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苏一边帮忙摆碗筷,一边笑道:“搬家你们给帮忙了,这中午饭按理说该我们请的,结果还让你们做了,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搬过来了就都是街坊邻居,那么见外干嘛。”陈瑾一边笑着,一边往每个人手边放一个小碗,“自己做的酸梅汤,冰镇过的,来尝尝,解解暑。”
钟朝舟忙了一上午,早热的不行了,端起白瓷小碗仰头喝了半碗,旋即把碗“碰”一下放到桌上,直接拿小臂擦了擦嘴:“爽!舒服!”
陈瑾抬手就往钟朝舟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对自己儿子这种毫无形象的吃相表示了一下嫌弃,扭头对沈湉玉,沈易安和乔云飞说道:“大玉儿,云飞,待会儿吃完饭,记得拿点酸梅汤回去。”
沈湉玉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谢谢阿姨!”
沈易安一口闷了一碗酸梅汤,扭头问新来的小朋友:“怎么样?我告儿你,陈阿姨做的酸梅汤那叫一绝!夏天来杯冰镇的,特爽!”
话音落地,钟朝舟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江羽帆,其他人也投来目光。
江羽帆正端着白瓷小碗,转着圈稍微晃了一两下,深色的酸梅汤汁很清澈,没有杂质,阳光照下来可以看到碗底,深色的汤汁配上亮白的小碗,江羽帆觉得很好看,低头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就着碗边,小口小口地喝着酸梅汤,吃相极其文雅,与刚刚钟朝舟土匪流氓般的吃相比起来,不知道赏心悦目多少倍。
钟朝舟单手撑着脑袋,侧着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江羽帆这长相,这气质,这姿态,这吃相,这要放古代,活脱脱就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大小姐。
江羽帆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小半碗,又低着头细细品味了一会儿,点点头,轻声说道:“好喝。”
漂亮的孩子谁都喜欢,被漂亮的孩子夸谁都欢喜,陈瑾顿时喜笑颜开:“好喝就多喝点儿啊!要是不够,拿回去一些也行!啥时候想喝了和阿姨说,阿姨做,不用跟阿姨客气!”
江羽帆礼貌地笑了笑:“谢谢阿姨。”
陈瑾捂住心口,深觉长得还看还有礼貌的孩子真是比自己那个倒霉儿子不知道舒心了多少,看着江羽帆的眼神里愈发慈爱。
江羽帆:“…………”
这个阿姨的眼神好可怕。
我想回家。
“来来来!大家吃菜!吃菜!”
在陈瑾的热情招呼下,在钟爷爷动了第一筷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拿起筷子夹菜。
陈瑾直接夹了一块又大又肥的红烧肉,在钟朝舟垂涎欲滴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从他眼前忽略而过,放到了江羽帆的碗里。
钟朝舟:“…………”
江羽帆:“…………”
安若苏&江临:“…………”
夫妻俩有些担心地看向江羽帆,江羽帆天生就不喜欢吃肥肉,要是太肥或者太油了,他还极有可能恶心反胃。
“来!小帆,吃吧,多吃点儿!”陈瑾浑然不觉这一家人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还在热情地望着江羽帆。
江羽帆低头看着碗里红彤彤,肥到流油的红烧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谢谢阿姨。”
“谢什么呀,尝尝看,好不好吃?”
江羽帆:“…………”
“额……这个……”江临正待说什么,余光一瞥,剩下的话就生生被江羽帆的动作给惊回去了。
江羽帆拿起筷子,将那块红烧肉上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瘦肉撕了下来,将瘦肉放进嘴里,囫囵地嚼了几下,赶紧咽了下去,抬起头,脸上带着微微有些勉强的微笑,说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陈瑾笑着,正欲再给江羽帆夹菜,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她的胳膊。
钟朝舟一只手按在陈瑾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搭在陈瑾的肩上,把自己老妈按回到座位上,说道:“妈,人就比我小一岁,不是孩子了,可以自己夹菜,自己吃饭,你让人家自己来呗,人家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你一个劲夹他还不一定能吃完,而且你也不敢保证人家一定喜欢吃。”钟朝舟说着,朝着江羽帆眨眨眼,“是吧?”
江羽帆愣了一下,旁边江临赶忙说道:“额,你吃就行了,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吃就行了。”
对方父母都开口了,陈瑾没再往江羽帆碗里夹菜,改去祸害沈易安了,沈易安这小子啥都吃,不挑食,喂起来很方便。
趁着陈瑾没注意这里,钟朝舟凑到江羽帆耳边,低声说道:“那块肥肉,你要是不介意,就给我吃吧。”
江羽帆一怔,看着他,张了张嘴。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肥肉的样子,你刚刚看到那块肉,脸色都变了。”钟朝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要不吃就给我,我吃,别浪费了,现在猪肉不便宜。”
江羽帆看了眼陈瑾,发现陈瑾没看这里,便火速把肥肉放进了钟朝舟碗里,低声道:“谢谢。”
钟朝舟笑了笑:“客气。”说着,又夹了几块红烧肉放到碗里,和着米饭拌了拌,开始大快朵颐。
江羽帆一边啃着青菜一边看了钟朝舟一眼,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心细,只一眼就看出来自己不喜欢吃肥肉。
一碗米饭吃完,江羽帆放下筷子,把白瓷小碗里的最后一点酸梅汤喝完,拿纸擦了擦嘴,然后,手就乖乖地放在了膝盖上,盯着面前的碗,等别人吃完。
陈瑾看到江羽帆面前的碗空了,问道:“小帆,再来一碗吗?”
“不了。”江羽帆摆摆手,“饱了。”
陈瑾瞪大眼:“这……这就饱了?”
江羽帆点点头:“菜吃的多。”
陈瑾点点头,又给江羽帆添了碗酸梅汤,才继续坐下来吃自己的饭。
钟朝舟咬着筷子看江羽帆:“你菜也没吃多少啊,吃的还都是素的。”说着,抬眼看了看那盘被江羽帆一个人干掉半盘的清炒时蔬,“你饭量这么小?而且……素食主义者?”
江羽帆:“嗯。”
钟朝舟:“…………”
素食主义者,饭量比女孩子还小,长得还这么好看,这真不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吗?
江羽帆端着酸梅汤,扭头看他:“干嘛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嗯?”钟朝舟回神,把天马行空的思想一个刹车给拉住了,讪笑道,“没,没事啊,喝,你继续喝。”
江羽帆看了钟朝舟一眼,那眼神满含深意,复低下头一点一点嘬着酸梅汤。
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回到家后,安若苏轻轻拍了拍江羽帆的背:“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江羽帆摆摆手,“我吃的是瘦肉,又没碰肥肉。”
江临:“陈阿姨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肥肉,你心里别……”
“我知道。”江羽帆拖长语音,语气里满满的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在你们眼里那么不懂事吗?”
“不过话说回来,小舟那孩子还挺细心的。”安若苏迅速转移话题,想起自己刚刚在餐桌上看到的那一幕,“就这么就判断出来你不喜欢吃肥肉了。”
江羽帆敷衍地点点头。
安若苏继续感慨:“这孩子不错,这么细心的男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好老公,好父亲!”说着,左右扭头看了看身边两个男性,语气陡然间变得凌厉,“你们俩,学着点儿!听到没?”
江羽帆:“…………”
江临:“…………”
所以话题是怎么跑到这个领域的?
第3章
七月的阳城天亮的早,六点半左右,天空泛着鱼肚白,江羽帆身穿速干面料的短袖和运动长裤,脖子上挂着毛巾,耳朵上还带着蓝牙耳机,正一边翻着手机,一边走进古槐巷。
江羽帆正低头看手机,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江羽帆抬起头,发现钟朝舟站在自己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话,江羽帆关掉音乐,摘下耳机,问道:“有事吗?”
“…………”钟朝舟嘴角抽了抽,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出这么多汗,你干嘛去了?”
江羽帆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短袖的前胸后背差不多湿透了,他两根手指捏起短袖的衣领,扇了扇风,说道:“晨跑。”
钟朝舟点点头:“跑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
“…………”钟朝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六点半,你跑了一个多小时?你几点起的?”
“五点多一点儿。”
“……你昨儿晚上几点睡的?”
“十一点多。”
“…………”
江羽帆看着钟朝舟奇怪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嗯?没,没怎么。晨跑好,晨跑有利于身体健康!”
江羽帆赞同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绕过钟朝舟回家,这时,钟朝舟叫住他:“诶诶诶!先别走,你今天有事儿吗?”
“干嘛?”
“我们打算出去玩儿,你去吗?”
“不去,谢谢。”江羽帆摇摇头,想起昨天的事情,他一次性把话说了个清楚,没有再挤牙膏似的往外蹦字,“我今天要写作业。”
语毕,转身,“吱呀”两声,家门打开又合上。
江羽帆回家了。
钟朝舟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满脸不可思议。
十一点睡,五点起,还能晨跑,大暑假的不出去玩儿在家写作业?!
钟朝舟扭头看了眼江羽帆家的家门,摇了摇头。
这人是个魔鬼!肯定的!
钟朝舟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脚往外走,准备去完成陈瑾因为懒得做早饭而布置给自己的买早餐任务。
江羽帆回到家时,安若苏和江临也已经起了,江临正在院子里浇花,安若苏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回来了?”听到门响,江临含笑抬头,“快去洗澡,你妈今天起了个大早包的包子,洗完澡过来吃。”
江羽帆抽着鼻子闻了闻,舔舔嘴唇,笑着点点头,一溜烟跑进了浴室。
早餐是包子,豆浆还有一碟牛肉,吃完早餐,江临和安若苏要去上班。
两个人都是师大附中的教师,江临今年带高三,安若苏今年带初三,在师大附中,这两个年级是没有暑假的,早早就开始上课了,不像七中的高三,八月才开始上课。
临走前,江临和安若苏站在家门口,手放在家门的门板上,意欲推门出去,又回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别又一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头学学学,有时间出去放放风儿,跟巷子里头的其他人约着出去玩儿玩儿也是可以的。”
江羽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手就要把自己父母往外推:“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别待会儿又迟到。”
“诶,你这孩子,我跟你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出去玩儿?作业写完了吗?!”
突然,外面一声暴喝打断了江临要说的话。
一家三口互相对视一眼,推门出去,只见自己隔壁的钟家门口一片骚乱。
钟家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钟朝舟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冷笑:“我干什么还需要你来教?我想干嘛干嘛,你管得着吗?”
“钟朝舟你……”
“诶诶诶!叔叔叔叔!冷静!”站在两个人中间的沈易安和乔云飞见状赶忙上去挡住中年男子,沈湉玉两三步跨上台阶,拽了钟朝舟一把:“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
钟朝舟看了沈湉玉一眼压下心里的怒气,撇了撇嘴,别过头,没再说话。
钟扬被钟朝舟那句话气的不行,推开沈易安和乔云飞就往前走,还捋了捋袖子,看样子是想动手打人。
“哎呀!你干嘛呢?!”
“钟扬!你想干什么?!”
又是一阵声响,陈瑾和钟爷爷从屋子里跑出来,钟爷爷伸手把钟朝舟拉到身后,陈瑾抬手就往钟扬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想干嘛?你还想打你儿子呢?”
“儿子?”钟扬挑眉冷笑,“我没他这个儿子!你起来,别拦我!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他!我……”
“你干什么?!”陈瑾挡在钟朝舟身前,眼见着听到声响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压低声音,咬牙道,“有什么话不能进家说!非得在外面把家丑外扬是不是?”
钟扬也扭头看了看,脸上的怒气克制住了一点,冲着钟朝舟低吼:“进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进家?进哪门子家?”钟朝舟的声音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你都不看看你回来的时候我哪回在家。这个家,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要是进去,我就出去。”
“小舟!”钟爷爷回头瞪了钟朝舟一眼,“怎么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钟朝舟反问,“我要是不懂事我现在已经和他动手了!”
钟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这下又被重新挑起来了,抬手就要往钟朝舟身上打,沈易安和乔云飞飞步上前,一人一边拉住钟扬的胳膊:“叔叔!你冷静啊!别动手!”
“钟扬!”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手放在钟扬肩上,“你冷静点儿!穿着这身衣服你动手打人?”
看到那个人,乔云飞的眼睛亮了一下:“爸!你回来了?!”
乔琛点点头,示意乔云飞往后站。
钟扬一把甩开乔琛的手:“什么打人?我教育我自己儿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