免得不小心着凉。
随后他重新拿起方才没看完的书卷翻阅。
一室静谧。
……
次日,景春九年二月十六,谢安双以体察民情为由,开始了自勤政以来的第一次微服出巡,事实上就是跟邢温书游山玩水去了。
他们一路慢悠悠地往归莫城方向去,虽说不像以前回京城时那样慢,但也拖了大半个月,赶在邢温书生辰前一日才抵达归莫城。
邢家人早就从邢温书的家书中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一起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家宴,随后就全家人兴致勃勃地张罗起他们两人的成亲礼。
出于谢安双身世的特殊性,他们参照当年邢巧与温故的形式,简化了成亲礼的大半程序,还把迎亲的过程就改为两人一同骑马,同迎亲队一起从可以保佑姻缘的城南寺出发,在归莫城找绕一圈回到邢府。
成亲礼最终是定在了四月初一,由有经验的邢巧温故操办,谢安双与邢温书只在适当之处提出自己的意见,之后还需要到他们的就是量体裁衣,定制最适合他们的婚服。
次外,邢府除了向部分人发出喜帖,还向归莫城中的百姓们发出邀请,当日会摆流水席宴请百姓们,不论身份贵贱,家境如何,来者即是客。
邢温书在归莫城中很有声望,加上这几年来温清风与温清月俩小孩对谢安双的赞不绝口,归莫城的百姓们对这一次成亲礼抱以了极大的友善态度,还帮着筹备了不少东西。
可以说,这一次的成亲礼几乎是归莫城中部分百姓与邢府共同筹办的。
在成亲礼的前一日,谢安双与邢温书各自试穿过婚服,确认合身后就准备前往城南寺暂住一夜,方便明日早晨开始的成亲礼仪式。
临出发前,谢安双反倒生出了些胆怯:“我们的成亲礼布置成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呀?”
“安安终于知道紧张了吗?”邢温书笑着拍拍他的脑袋。
这几日要论积极主动,谢安双那必须得有姓名,几乎总是和温故邢巧他们讨论得非常热烈。
听出他话里的调开意味,谢安双挥开他的手小声为自己正名:“这里对我来说毕竟还是比较陌生的地方,而且他们只当我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儿,万一……万一他们觉得我配不上这场成亲礼,更配不上你的话……”
他越说越小声,到后面邢温书都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邢温书没有急着宽慰他,反问道:“那小陛下觉得自己不配吗?”
谢安双听到他变更的称呼,已经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攥紧的指尖稍稍松开,但还是应声道:“那怎么可能,我这么好的伴侣你要是敢弄丢了,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下一个。”
“是啊,所以我可舍不得丢掉。”邢温书笑吟吟地搭腔,“毕竟,我可是最喜欢我的安安了。”
听着熟悉的句式,谢安双耳尖微红,撇开了视线。
上一次在屋顶彻底说开之后,邢温书就记住了他那一句话,后来几日趁着他不用上朝又开始折腾他,还总是喜欢听他重复那一句告白。
以至于如今听到这个句式,他就总忍不住想到一些别的事情。
所幸他脑海里的回忆还没来得及发散,就有下人传来消息说有人想见他。
谢安双抽回心神,好奇地问:“见我?确定不是见邢温书吗?”
下人点点头:“嗯,来的几位客人说了,是来见安公子的。”
但是谢安双在此处并没有旁的认识的人,抬头往邢温书那边看去一眼。
邢温书却没说什么,笑道:“既然是客人,那我们快些过去吧,免得耽误了等会的行程。”
闻言,谢安双也不再多问,跟他一道往宴客厅去。
然而真正抵达宴客厅所在的院子后,谢安双却见到了预料之外的人。
“子和哥?!”
谢安双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叶子和。
在当初朝堂局势稳定下来后,叶子芹搬入后宫中居住,叶子和就彻底放下心,去实现自己最初周游北朝的心愿。
真算下来的话,谢安双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叶子和了,甚至因为他的行踪十分难以确定,书信往来都难得有一次。
几年时间过去,叶子和眉眼间多出几分以往没有的洒脱意味,笑着同他打招呼:“安安好久不见呀。”
“子和哥……”谢安双勉强按捺住情绪,连忙问,“你怎么找来了?”
叶子和往邢温书的方向看去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张艳红的请帖:“当然是收到了某人千里迢迢送来的请帖。安安的成亲礼,我怎么可能缺席呢?除了我之外,茹怀茹念元牧他们也来了,在屋里坐着呢。”
谢安双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回头看向邢温书的方向。
邢温书只是冲他笑笑,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再不快点去见见人的话,我们的行程可就赶不及了哦。”
谢安双会意,但还是忍不住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只能在归莫城中举办成亲礼对他来说确实很遗憾,但这里是邢温书的家乡,所以他并没有在邢温书面前表现出太多,只希望邢温书能更开心些。
他没想到,邢温书居然还是为了他邀请来了这么多人,甚至还有很难能够联系上的叶子和。
这让他……怎么可能不动容。
“啧啧啧,难怪等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人,原来是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呐。”
茹念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倚靠在门口看戏似的津津有味。
茹怀跟在她身后走出来,浅笑道:“人夫夫感情好,你打什么岔呢,破坏气氛。你看小安,都不敢抬头了。”
不敢抬头的谢安双听着他们的讨论,耳朵变得更红。
最后还是邢温书把他给哄起来的。
临起身前他还轻哼一声,小声地说:“都怪你,对我这么好,才害得我忍不住。”
邢温书拍拍他的脑袋:“我错了,下次还敢。”
谢安双一把挥开了他的手,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小小的院子很快就被欢乐温馨的氛围重新笼罩。
……
次日,景春九年四月初一,一场载入归莫城地方志的盛大婚礼如期举办。
谢安双与邢温书早早就换好邢巧为他们定制的婚服,并肩策马同游归莫城,所至之处几乎都有无数的百姓相迎,送上他们的祝福。
那是最纯粹而真挚的祝愿。
这是他们的,最重要也最难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