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孤行?”宇文柘冷笑,“朕是天子,想作甚便作甚,你们如此阻拦,朕本当治你们的罪,如今竟敢和朕说是朕一意孤行?”
“陛下,莫要忘了是谁一路扶您上位。收服群臣。”
堂下众人见两人剑拔弩张,皆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宇文柘抬眼看着叶动澜,微微挑眉,问道,
“你在威胁朕?”
叶动澜弯唇笑了,“陛下若以为是,那便是。”
“好,”宇文柘点点头,“你做到了。”
宇文柘一字一顿,“朕,暂且不提改革之事。”
他转头望着堂下垂首而立的众人,他们表面又惊又惧,心底不知多高兴,宇文柘心烦,抬手打发他们,“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诸位爱卿就退下吧。”
他们不敢再多言,一同转身离去,“臣告退。”
最后一个人离开,宇文柘看着太监将书房的门关上,登时松了口气,“这样当真有用?”
叶动澜弯腰下去捡拾地上的文书,“他们见你我二人不合,必定会攀附其中一方,同时也会认为我,嚣张跋扈,谋逆朝纲,如此一来,日后我再提起改革之事他们必心向陛下,但我手握重权,并不易撼动,等到改革之事木已成舟,他们就无法反对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本就是我自己选的路。”
第179章 制衡
次日,宇文柘和叶动澜当众争吵之事便传开了,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就连第二日上朝,气氛也十分微妙,叶动澜站在众臣之前,仰首而立,始终带着难以琢磨的笑容。
宇文柘的目光全程没有在叶动澜身上停留,“有事启奏。”
“陛下,昨日您提到事关改革一事......”
堂下那人话没说完,宇文柘冷着脸打断,“不必再提。”
不知昨日详细经过的众臣均是一愣,心里已笃定了昨日的传闻确有存在,结结巴巴不知说些什么,“这......”
“陛下说不必再提,听不懂吗?”叶动澜也冷声道。
堂下众臣惧怕叶动澜远比惧怕宇文柘多,这次再不敢多言,纷纷噤声。
宇文柘冷哼一声,冷冷的瞪了叶动澜一眼,叶动澜也笑笑,淡淡的对上宇文柘的目光,两个人之前的气氛剑拔弩张。
早朝因此草草结束,叶动澜方走出大殿,身后一群大臣急匆匆追来,“澜王殿下,澜王殿下留步。”
叶动澜早有预料似的,勾出一个笑容,转身面向众人还故作惊讶,“诸位大人何事?”
“澜王殿下,我等想与澜王殿下说些事情。”
叶动澜扫了几人一眼,点头道,“随本王来吧。”
几人松了一口气,跟着叶动澜走了。
叶动澜将他们带去自己的宫殿,虽然他日常是居住在宇文柘的踞龙殿,但对外也是有自己的宫殿的,众人自不输踞龙殿华贵的宫殿正门踏入,宫内没有宫女和太监,只有几个小厮,院中未种花草,反而摆满了武器架,木桩等习武用具,众人望着叶动澜的身影,纷纷捏了一把汗。
进到屋内,叶动澜也未唤人来斟茶伺候,自己抬手倒了几杯茶,“诸位大人请坐。”
“啊,谢澜王殿下。”几人战战兢兢的坐了。
叶动澜也不开口问,悠然自在的抿着茶。
众人相视推脱半天,闻人肃民被推出来先开口,“澜王殿下,事关陛下改革一事,我们这心中还是不大踏实。”
“哦?”叶动澜挑眉,“有何不踏实。”
“这新帝登基行改革之事的,前朝也有,陛下欲大展宏图之志我等也懂,但这贸然行改革之事动摇朝堂根基,恐引大乱,陛下如今虽说不再改革,但我总觉着陛下并不甘心,恐怕日后还会找其他由头实施改革......”
他无用的官话说了一大堆,叶动澜都忍不住笑,“闻人大人不如开门见山。”
“各位大人的心思本王都懂,无非是怕陛下改革科举和选官,寒门子弟涌入朝堂,威胁世袭,从而影响世家在这大盛朝的地位,不必如此冠冕堂皇。”
众人被戳破心事,脸色一僵,随后赔笑道,“纵是有这样的理由,但也不能说臣等没有替社稷考虑啊。”
叶动澜不想跟他们兜圈子,“所以呢?”
“我等一介臣子,陛下若执意改革我等也无法阻拦,如今也只有澜王殿下能够制衡陛下,我等想......”
“我也是区区摄政王,你们凭什么以为我能制衡陛下?”
“这......”众人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沈宇正反应最快,开口道,“这江山本就是摄政王打下的,比肩天子,制衡又有何难。”
叶动澜抬眸看向沈宇正,半晌才笑道,“沈大人,本王真为你们沈家庆幸,幸亏令郎并不像你。”
沈宇正面色一僵,知道沈瑜舟与叶动澜交好,自己又确实亏欠沈瑜舟,并不敢多言。
叶动澜摆摆手,语调始终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行了,本王乏了,下去吧。”
第180章 人非
而后,越来越多不愿改革的世家贵族官员拉拢叶动澜,叶动澜始终不明确表态,不过他们纷纷认为宇文柘和叶动澜的不合就是最好的表态。
当然也有年轻一辈的官员,心系百姓暗地里上密折给宇文柘请求改革,宇文柘含糊其辞的搪塞着,他们皆以为是受叶动澜胁迫,也暗暗为宇文柘培养势力。
一时间,孰正孰邪,孰忠孰奸皆见分晓,一切都在向着叶动澜预定的方向发展。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风吹着窗外槐树的叶子,宇文柘坐在凉亭里仰头看着,心底怅然,不知在思虑什么。
“秋日风凉,陛下保重龙体。”
叶动澜给他披上披风,手掌的温度似乎透过宇文柘肩上有些单薄的衣衫暖在宇文柘身上。
“叶动澜,”宇文柘没有回头,低声唤他,“后悔吗?”
叶动澜在宇文柘身旁站定,抬头看着槐树落叶,问道,“后悔什么?”
“本该是你稳坐江山,如今却成为坊间传言中胁迫天子,野心勃勃人,你可曾后悔?”
“动澜不明白。”
宇文柘仰头看他,叶动澜虽然在宫中锦衣玉食,却好像又清瘦了些,仰头就能看到他分明利落的下颌线,喉结微微翻滚,宇文柘一瞬失神,只听到叶动澜继续说道,“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动澜本就志不在江山。”
“我很早之前便说过,我为陛下而来。”
宇文柘弯唇笑笑,“是朕又多愁善感了。”
叶动澜始终仰着头看向院落那头的槐树,没有留意到宇文柘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两个人一站一坐,都静静的看着槐树在秋风里飘摇落叶,这颗槐树自宇文柘记事起就在这宫殿一角,如今仍年年枝繁叶茂花开满树,落叶时节也会落得满地都是,这宫殿依旧,树也依旧,江山却已易主几次。
晚风忽急,宇文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起身,“走吧,变天了。”
叶动澜点点头,“好。”
晚膳后,宇文柘借口处理公务离开寝殿到了书房,早已有人在里头候着,见宇文柘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陛下。”
宇文柘没有应声,宫女接过他解下的披风退下了,宇文柘在书案前落座,将放在一旁的文书拿起来翻开,看了几眼才叹了口气道,“说吧。”
“陛下应当已看过臣的密折了吧。”
“看过了,所以呢?”
“陛下意下如何?”
“宋应星,你是在逼朕吗?”
宇文柘将手中的折子丢下去,心头梗着一口气,宋应星是新科状元,一腔报国热情,忠心于他,他都知道,可是地上摊开的折子里最末一句赫然写着“不诛澜王,社稷危矣。”
“臣不敢。”
外人眼中宇文柘同叶动澜的矛盾其实为宇文柘分辨了那些不够忠心的人,但他日渐培育起自己的势力之后,与叶动澜却越来越远,他们的逢场作戏,却让身边的人逐渐将他们拉向对立面。
宇文柘叹了口气,走下高台将宋应星扶起来,“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为朕好,但总要让朕考虑考虑。”
宋应星见宇文柘有些失神,也不敢多言,“那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宋应星退了出去,宇文柘跌坐在台阶上,看着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宫殿,有些恍然,眼前仿佛看见了数年前,他与叶动澜初识的时候,军帐里灯火昏暗,可他们两个捧着书,如饥似渴,不觉疲倦。
可如今,灯火却照不亮人心。
第181章 出宫
过年前就立了春,天气本该一日日转暖,可是京都偏偏又飘起雪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还如鹅毛一般洋洋洒洒。
叶动澜的腿脚在冬日,尤其是雨雪天气还是会十分不适,宇文柘就叫人在屋内多放了几个炭盆,叶动澜怕宇文柘不习惯,索性搬出了踞龙殿,宇文柘起初还有些不舍,不过也拗不过叶动澜。
除夕那日早朝结束的早,近年关各郡县的事务也少,宇文柘难得清静下来翻翻书,叶动澜却来了,他穿的厚实,披着黑色的斗篷,手里抱着暖炉,衬得整个人修长匀称,如画中人一般。
宇文柘忍不住叹道,“你这样颇像民间传说里得之得天下的麒麟才子。”
叶动澜被逗笑了,“是吗?”
他叫人拿来宇文柘的斗篷,拿在手里,又命人给宇文柘更衣,宇文柘不明就里的换了衣服,他才道,“走,我带陛下出去散心。”
“去哪儿?”叶动澜垂眸给宇文柘系好斗篷,“宫外。”
宇文柘有些惊讶,他长这么大还未怎么出去过,以前是在宫中,在南方时日日在官府处理政务,晚间匆匆乘马车回府,在民间的时间最久的一次莫过于救灾时,但当时城中混乱不堪,他还未曾在民间看过热闹。
马车缓缓驶出宫城,到了喧哗的闹市,叶动澜叫人停车,又将宇文柘扶下来,“既是来看热闹的,就劳烦陛下走几步,随便逛逛。”
宇文柘看着热闹的集市心里欢喜,兴致冲冲的点头,叶动澜细心的帮他拢好斗篷,才说,“走吧。”
两个人并排走着,宇文柘看什么都稀奇,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忙的不得了。
“诶,公子小心。”宇文柘忙着伸头看对面路边摊上的木质玩具,未曾注意到前方有人架着驴车过来。
“小心”
叶动澜抬手扯住他的手腕,宇文柘一时踉跄,撞入叶动澜怀中,叶动澜宽阔的胸膛带着炽热的温度,满身的松木香围绕着他。
叶动澜也空白了一瞬,最后后退半步,对宇文柘道,“走吧,这一段太拥挤,我们去前面。”
“好,谢谢你。”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一个平视前方,一个低着头,宇文柘也不似刚才叽叽喳喳什么都稀奇,安静了下来,只是在宇文柘低着头神游时叶动澜悄悄绕到他外头,把他挡在拥挤的人群之外。
方才只顾着让宇文柘看个够,却疏忽了安全,叶动澜叹了口气。
“公子,我们要动手吗?”
茶馆里,两个人相对而坐,目光却始终不离开宇文柘和叶动澜,其中一个,穿一身黑衣,还带着斗篷上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没看到他身边尽是暗卫吗?”
那人抿了两口茶,搁下茶碗,再等等,他们晚上应当会在外面,到时候更方便动手。
“是。”他们耐住性子,看宇文柘和叶动澜在集市里游玩。
集市边上有一对夫妻在做杂耍,宇文柘看的又惊又喜,笑的合不拢嘴,“黑斗篷”不屑的笑笑,“还是个小孩子,这种把戏倒也看的开心。”
第182章 戏法
女人的手里提着一只笼子,笼中有一只小小的金丝雀,浑身的羽毛都是金色的没有一丝杂色,看起来很是好看,她提着笼子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鸟儿在笼子里雀跃。
随后她的丈夫给笼子盖上了一块布,将鸟笼遮蔽起来,他留悬念似的给众人展示被布盖住的鸟笼,里面似乎还传来声声鸟鸣。
片刻后,布被拿开,笼中的鸟儿不见了。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夫妻二人冲捧场的观众笑笑,又将鸟笼遮上,这次则因为空空的鸟笼变得更加神秘。
他们又在略微停顿后拿开了布,这次笼中有了东西,却不是那只金丝雀,而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小兔子,巴掌点大,缩在笼子里只怯生生的看看周围。
宇文柘又惊又喜,抓住叶动澜的衣袖啊了一声,叶动澜侧目,看到宇文柘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子手中的笼子,似乎是想要看看有什么玄机。
众人也纷纷称奇,女人趁时机讨要铜钱时,许多人给了一二铜板,到了叶动澜这儿,他直接丢了一小锭银子进去。
女人有些惊奇,道,“多谢公子。”
叶动澜笑了笑,“我是想问,可否买你们这一只丝雀?”
女人愣了愣,才笑道,“这丝雀不好训,我和夫君两年才训出这一只鸟,也是我们吃饭的东西,不能卖给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那男人似乎也听到了,走过来道,“公子,我们这就是普通的丝雀,您要是喜欢啊,集市那头有个专卖花鸟的老伯,有许多漂亮的鸟呢。”
两人都很温和,叶动澜也并不是非要买,便点点头,“如此我就不强求了,多谢二位。”
“是我们多谢公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