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得知老四消失之后,兰溪韵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身旁有妻子抚慰着,他也害怕自己的动作吵到腹中胎儿,后半夜才浅浅地睡去了。
他知道这人并非失踪,也不是遇害,多半是跑到皇宫去了。
关着老四没用,打他没用,他只会一味地跟自己犟嘴,证明自己没错。
这事没个对错之分,只有合不合适的道理。
抛开兰家人的身份不说,于私,兰溪韵怕兰溪竹受伤。
兰溪韵身为兰家长子,已经诞下了两子,不久的将来还会再添一子。
可是兰溪竹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他和陛下的事,终究不像话。他不知道陛下那边对自己的四弟是什么感情,他不敢就这么把兰溪竹交给齐珩。
齐珩想要什么没有?
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苏贵妃,从前还专宠了他这么多年,齐珩又有几分真心能分给自己的四弟?现在齐珩说喜欢他,这份感情又能坚持多久?
将来苏贵妃诞下皇长子,只怕齐珩那里不会再有兰溪竹的位置。
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这么固执,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单纯。
一朝的诺言,谁都可以轻易对别人许诺,说空话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兰溪韵真的害怕他在齐珩那里摔了跟头。
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四弟是年纪小,还没经历过事,只要以后看开了什么都好。
只要……他别像从前那么固执。
【作者有话说:只要我没睡,这一天就没过去,我就不算断更】
第84章 奇怪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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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兰溪竹率领五万精兵,带着物资和几百医官前往南方。
兰溪竹此行依旧带着姚桂林,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还带上了雷顺。
雷顺在衡都待了许久,他也是怕自己的部下真在衡都闷出了病,才想着把他带去江南。
动乱不比战争,雷顺不能上场打仗,但这种指挥的事还是做得的。毕竟他久居军中高位,才干和主事能力是有的。
说起平定动乱,兰溪竹倒是真没干过这样的事。他半辈子接触到的都是北狄人,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国民接触。
不过饶是这样,他心里也有数。
行军走到一半,姚桂林向兰溪竹要了指示。
兰溪竹摆了摆手,示意原地驻扎。下了马还没喝两口水,他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招来了姚桂林。
“去问问那些医官大人,这样的行军速度他们能否受得住。”
姚桂林点了点头,颔首告退。
他们行军的速度比以往北上打仗放慢了许多,但毕竟那些医官都是在衡都娇养惯了的,兰溪竹怕他们吃不消。
要是只带着军队,他可不惯着这些大老爷们。
喝完水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走到了苏未辰的马车面前。
“苏兄,我们大约明日到疫区,今晚得在外驻扎营地。”
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心中有疑,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他又问了一遍,这次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马车内应该是有人的,兰溪竹能听见微弱的动静。
“苏兄,我进来了?”
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
里面传来的声音十分微弱,兰溪竹勉强才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你进来吧。”
苏未辰咳了两声,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
兰溪竹心里有些担心,他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轻轻一跃就进去了。
马车内的视线比较昏暗,苏未辰是医官之首,所以底下的人给他独配了一辆马车。虽然不抵皇宫的御用马车,但也是极好的。
按理来说,不该这么难受。
兰溪竹看着他的脸色,发现苏未辰面色惨白,眉头紧蹙,手上还捧着一卷医书。
他轻轻拿开了苏未辰手里的书,然后将他缓缓放倒在软榻上。
苏未辰身子修长单薄,也是偏瘦的体态,摸着也没二两肉。
这人天天嚷着享清福,看来也没享到什么福。
“这样还好吗?”
兰溪竹帮他调整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让他尽量舒服些。
苏未辰轻轻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紧紧地阖着。
兰溪竹看他面色痛苦,也没有多问原因。
“苏兄,你身子不适为何不早上报,可是行军速度快了些?”
若是苏未辰上报,他肯定是要让大家停下来歇息的。
苏未辰毕竟是这次医官的首领,其他人多数也只是打个下手,若想要研制出抗瘟疫的药物,关键还得看苏未辰。
躺着的人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
“把书递给我,我得继续看。”
兰溪竹见他这幅模样,不禁皱眉,不认同地反驳道:
“苏兄,身子要紧。”
出于他好友的立场考虑,兰溪竹担心他身子抱恙。出于江南领军将军的立场考虑,他担心苏未辰这样的身体状况支撑不到江南疫区。
届时事情就不好办了。
苏未辰这一出来得突然,他都没有提前预想到这人的身子这么孱弱。
可既然如此,之前还跟着他们偷偷北上了一百里路,也没见得他如此难受。
当初他们可是按着正常的行军速度走的,一点也没顾忌到旁人。想到这里,兰溪竹又觉得他这幅模样的原因可能和行军速度无关。
“这是医书,我赶着研究接种术,怕到那了来不及了。”
苏未辰难受得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也不忘着他手中的医书。
“先歇一会儿吧,等会儿在帐子里看,马车上不舒服。”
兰溪竹的声音十分轻柔,为了安抚面前这个固执的人。
“那……那你叫底下的人手脚麻利点。”
苏未辰的语气并不好。
“嗯。”
见他松口,兰溪竹也应了下来。
“可要点热水?”
“嗯。”
苏未辰的声音依旧轻微,不过比方才好多了。
兰溪竹堂堂一个大将军,现在放下身段伺候他也不嫌麻烦。
马车内静得很,只有兰溪竹在一旁看着。他怕自己走了之后,这人又要捧起他的医书。
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挺不着调,但是一旦涉及到他的医术时,这人便十分精神。
“兰兄……”
苏未辰轻轻抬起了手,“今日之事别往外传。”
兰溪竹面上闪过一抹不解之色。
对方咬咬牙道:“我这是老毛病了,隔一段时间便会如此,不用担心,也别外传。”
原来他说自己的病。
兰溪竹了然地点了点头,“放心。”
苏未辰的身份都是几近保密的,他又上哪跟旁人说道去呢?
“等会儿我派两个医官去采些药来,麻烦你派几个精兵跟随。”
“是治你这病的药吗?”
“嗯。”
苏未辰大抵是疼得没有力气讲话了,只有手里还紧紧攥着旁边的珠帘,抓得指节泛白。
兰溪竹点了点头,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玄羽骑驻扎营地的速度很快,还不到半个时辰,几千个营帐便搭好了。
他们都是野外行军的老手,有姚归林指挥,不一会儿,一个个火堆也生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快暗了下来,有些人去山里捉了些野兔野鹿,行军路上的晚饭倒也没那么单调。
兰溪竹的行囊里还压着齐珩塞给他的甜点,他拿出一些来到了苏未辰的营帐。
方才见他难受得厉害,干巴巴的干粮估计咽不下去,外边的烤肉也不合适,就想着给他带些糕点填肚子。
不过这可不能让小心眼的陛下知道了,要不然回去之后该跟他闹脾气了。
苏未辰见到兰溪竹,连忙起身。
“你且好好躺着吧。”
兰溪竹轻轻将人压了回去,并且抽走了他怀里的书。
“一时不看着你,你就闲不住。你越急躁越不能成事,用心也不能这么用,会累坏身子的。”他抽出了怀中的布兜,“这是离宫时从宫里稍的点心,我还在外面热了些羊奶,比干粮好些,你拿来充饥吧,不吃饭不行。”
他瞥了一眼苏未辰尚未打开的行囊,一看就知道这人还没吃过东西。
听他一番话,苏未辰抿嘴笑了笑,“大将军,没看的出来你还挺贴心的,跟着齐珩真是可惜了,要不然你跟着我吧,我比齐珩能疼人。”
知道他在说玩笑话,兰溪竹也勾起唇角笑了笑,没有言语。
“你这般用心,是对这次的瘟疫没有把握吗?”他挑起了一个话头。
多数见苏未辰的时候,都是一副天塌了有高个顶着的吊儿郎当样,乍一见到他这么用功,兰溪竹还有些不适应。
“不是。”苏未辰摇了摇头,“我有要事傍身,想快点解决这事。”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医术,意识有些恍惚。“前世我经常被齐珩调走去治瘟疫,为瘟疫的事,我下过三次江南。”
这么说,兰溪竹也有了点印象。
上一世他听宫中的宫女说,朝中有一位医术了得的医官,陛下经常把他调去主治瘟疫。
那时他整日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听过之后也只是心中感慨了一下这位医官年轻有为,没想到这位医官竟然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可是急事?”
兰溪竹问道。
“还好,只不过我得离开皇宫一段日子。”
苏未辰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不过转瞬即逝。
“嗯。”兰溪竹也没有多问,“我给你倒点羊奶,喝了暖胃。”
“好。”
苏未辰缓缓坐了起来,借着烛光看清了兰溪竹的动作。
“派去采药的那几个人应该已经回来了,等会我让人起火给你煎药。”
当羊奶被递到嘴边的时候,苏未辰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他面色一变,捂着胸口,转头干呕。
这可把兰溪竹吓了一跳,要不是这人一口都还没喝,他都要怀疑自己拿来的羊奶是不是出了问题了。
“你怎么了?”
他拍着苏未辰的后背,想要给面前的人顺顺气。
苏未辰光干呕,白天没吃多少,现在也吐不出来东西。
看他难受的样子,兰溪竹有些心急,忙唤来了下面的人:“快点,烧点热水上来。”
苏未辰抓住了他的手,虚弱地朝他摇了摇头。
“没事,你别忙活了,我只是没有胃口吃东西。”
“不行!”兰溪竹反驳道,“你现在不吃东西,等会儿会更难受。野外不比宫里,东西虽然不好吃,也多少吃点。为了自己,也为了江南的百姓们,算我求你。”
苏未辰可是那些医官的主心骨,而且还有治瘟疫的经验,少了他,这一行就艰难许多了。
他不能倒下,起码要坚持到江南。
“我这不是……什么大病,你不用担心。”苏未辰叹了口气,“你把点心放下吧,我等会儿漱漱口就吃。”
病中的苏未辰,比平时显得温柔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忙着开学,更新时间很诡异,希望大家谅解!】
第85章 安胎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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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人,您要的药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就这样一位苍老的老人,还得管比他年轻几十岁的苏未辰叫“大人”。
苏未辰捂着胸口,向外面应了一句:“进来吧。”
一位步履有些蹒跚的老人低着头走了进来,呈上来了几味药草。
苏未辰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淡淡点下了头。
“拿下去煎了吧。”
“是。”
底下的人没有任何犹豫之色,恭恭敬敬地端着药草下去了。
足以可见,平日苏未辰在他们这群人的地位有多高。
他轻轻阖着眼,呼吸声弱得跟没有似的。
兰溪竹还是不放心他的这副模样:
“苏兄,你还好吗?”
“没事。”
苏未辰握着拳抵在自己嘴上,咳了两声,然后缓缓道:“兰兄,你打算何时和齐珩大婚?”
兰溪竹面色一滞,“从江南回来之后。”
“嗯……”
苏未辰苦笑了一声,“你俩大婚之时,我可能不能到场了。份子钱我会托人给你们捎过去的。”
齐珩大婚,天子立后,哪里需要他的那点份子钱。
不过兰溪竹的重点放在了前半句话上。
“苏兄所说的要紧事,要用那么长时间解决吗?”
他皱了皱眉,面色不解。
苏未辰的身份向来神秘,他本不该过问那么多,但是兰溪竹又有些担心他一个人解决不了。他心中已经将苏未辰当成了好友,若是对方有难,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
“是。”
苏未辰并不想多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又问回了他的身上:“你们大婚之后,我就跟齐珩说一声,让他把我的贵妃之位废了。你看这样可好?”
“那样不好。”兰溪竹反驳道,“废贵妃是大事,届时必然要昭告天下,在别人眼中,你也算是受宠多年,一朝被废,定当沦为笑柄。”
兰溪竹觉得,没必要做这样的事。“苏贵妃”的名号在南衡也算是妇孺皆知,事情闹大了之后,他必将成为全国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