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就好了,大哥跟阿嫂也不会这么累,带崽崽的时间都没了。
“咱们养不活那么多人的,别想了。”
程韶自己想了一圈,一结合自家实际情况,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是哦。”程宝儿沮丧耷拉着脑袋。
程郎玉抱臂,斜靠着树干,眼神盯着远处只看得清个瘦弱肩膀的夫郎。
他长睫半垂。
确实,夫郎这样跟着自己,是受苦的。
他转个视线,幽幽看向山里头,那些更巍峨连绵的群山。
云山全身是宝,只要辛勤加爱护,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完的。但,夫郎不让他去里边儿。
程郎玉想打自己在山另一边下的那些陷阱。看样子,又可以去看看了。
若是卖了钱,正好用来雇人除草。
想着,叶忍冬重新带着小崽崽过来。程郎玉接过,换成背在自己背上。
叶忍冬发现程郎玉有些沉默,慢慢牵住他的手,星眸担忧:“相公,怎么了?”
程郎玉凑近,脸贴着脸。“夫郎,咱们等会儿去收拾收拾陷阱。”
“好。”叶忍冬眸光灵动,浅笑点头。
这座山的陷阱,他们每每上山都要去看一看。少时候能遇到些猎物,一般都是养着,吃掉。现在很少拿去卖了。
这么久了,也该去看看。
“相公,你是不是又想去深山了?”叶忍冬看着他偶尔往山里边看,有时候还会发呆。
程郎玉摸摸他的发丝:“答应了夫郎的,我就不会去。”
叶忍冬笑出梨涡,轻声道:“好,我相信你。”
半个下午,山上的草收拾了不到十分之一。但看天色不早,还要去收陷阱。夫夫两人没再忙。
叶忍冬先带着几个小孩下山。程郎玉则往陷阱那边去。
走着走着,杂草丛生的地方隐隐能看见新翻出来的泥土。
程郎玉蹙眉,将被刨出来的山药藤扯起来,下边被吃得干干净净。
越往陷阱那边走,他陡然发现种下的药材也有好些被扒拉出来摆在地上。
程郎玉半蹲,指尖点在叉子般的脚印中。“野猪?”
放眼望去,这一片的药草都被弄出来了。因是这边山药生长多,吃山药时连带将药材也霍霍了。
程郎玉看看天色,抓起背篓加快速度。不期然的,靠近陷阱那边,人少来,但动物不少。
药材几乎倒了一半。
程郎玉一时有些心疼。想到自家夫郎要是看到这个样子,更是不怎么舒服。
他快步上去,将几个陷阱上的杂草翻开。
“过来的还是野猪群。”光陷阱里就有两只小的。
这一群,若是逮到了。那能抵上几年的收成。
不过,才承诺过的事儿,程郎玉还是没那胆子让夫郎再为自己担忧。
收敛心神,程郎玉避开尖刺跳下去。
五六十斤的小猪,他抓起来直接放进背篓。猎物不算多,除了猪,还有只野兔子。
有一只野猪还带喘气儿的,若是养一养,大了也不亏。但死了那只,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回去的路上,程郎玉将翻出来的丹参全部收好装进背篓。
路过那片被糟蹋的地儿,程郎玉轻叹:“野猪不赶,这片地怕是种不出来什么。”
背篓里一头刺伤的小猪,一头被饿得有气无力的。到家后,程郎玉将其防在后院,将自家小黑的猪草了了些。
能活就养着,不能活就卖了。
“相公,收拾收拾,吃饭了。”叶忍冬帮着围裙出来,见自家相公正对着那两头猪发呆。
“相公?”
“夫郎,山上有片地儿的药材被霍霍了。”
叶忍冬一愣,随即渐渐抿出笑,拍拍男人的背。“没事的相公,种在山上难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再说了,咱们之前也不是遇到过的吗?”
程郎玉见他真没什么伤心,只有些可惜的眸子。轻声道:“挺大一片的。”
叶忍冬一梗,强忍着心中的痛。“咱们还有好多呢,不怕不怕。”
种一年不能回本儿的事儿,叶忍冬不是没幻想过。但为了相公不伤心,他还是像拍崽崽一样拍着他的背脊。
“没事,咱么有的是。”
程郎玉低头蹭蹭他,眼神温润:“嗯,夫郎说的是。”
“我把那些带回来了,夫郎看看。”
“先吃饭,吃完再说。”叶忍冬牵着男人往外走。“人好着呢,什么都好。”
“我掰了几个玉米,相公一人两个。煮好了的,趁热吃。”叶忍冬冲程郎玉笑笑,“比去年的大些,可甜了。”
叶忍冬可不想自个儿相公又因为这个跑去打猎。那野猪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成年的野猪几百斤,能直接往腰粗的树上撞。
那牙齿尖尖的,若是撞在肚子上。后面的事儿可就难说。
当初种药材就是怕他去做这些险事儿。
叶忍冬缓缓握拳,收紧捏着男人的手。坚定着想:即便是被霍霍了药材,也不能让相公失去种药材的信心。
一定不能让相公去抓野猪!
饭桌上,叶忍冬接过程郎玉掰成两半的玉米啃。时不时观察一下男人的脸色。
程郎玉想不注意都不行。
他将叶忍冬掉落的碎发拂到而后,温声问:“怎么了?”
“我下饭吗?”
叶忍冬跟仓鼠似的,腮帮子里包着玉米粒儿。一下子呆立。嚼吧嚼吧咽下去,叶忍冬道:“相公,那,对,阿九怎么还没回来?”
程郎玉指腹擦掉他嘴上的金黄豆豆。随意道:“可能是去镇上玩儿,顺带给他师傅添置些东西。”
叶忍冬咬唇。他又不傻,怎么会在外边花一天的时间。
程郎玉戳戳他嫩生生的脸。“别想了,他那么大个人了。”
“你要是担心,我明天去镇上看一眼,顺带将咱家房子的事儿说说。”
见程郎玉稳如泰山,叶忍冬皱眉。他觉得相公跟阿九肯定有什么秘密。
因为他记得阿九走的时候,专门被相公拎着脖子抵着院子那枣树面壁思过了一刻钟,然后才放过他的。
叶忍冬偏头:“相公。”
程郎玉眼含担忧:“啊~”
叶忍冬半信半疑:“啊、啊?”
“啊呜。”嘴重新被塞上玉米,他贝齿一咬。
叶忍冬杏眼瞪着男人,清澈又干净。像被戏耍了的猫团子,气呼呼的,但半点吓不到人。
程郎玉指腹蹭蹭他脸,笑眯眯道:“夫郎乖~”
程元卿小葡萄眼眨巴,崽崽张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安。
第99章 啊哒
马车顺着颠簸的泥地慢慢驶下山。路两旁的树林想必是有专门的人收拾了的。那些支出来挡路的树枝被砍断, 叶片卷曲着被绑成一捆一捆的。
应当是等着人过来收回去当柴。
戚九照旧是坐在车外边,瞅着来往的人。
从斜坡下来,远远的就瞧见旁边的村落。梨山村以梨树闻名, 这般时节, 梨树上都已经挂了果。
硕果累累,好看是好看,但现在还不能吃。
戚九晃悠着小脚,有些无趣。
“那边是阿爹的外祖家吧。”戚九瞧着村口密密麻麻的身影, 有些纳闷。
“程郎玉?我不晓得。”屠飞继续赶马车。
“哎!停下!”戚九忽然道。
他一双眼睛盯着村口,一个满腿是血的老头子从人群中被背出来。那人见到路边的马车眼睛一亮,急忙过来。
“小兄弟, 求您帮帮忙, 求……”
“快上来!”戚九直接站起来,让男人将老人背到车厢里。
看青年还在下边踟蹰,戚九垮着小脸喝道:“快上来!”
“屠飞,驾车。要快!”戚九面色严肃。
待马车启动,戚九立马掀开车帘子进去。
老人不知道除了腿还伤在哪儿,此时软软靠在青年身上,气息微弱。
鲜血顺着裤腿一滴、一滴落在车厢木板上,戚九眉头紧皱, 一把掀开老爷子的裤腿。
嘴上不停歇。“怎么伤的?”
这声音稚嫩, 说出的话却像在质问。
没想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愿意搭在自家人, 没什么气势的汉子下意识回道:“我伯砍树, 从树上摔下来,砸到腿了。”
戚九一眼瞅见有些奇怪的腿型, 看着还在汩汩流血的腿, 他抓着自己的衣摆用力一撕。动作利索地将布条横在流血处上方半掌的地方绑好。
马车跑得快, 人在風车厢里面左右摇动。
戚九却稳若小山。
抽空看了看老人的脸色,戚九心道:再流下去可就没多少血了。
他包子脸变得越发紧肃。“再快点!”
屠飞:“是!”
马儿嘶叫,直接飞奔起来。戚九单手抓着车厢,时不时掀开车帘看看外边,又查看老人的腿。
全程,青年没敢吱一声。
幸亏梨花村距离镇上不算远,马车走大路一刻钟不到,就到了陆大夫的医馆。
戚九一把掀开车帘跳下:“屠飞,把人抱出来!”
里边的青年闻言,只能让老爷子好好靠着自己,不敢挪动。
戚九跑进去叫人,屠飞则立马将人放在病床上。
陆老爷子本给人看得好好的,屋里突然蹿进来个小孩拉上自己就跑。刚想呵斥,见到时戚九。只好跟着,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老爷子,看病人,从树上摔下来,腿摔断了还流了好多血。”
陆老爷子一听,哪还问得了其他。“你去拿我的药箱!”
戚九跑着直接转个弯儿,抓起药柜后的药箱就抱进去。
进了后院专门的房间,陆大夫直接开始给人止血。瞥见已经摘下来的红色布带子。
“这绑带还是有些作用。”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这样绑着止血?
不过,他没那么多时间细想。
银针在手指轻颤,找准穴位半点不迟疑地扎下去。几针下去,留出来的血液少了。
屋外头,戚九坐在外边花坛上,面前站着屠飞跟那个焦急走着的青年。
树叶在阳光下落下几道斑驳的影子,戚九想到那老者。问道:“你伯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爬树上?嫌命大了?”
“你们做后辈的也不知道拦着!”
青年乌漆嘛黑的脸上闪过自责,但还是道:“哪里是不拦着,是他为了多赚几个钱。”
“我伯他家里不怎么好,刚巧那边找人修缮寺庙,顺带又修建树木。”
“这不是图着一天二十文的工钱,那边也是看他家里情况才给了这么个位置,谁知道我就没看住,让人给爬了树。”
“哼。”戚九憋着不舒服,就要要往外走。忽然,他的脚丫子一顿。
屠飞紧张兮兮道:“怎么了,阿九?”
“你家伯伯叫什么!”
“林义德,怎、怎么?”青年有些不安道。“哦,那个,车钱小公子我给、给你。”
“给什么给!这是阿爹的姥爷啊!”戚九眉头能夹死蚊子。
屠飞撩开头发:“程郎玉?”
“对对对,是表弟,你们认识?”青年立马激动道。
戚九却是问:“我阿爹的姥爷家人呢?怎么刚刚没看见?”
黑不溜秋的青年道:“人摔了就直接往镇上背,可能他家里的还不知道呢。”
戚九指尖点了点掌心,立马对屠飞道:“你回去叫阿爹来,快去。”
“哦,好!”屠飞应了立马往外边跑。
戚九则重新坐回到花坛,眼巴巴看着门里边。
“你是我表弟家的孩子?”青年扣着手:“长得这么快啊?”
戚九努努嘴,干巴巴道:“是,我阿爹捡的。”
“捡的哦,原来如此。”青年不好意思挠挠头。这话说完,空气凝滞。
青年不尴不尬地笑笑,随即也安静下来。
两刻钟后,随着门被打开。戚九还没动,身边的青年一下子蹿出去。“陆大夫,我伯伯怎么样了。”
陆归鹤看着同样眼神询问的戚九,甩甩手道:“送来得及时,还算可以。但骨头断了,以后即便是好了,也可能有点跛。”
“那没事儿,只要人好着就行。”黑不溜秋的脸庆幸一笑。
陆归鹤背着医药箱出去:“你们看顾着,我还有落下的病人呢。”
戚九点点头,随着青年进去看人。
没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老妪的凄苦询问。戚九想到可能是程郎玉的姥姥。
忙出去安抚老人家。
*
山脚下,吃完午饭的叶忍冬一家又打算进山里。
忽然,外面的门拍得啪啪作响。
叶忍冬开门:“屠飞?阿九呢?”
屠飞喘着粗气:“程、程郎玉在吗?”
叶忍冬看他着急的样子,心里不安。忙回身喊:“相公!”
“程郎玉,你姥爷伤了腿,在镇上陆大夫那儿呢。”
程郎玉哄着小崽崽还没睡着,就听见这声雄浑的叫喊。怀里的程元卿崽崽瞬间睁眼,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程郎玉。
“啊……”
叶忍冬忙跑进来接过:“不哭,不哭啊。”
“走!”程郎玉立马出门,“夫郎在家关好门。”
“知道了!”叶忍冬看着男人已经走远的身影,有些懵地轻哄道,“崽崽乖,咱们睡觉觉,睡觉觉哦。”
不过多时,等程郎玉到镇上时,林家那边的人也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