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吗?
自然是没有用的。
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总之就是不肯说一句多余的话。
顾停玄眼看又要一鞭子下去,任箫吟看了一眼他边上的人,示意他们将人拦下来。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这若是打死了,您也问不出话来啦!”
顾停玄从来都不喜欢管这种活死人的事情,审讯犯人这种事情,他也从来不管。
没什么原因,就只有三个字。
讨厌,烦。
任箫吟没他那么多忌讳,蹲下身来跟在河边对那个尸体一样,在身上来回游走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他在胸口处发现了图纹。
那不仅仅是画上去的,每一道黑色的纹路都像是紧紧的镶在皮肤上,避开主人,似乎也有自己的思想。
“你是不敢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这句话问得十分匪夷所思。
边上的人除去顾停玄,所有人都在惊奇任箫吟这句话的意思。
回哪里去?
为什么不敢?
就是连那个刺客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当然是不敢回去,做了那么多违背他主子的事情,回去了,说不定死的更惨。”
顾停玄在一边冷笑出声。
任箫吟看了好久,甚至是连它的嘴中都检查过,有没有私藏毒药,就是以防万一他自杀。
但是毫无根据的。
他浑身上上下下只有被抽到的血痕。
甚至连发丝都没有一丝毒药的痕迹。
但多年来的经验无一不说明。
他会死。
会死在自己手上。
“想找吗?别想了。”
留下这一句话后,那个刺客突然暴起,像是凶戾的野兽一般向着面前的人扑过来。
只不过他浑身上下都被铁链束缚着,甚至是双手双脚都没了什么力气,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也只有中心那一块。
任箫吟有准备他会干些什么事情,但是并不代表他都能来得及躲闪。
尽管边上的护卫已经拔刀上前,她的衣服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沾上了血污。
任箫吟淡淡的看着自己身上被他胡成一块的血团,好像听到了这阴暗的牢房中,传来的一声嘲笑。
“躲远点。”
是顾停玄。
“什么?!”
他这一句话说的太过仓促,并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
但是身后的东西不会等他们反应,只是一刹那愣神的时间,身后突然是一团血浆迸溅。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甚至一时间没有人会去想那个刺客会自杀。
甚至都没有人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知道在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刺客只剩下一身骨架还有肉。
至于他的皮,被扔在边上。
都是他的血,整个牢房都是他的血。
甚至是大部分人身上。
他死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虫子,还在不停地蠕动。
浑身赤红,触目惊心。
顾停玄满脸不悦的看了一会儿,紧接着大步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着:
“歹人已经畏罪自杀,禀奏陛下,即刻烈火焚之,弃于乱葬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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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灭手
干明殿
“朕前前后后派了那么多人手,带着这个结果回来,就只会滚到殿前跟朕说一句‘无能为力’!朕还要你们何用!”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陈景帝怒意滔天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一遍一遍的回响在下面百官之中。
下面寂静无声,毕竟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时候反驳皇帝。
任箫吟和顾停玄这个位置,好巧不巧离陈景帝最近,因此对他们来说,声音似乎又扩大了几倍。
任箫吟一边听着声音连绵不绝,一边想着该如何顺理成章的将话头挤进去。
毕竟刺客是在他们手上死的,无论如何,不向陈景帝解释明白的话,只怕会有更多麻烦。
“任卿,你二人昨日见了那刺客最后一面,可有问出什么话来?”
陈景帝高坐在龙椅上,仍然是余怒未消,但总归一味的愤怒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也只能强行放平自己的心态冷静下来。
“回陛下,臣等前去的时候,那刺客早就已经用药毒哑了自己,不过他虽然抱着必死的心态而来,但恐怕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擒,身上的图纹仍然没有湮灭。”
哑了?
倒是不错。
“图纹?”
“是,那刺客是异邦人,想必又是隶属于什么族群,因此身上才会留下如此特殊的痕迹。”
陈景帝突然没在说话。
直至退朝,他都没有再说一句什么话。
这样少见的沉默,反而更加容易起疑。
“二位大人请留步,陛下宣二位大人去御书房议事。”
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江公公尖细的声音,紧接着便映入眼帘的是他那一张奉承的笑脸。
“公公请”。
顾停玄先一步朝着御书房走过去。
任箫吟在脑中深思了片刻,便也跟着他走过去。
不管是早是晚,这些事总要和陈景帝说清楚。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御书房三个字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御书房周边并没有多少侍卫,但是却不代表此处防卫不严,皇帝作为九五之尊,自然是有大批人手可以以供派遣。
然而踏进御书房的大门,十分诧异的听见耳边有风声环绕。
那是一阵和御书房整个基调十分不符的风声。
光是听着阴森的声音就让人感到奇怪。
“免礼免礼。”
他二人走进去,还没等行礼,陈景帝就急不可待的站起身来,又是吩咐“赐座”,又是吩咐“免礼”的,仿佛多拖一会儿,整个案情就会恶化。
“召你二人来,想必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朝堂之上众目睽睽,难免有些事不方便透露,若是不经意传了什么流言蜚语,霍乱民心,亡羊补牢也来不及了”。
“陛下多虑。”
话是顾停玄说的。
先前在天牢的时侯,他虽然离得远,但却也是唯一一个将整件事情都囊括在眼里的人,理当他看的是最清楚的。
不然也不会出言提醒。
“陛下大可放心,现在刺客已经伏诛,探讨到了他们的底细,断不会再对陛下有什么威胁,只不过就如陛下所说,朝堂之上鱼目混珠,难免会有他国细作,更何况是涉及到皇家的事情”。
还有十多天,就是天家寿辰。
任箫吟自然得多费一番心思。
陈景帝闻言心情才舒畅了些,突如其来的一场袭击,查案什么都没查出,种种种种终于从他的心底上搬开。
“任卿所言在理,不过听那日天牢的狱卒所说,刺客是暴毙而亡,甚至是和先前河边的尸体一样,皮骨分离?”
“是,不过臣当日被那刺客溅了一身血渍,视线稍有模糊,太傅大人,看的更加清楚”。
任箫吟淡然的看向顾停玄。
互协共助。
这可是你说的。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祖帝时的那件事?”
顾停玄不急不缓的说道。
陈景帝皱了皱眉头,浑浊的眼睛死盯着顾停玄,想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答案来。
“开国三年,浥城当时惊动整个中原的案件,一大家子一夜之间全部死亡,都和现在一样没了皮,只不过不同的是胸口处都像是有利器敲打的痕迹。”
任箫吟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
没有。
听他这么一提,陈景帝也回想起那件陈年旧事。
“任卿是想说,这次的刺客同开国三年的歹徒是同一批人?”
陈景帝贵为天子,自然知道许多外人不易知之事,如此牵连诸多不便的大事,当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是”,任箫吟从袖中拿出一件卷轴,“这是臣联通刑部和大理寺整理出的名册,算上这次的,不多不少总共十人,全部记录在册,陛下大可看看。”
任箫吟上前将卷轴奉给陈景帝。
陈景帝的眉头稍有舒展,伸出手来将那卷轴平铺开在案上。
“商人之妻,农户之子……这根本就是毫无分别,只是想给自己找乐子。”
“陛下不妨将这些人的归属地连起来想想。”
顾停玄看着御书房的茶盏宫灯,千篇一律的和自己府中的一致。
“归属地?”
陈景帝突然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事情,只不过算不上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以至于在不经意间卷轴的一角,都被他抓出了痕迹。
任箫吟极其自然地接过话:“浥城,柳县等地,无一例外都是佛教盛行之地,再不然就是寺庙诸多,臣先前询问过各地官员,此次当地的县令,百姓也有所言,孙氏是常常会去寺庙的,那些人也都是。”
这下子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或许从之前看来,这些受害者,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没有一个定律,但如果是等于寺庙,佛教有些牵连的话,那就明了。
“这佛教之法,还是先帝之时最为鼎盛,朕儿时,母后也是常常会去庙中祈福。”
陈景帝像是脱力一般的靠在椅背上,余光撇见房梁上华贵至极的金龙暗纹,眼中却满是彷徨。
他曾经望尘莫及的东西,如今就摆放在面前。
“宁儿也同朕说过了,”陈景帝伸出手,一个一个拂过卷轴上那些早就已经暗淡的名字,突然轻笑出声:“若是朕手底下也有如此愚笨之人,定叫他生不如死。”
“陛下治国有方,任人唯贤,怎会有人背叛陛下。”
顾停玄满不在乎的点头应和着。
只需点到即止,便可了全一切。
整件事情直到这里,都可以用一个词囊括。
意料之外。
是顾停玄的,是任箫吟的,是陈景帝的,甚至是那个幕后掌权的人。
若不是一意孤行,牵扯出身后的人,或许直到现在,那死去的十个人都不会安息。
孙氏一个女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反抗能力,钱老爷对她疼惜的紧,又是一方富商,难免会多播些人手给她 。
人一多就容易乱,更何况是钱老爷这样的富贾人家,绝对不会有官家那么严明的治理手段。
那番邦的刺客自然是武艺高绝,钱老爷一个商人也聘请不起什么高手,不过是几个壮实点的家丁,形同虚影。
山洞的洞口没有什么味道,反倒是洞口里不光是积攒的最多,味道也是最大,这便说明孙氏并不是死在外头,而是被刺客拖进洞中剥皮。
洞口在上游,直接抛尸,顺着河流到中游到下游,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李三和王四所说之前撞上的黏糊糊的东西,虽然第二天白天就没了踪影,但也能猜出是什么东西。
孙氏的皮。
刚剥下来满是血渍的人皮肯定是过不了出城的巡检,哪怕是装在袋子里,不一会儿也会渗出血,倒不如直接风干带走。
他们完成交接的地方,恐怕就是城外的那个旅店。
却也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墨奚宁和任林晏。
按理来说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肯定做不出有这么大纰漏的事情。
但坏就坏在,他们是擅自行事,就凭他们的力量,是不可能打探到消息,以至于被一网打尽。
“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寿辰将近,出了如此之事,属实是臣等的疏忽,这是以防万一,三族入朝之事还是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他们在这里待了快有一个时辰了,任箫吟起身告退。
不过他话锋一转,低眉顺目道:“但如果陛下真的是有心,想要招揽贤士,臣认为倒不如先派人去窥探一二,若是真的秉性良佳,到时候不光陛下用起来安心,也安了天下人的心。”
话里话外,既不得罪陈景帝,又不顺心遂了他的愿。
可谓是我辈楷模。
“臣先告退。”
任箫吟转身出了御书房 ,走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现在御书房里面只剩下顾停玄和陈景帝。
顾停玄将事情的缘由提出来之后,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时不时的还看四周,不过更多的还是把玩自己手中的杯盏。
一直到现在,他也还是这副模样,漫不经心的,丝毫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陛下多对佛法的记忆之深,恐怕不是因为先皇后常常去庙里祈福吧。”
陈景地望着他似笑非笑,既未点头也未否认。
没找到回应,顾停玄才终于抬起头来,挑衅般的看着陈景帝,将一个熟悉的名字砸在他面前。
“付言,夜桂寺,陛下您可还记得。”
步院长
下朝好一会儿,将近正午,街市上人来人往,也逐渐变得拥挤。
任箫吟从御书房出来后,并未直接回任府,反倒是退避了下人车夫,独自一人去了东市。
东市是整个泯朝最为繁华的街道,有不少外朝来的商人和那些少见的奇珍异货,人世兴旺。
不过这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稳稳当当屹立在东市正中的隆豫书院。
隆豫书院是和天星斋望月寺齐名的一座书院,由高帝主张所办,其规模盛大堪比干明殿,收录天下杂文异志,大家之作,历典史故,可谓是无所不有。
隆豫书院承袭高帝意旨,不论尊卑,不管贵贱,皆可入院借读,因此,不论是市井百姓还是高官贵族,每天总会有许多人影进进出出。
也因此让这本就略显拥挤的街道更加显得“无处可达”。
任箫吟一路慢慢悠悠的晃过来,身上的一身红,混在人群中,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显眼,只不过还未等人仔细瞧他一眼,那一抹红影就被汹涌的人群给淹没了。
任箫吟依稀记得隆豫书院中有一本书。
那还是半年前任林晏偷闲看着玩儿的,先前出城伤了一只手臂,出又出不去,玩儿也没办法尽兴,变指人去借了本书来。
大抵是叫……《乱神志》?
思绪随同时间一同流逝,边上的人群吵吵闹闹,时间也这么晃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