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公主马上就到。”
萧牧川问:“送什么信?”
李晏欢瞅他一眼,将人稍稍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以免看热闹的人群碰到他的伤。
“等会看。”
话音刚落,李如意就到了明帝跟前。
“父亲!如意来瞧瞧热闹。”
明帝呵呵一笑:“你呀,能看什么热闹?”
李如意在众人面前并不怯场,稍稍垫脚朝人群里看。
“父亲,哪位是探花呀?”
明帝好奇:“你不找状元,找探花做什么?”
“人都说,状元都是老头子,探花郎才最好看,我当然想找最好看的那个瞧呀!”
李如意说完,游会学子们左看右看,看见谢瑶在最后头时,纷纷让开一条路。
谢瑶一下子愣在原地,低头不敢直视公主玉颜。
没想到李如意却笑着喊出他的名字,“原来是你呀,谢瑶谢三郎!你还记得我么?秋猎那天,你替我拿过东西。”
突的一阵风来,满树桃花簌簌作响,谢瑶缓缓抬头,李如意就在桃花后头瞧他。
作者有话说:
二郎:晏欢,疼(?﹏?)
云升:二郎!您能不能坚强一点!
50 第49章 桃庄(一更)
“千岁,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
崇陵还未做反应,王知星先抬起头来。
没得到主子回应,屋外随从只好又说了一遍,“千岁大人,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
说了两遍,说到“东西”时语气都加重了些,王知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千岁,外头有人说,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他替外头随从又说了一遍。
崇陵掀起眼皮,瞅他一眼。
“想看?”
王知星摇头:“不想。”
崇陵却打了个响指,示意外面把东西送进来。
两扇屋门都被打开,春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在王知星脸上,叫他困意去了不少。
不一会儿,“东西”就被送上来,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大概是装的金银财宝,需得两个人合力才抬上来。
“小船儿想看,就打开看看。”崇陵左手覆在王知星后腰,将他往箱子那边推了一下。
王知星朝木箱走了两步,面前的箱子突然响了一声。
声音细微,王知星没听见,崇陵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攥住王知星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目光死死盯住木箱。
“怎、怎么了?”
崇陵没讲话,朝一旁伸手,随从立马递上来一把剑。
剑尖将木箱击碎,露出里面的“东西”。
居然是个活生生的人。
崇陵半合着眼,打量着跌坐在地上的人,那人衣衫轻薄,香肩半露,脸上施了粉黛,眼睛要抬不抬,嘴巴要张不张。
偏偏是个男的。
“这就是太子殿下送的‘东西’?”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趣。
王知星从他身后探头,而后脸色一僵。
太子殿下送了个人来,用来做什么也不言而喻,且是按照崇陵的喜好所送,崇陵没理由不收。
果不其然,崇陵蹲下身子,伸出左手,拇指并中指轻轻抬起那人下巴。
含羞带笑,欲言又止,是王知星学一辈子都学不来的魅。
“这样的眼神,教了你很久吧。”崇陵站起身,从腰封中抽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方才碰过软腻皮肤的手。
“告诉太子殿下,这份礼我收下了,至于他……”崇陵低头,只留了一个施舍的眼神,“送去桃庄吧。”
听说自己要被送去桃庄,一直匍匐在地上的人猛地直起身子,“千岁大人,我是来伺候您的!”
他被人教了三个月,不是去桃庄卖笑的。
崇陵挥挥手,人被带下去,连带满地的狼藉都被清理干净。
“不开心?”崇陵随意抬起右手,用相同的动作轻轻摩挲王知星的下巴,“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小船儿别担心。”
王知星摇摇头,一言不发。
崇陵收回手指,大拇指跟食指捏在一起缓慢揉搓。
“还是说,小船儿害怕了?”
“千岁会把我送到桃庄去么?”
崇陵轻笑一声:“桃庄?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哪是最低贱的妓子才待的地方,小船儿可不能去。”
王知星自然知道桃庄是什么地方,长安城最具盛名的妓院,非朝中高官不能进,门槛极高,没想到居然是崇陵的地界。
他抬眼直视崇陵,“只求千岁腻了之后,不要将我送到桃庄。”
“能送到桃庄的都是奴才,我手里有他们的卖身契,小船儿出身在琅琊王氏,送你去桃庄,是犯律法的。”
崇陵给王知星吃下一颗定心丸,摸了摸他吓得冰凉的手,继续说道:“李珮想找我一起谋事,送的东西也为迎合我的喜好,小船儿无需太过在意,现在还是宠你一人的。”
王知星“嗯”了一声,脑子里思绪乱的很。
他觉得害怕很正常,崇陵现在能把别人送进桃庄,后面就能把他送到不知什么地方。
但让他费解的,是他心里头生出一种类似妒忌的情绪,也或许那只是面对那个“东西”时,天生的攀比心。
他无论拿什么出来比,都是比不过的。
崇陵又看中他哪点?
殿试后,状元崔郦入大理寺,探花谢瑶未赋官职,协助编纂《月门诗集》,负责其中画幅部分。
又过三月,长安突然来了一叫花乞丐,在城门前长跪不起,痛哭流涕。
城卫兵上前打问才知,益州蜀郡突发大疫,家家有伏尸,室室有号泣,阖门而亡者,举族而丧者已不可计数。
而离益州如此近的长安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萧牧川从萧家军中赶回来,束腰还未解,就匆匆往李晏欢书房走。
“……益州的瘟病估计已经有一段时间,殿下这时候去的话,估计不好下手。”
萧牧川只听见这一句,急忙窜进屋。
“五殿下要去益州?”
书房里挤挤攘攘,李晏欢坐在桌子后头,指尖不知抓了什么在摩挲,一个用力,“噼啪”一声,众人闻到一股淡淡的花椒味。
李晏欢每每议事爱捏颗花椒玩,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并非一定是我,但益州有百姓十几万,不能不管,况且益州就在长安比邻,瘟病传过来是早晚的事,必须抓紧医治。”
李晏欢话音刚落,立马有人接话,“殿下,依您看,三殿下主动请命去益州的可能性有多大?”
又有人猜测:“如今太子殿下搭上崇陵,李玚心里着急但不敢明说,其实暗里已经往萧府和咱们这里递了多少次名帖了。”
“往萧府递名帖做什么?”萧牧川说完,本想往李晏欢身边一坐,可环顾四周,都是些新来的,于是老老实实跟众人站在一起。
“李玚想去益州就让他去,上赶着送死,就成全他。”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横插进来,叫李晏欢跟萧牧川同时侧目看去。
那人生的也是贼眉鼠目,尖嘴猴腮,站立时还故意跛着一边的腿脚,看见他时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崔郦。
“殿下,周良解说话直,但意思是对的,益州还不知什么情况,还是不去为好。”
萧牧川立马附和:“对,我觉得五殿下还是不要去,实在要去的话,我去!”
“萧军候,如今不是出头的时候,且等殿下定夺。”
萧牧川看向李晏欢,以眼神询问。
若益州瘟病这件功李晏欢想要,萧牧川必然要亲自去一趟。
李晏欢摇摇头,“先看李玚。”
待众人退下,萧牧川才大马金刀往李晏欢身边一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黏糊糊道:“晏欢替我把束腰解了,这东西穿了一天,勒的我腰都肿了。”
李晏欢依言把束腰拆下来,又掀起他的衣裳看了眼。
萧牧川皮白,上头布满了血红的勒痕。
作者有话说:
萧牧川:这个周良解,长得跟崔郦一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崔郦:???
51 第50章 瘟病(二更)
“怎么这样严重?以后束得松些。”李晏欢指尖轻触,有些地方已经勒成淤紫色。
萧牧川缩了一下后腰,“你懂什么,束得紧了才有劲。”
李晏欢在掌心倒了点药酒,给他慢慢揉搓,萧牧川舒服的喉咙微叹,快要睡着时,突然想到刚才那个人。
“刚才那个叫周良解的,是哪来的?”
李晏欢答:“这次殿试的末名,主动找上门的,他本名叫周祖方,为显示自己有诸多善解,于是给自己改名叫周良解。”
萧牧川左扭右扭躲开李晏欢的手,“不揉了,要睡着了。”
“这周良解……”他措辞一会儿,没好意思说他像崔郦,但又想不起别的说法。
李晏欢接话:“他讲话是直来直去惯了,有什么心思藏不住,全往外蹦,你不喜欢他,我明日就叫他走。”
“没有不喜欢。”萧牧川穿衣服的手一顿,“只是觉得,他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往后行事多注意他就是。”
李晏欢应下,盯着萧牧川胸口的眼睛晦涩不明。
当天夜里,李晏欢就被叫到宫里去,萧牧川扶着后腰在屋里转了两个时辰,快天亮时,终于等到丰年的消息。
“……殿下留在宫里伺候了,圣上情况不大好,三殿下主动请命去益州,天亮就出发。”
“知道了。”萧牧川放下心,回到床上继续睡。
第二日大早,萧牧川回萧家军时特意绕路去城门口看了眼,李玚正要启程,他带了崔郦一起,两个人均是一脸自信神色,估计对益州一行势在必得。
萧牧川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到萧家军操练了很久才会后知后觉想起来。
李玚是去益州治瘟病的,为何带了几百人的军队,而真正治病的大夫却没看到几个。
从长安到益州路程三天,一到地方,李玚就命人打造了一辆带木笼的大车,沿途遇到逃命的病人就带上车,美名其约一同收治,可一到蜀郡城,便将人赶进城内,把城门死死锁住。
崔郦不解:“殿下,为何要锁城门?”
李玚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他拍了拍崔郦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崔二郎,你们都是我李玚器重的人,我怎么能不顾大家死活呢?”
“什么意思?”崔郦一愣,他跟了李玚小半年,可如今听李玚讲话还是万般费解,转不过弯。
李玚压低声音,凑到崔郦耳边,“这病治不了,为避免更多人染病,只能把已经得病的关起来,以防他们把这瘟病带到长安去。”
“可、可……”崔郦结巴几句,碰上李玚警告一般的眼神,立马闭嘴。
但他知道李玚要做什么了。
请命来益州治瘟病只为其功,李玚压根没想过要怎么治这场瘟病,他只需把瘟病掐死在益州,保证长安安全就够了。
“动作快点,四门都锁死了,别叫他们跑出来,不止蜀郡城,其他城也都锁起来,再过几天,一把火过去,就全解决了。”
听到李玚这声催促,崔郦猛的张大眼睛,原地踌躇片刻,大着胆子追上去。
“殿下!蜀郡并其他三城百姓有十几万人!如何能直接锁死?其中病人呢?等死吗?”
李玚不满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自己,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你也知道有十几万人,你看看我们只有不到几百人,怎么救?全凭你崔二郎一人就能救得回来么?若你想救,不如也进城吧。”
崔郦立马闭嘴,城门外是李玚带来的人,儿臂粗的锁链将门锁了几圈,城内是哀鸿遍野,哭嚎声沿着门缝钻进他的耳朵里,刺得他耳膜咚咚作响。
可李玚却像没事人一般,生怕这空气里也带着瘟病,将自己的口鼻都捂得严严实实。
“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大人了!救救我们吧!”崔郦想往后退,可不知被什么东西拽住,叫他动弹不得。
他低头一瞧,几只手露着森森白骨,正死死抓着他的脚腕,一张张苍白溃烂的脸慢慢破土而出,大张着口,没有讲话,可崔郦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喊救命。
“救——”
“啊——”崔郦从梦中惊醒,帐篷外头一片寂静,风中似乎真的飘来几声“救命”。
他稳住心神,掀开门帘探头出去。
如今正是五更天,除了守夜的士兵,所有人都睡得正熟。
崔郦走出去,佯装去树林里小解,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合适机会,趁守夜的士兵没注意,偷偷牵走一匹马。
“好马儿,莫叫唤,莫叫唤……”他不断抚摸马背,将马牵出去一里地,才敢翻身上马,趁着日头将将东升,直奔长安去。
崔郦不敢停,一路快马加鞭,月上中天时才进长安城。
进了城,崔郦直接敲开长安崔家的门,可不一会就被崔家当家给轰出来。
“……那是三殿下的事,说不准是得了圣上授意的,谁敢管?”大门关闭前崔郦只听见这一句话。
他不信这个邪,又一连问了几家,竟无一人敢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