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动澜点头示意后拉着宇文柘离开人群,宇文柘有些不解,“你想要养鸟吗?前些日子西域进贡了几只彩色的鹦鹉,听说能学人说话,我叫人送到你那儿去。”
叶动澜摇摇头,“不用了,吵。”
“那你刚刚是......?”
叶动澜笑了笑,“其实方才的第一个戏法并不难,只要训好了鸟,就可以变。”
“所以你是想买来变给我看?”宇文柘顿时明白过来。
叶动澜点点头,“其实我告诉你的话你也能想通。”
宇文柘很感兴趣,“你让我猜猜。”
“好,”叶动澜笑弯了眉眼,眉间尽是宠溺的神色,“那我提示一句吧,想想他们二人身上可有不寻常。”
宇文柘仔细回想着,半晌才开口道,“奇怪......”
“什么奇怪?”
“寻常百姓为日常做活方便,皆穿窄袖衣,或带缚膊,而他们二人的衣袖却十分宽大。”
宇文柘想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鸟藏在了他的广袖中?”
叶动澜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宇文柘不解,叶动澜解释道,“鸟儿确实就藏在他的袖中,但不是广袖。”
“前朝有一种袖子名叫琵琶袖,口窄而袖宽,以神似琵琶得名,琵琶袖因为口窄可以往里存放物品而不担心遗失。”
“方才你也看到那只鸟儿十分好动,置身广袖,难免到处乱动,不一定万无一失,于是他在广袖中制琵琶袖,来安置鸟儿,而广袖,正好能够遮盖他转移鸟儿的过程。”
“原来如此。”宇文柘点头道。
“倒是挺好玩的。”
叶动澜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轻声道,“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第183章 烟花
两人在集市里且逛且玩,冬日天短,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除夕这夜,京都没有宵禁,街上还是分外热闹。
各家屋檐下挂的灯笼陆陆续续亮起来,集市的每个摊位上也都挂着一排灯笼,一时间亮如白昼。
街上的游人手上又提着花灯,街上像是流转着光,绵延不绝。
而且人越来越多了起来,街上吵吵嚷嚷,叫卖声,问候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原来民间的除夕如此热闹啊。”
宫中夜夜有宵禁,宇文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景,十分惊奇。
叶动澜半侧着身子替宇文柘挡去拥挤的人群,他们一路走到京都中穿城而过的京渠边,水道宽阔其上有一艘两层的游船,里头亮着灯火响着笙箫,透过窗棂还能隐隐见到美人起舞。
河边一群少女在放花灯,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的许愿,一盏盏花灯漂出去,带着少女们美好的心愿,顺着水流越漂越远,仿佛点燃了河面。
“你想放一个吗?”
“可是,这不是姑娘放的吗?”
“难得一次,无妨。”
在河岸边就有出售花灯的人,叶动澜拉着宇文柘过去,宇文柘顾不上什么姑娘不姑娘了,顿时就被精美的花灯吸引了全部目光。
花灯种类繁多,莲花,牡丹,芍药,开成一簇一簇,还有小兔子小猫小狗活灵活现的聚成一团。
宇文柘看了半天,拿了一盏形似小猫的灯,叶动澜则拿了一盏做成槐树样子的灯。
叶动澜正打算付钱,宇文柘却拉拉他的衣袖,他不解看向宇文柘,“我想再拿一盏小兔子的给妙音。”
宇文柘笑着点了点头,又拿了一盏莲花灯,“这一盏可以送给太妃。”
宇文柘又惊又喜的看了叶动澜一眼,满足的拿着两只灯。
花灯上可以写上美好的愿望,宇文柘沉思片刻提笔写到,“山河无恙,百姓安乐。”
他抬头时叶动澜也已经写完了,他凑过去想要看,却被叶动澜挡住,“愿望只有自己知晓才会灵验。”
宇文柘有些失望,哦了一声,两人站在外围等着里头的姑娘们放完离开,慢慢往河边靠拢,街上始终热闹吵闹,各家各户断断续续放起了鞭炮。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河边,弯腰将各自的花灯放入水中,宇文柘看着灯中闪烁的烛光,不禁露出笑容,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叶动澜并不许愿,只是侧目看着宇文柘,烟火突然在天幕上炸开,照亮了一方天地,宇文柘置身其中,身后是闪烁着星子的浓黑夜幕和一朵一朵的烟花,美的宛如画中人。
许是因为听到烟花声,宇文柘惊喜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又明又亮。
“原来还有烟火!”
“嗯。”
叶动澜看着宇文柘灿烂的笑容,越发舍不得移开视线。
人们都在仰头欣赏绚烂的烟花,河水还在静静的流淌,没有人看见,一盏槐树灯缓缓漂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上面写着,“惟愿阿柘心愿得偿,一生康健。”
第184章 实现
看完烟火,天上竟然飘起雪来,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满地雪白,宇文柘手中还提着两个花灯,跟着叶动澜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在集市口,马车早就在等着,叶动澜接过宇文柘手中的灯,小心搀扶着让他先上车,叶动澜刚要抬脚,就有人抓住他的衣角,“这位公子,天寒,卖个烤地瓜给娘子暖暖手吧。”
叶动澜愣了愣,回头看到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婆,粗布衣脏兮兮的,头发花白,她的手微微颤抖着,鼻尖通红,似是冻得久了,她的身后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伯推着车,车上放着一个泥糊的火炉,透出灼热的温度,似乎还有地瓜的香甜弥漫出来。
“抱歉,我们......”叶动澜刚开口,宇文柘就撩开车帘探出头来,
“怎么了?”
叶动澜还没解释,老婆婆就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住公子,我见公子手中提着花灯,便以为车中是您娘子,是老太婆唐突了。”
宇文柘还没听明白,叶动澜就抢先道,“无妨。”
叶动澜怕宇文柘听出方才老婆婆话里的意思,转头对宇文柘道,“这位老婆婆在卖烤地瓜,你想吃吗?”
宇文柘看着老婆婆身上的单衣,通红的鼻尖,开裂的脸颊和她有些局促的看起来粗糙龟裂的双手,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婆婆,您的地瓜我都要了。”
“真的吗?”
老婆婆很惊喜,转头去看身后的老伯,老伯凝重的脸上也是绽开笑意,两人手忙脚乱的装地瓜,老伯用火钳将地瓜取出来用叶子包好,婆婆熟练地缠上绳子。
宇文柘看着两人欣喜,也不由的笑了,目光落在叶动澜身上,叶动澜怎会不知道宇文柘的意思,从婆婆手里接过十几个地瓜后,从怀里摸出两小锭银子放到婆婆手里,婆婆吓了一跳,“公子,要不了这么多的,地瓜价贱。”
叶动澜笑了笑,“权当是新年祝福吧,天寒,老伯你们早些回家,白天出来添置两身新衣服,别冻着了。”
老婆婆和老伯犹豫再三,最后感激万分的收下了银子,叶动澜登上马车,“好了,你们快些回去吧。”
“诶,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啊。”
叶动澜进去,马夫调转马头缓缓向宫城去,老婆婆和老伯却久久驻足,只觉得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
叶动澜手中提着地瓜,递给宇文柘一个,宇文柘却摇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那你就因为可怜他们才买这么多?”
宇文柘情绪低沉,“不是可怜,而是愧疚。”
“他们少说也是年近古稀之岁了,却还身着单衣为生计奔波,是朕无能,不能让百姓过得安居乐业,富足安康。”
叶动澜也叹了口气,“前朝积弊已久,您新君上任,不需操之过急。”
“嗯。”宇文柘点点头,兴致还是不高,“我今日许愿,便是希望山河无恙,百姓安乐,希望能快些实现吧。”
“都会实现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马车驶入宫门,叶动澜叫停,将手中的地瓜递给了值夜的禁卫军,“辛苦了,暖暖手。”
那群士兵接过地瓜,纷纷谢过,叶动澜点点头。
马车沿着宽阔的宫道行驶,骨碌碌的车轮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的回荡,但马车里却分外安静,安静到宇文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第185章 矛盾
过完年,天气渐渐回暖,朝堂政事也慢慢走上正轨,宇文柘慢慢把先前向叶动澜靠拢的大臣的权力架空,交到忠心的大臣手里,叶动澜耐心的从旁协助支持。
大盛二十九年,漠北出现动乱,摄政王叶动澜请出兵漠北。
“陛下,臣愿前往平乱。”
“不可。”宇文柘想都没想便开口否决,“你不能去。”
“为何!”叶动澜不解。
堂下有朝臣附和宇文柘,“澜王,您也是万金之躯,区区漠北小部族,怎么需您亲自平乱。”
“是啊澜王殿下。”
叶动澜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皆是全心向着宇文柘的人,他登时明白过来,他们只是忌惮叶动澜掌握兵权。
这如今的大盛本就是叶动澜带兵打回来的,大部分兵权握在他手里,他们不敢将更多交付给他。
叶动澜仰头看着高位之上的宇文柘,他面色平静,似是打定了主意,叶动澜只好一笑而过不再多言。
之后又有人提议了几人,不过始终没有大家都满意的人选,宇文柘揉了揉眉心,“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宇文柘回寝殿更衣,叶动澜紧随其后。
他摒退左右,亲自帮宇文柘更衣,沉声道,“为何不让我带兵平乱。”
宇文柘愣了愣,“朕怕……”
“怕什么?”叶动澜觉得好笑,“怕我功高盖主?怕我造反谋逆?”
“你明知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叶动澜帮他把最后的腰封束好,将袖中的文书掏出来摔在地上,语气急躁。
宇文柘捡起来看,竟是先前别人上书请他诛灭叶动澜的密折。
“你怎么……”
“我怎么拿到了这封密折,对吗?”
叶动澜心中酸涩,他从未想过会与宇文柘走到这一步,当他看到宇文柘藏起的这一封密折时,他的心情如同当年宇文柘差点掐死他时一样,不解,委屈,恼怒。
他无数次夜里辗转,思索宇文柘为何将这封密折藏起来,是怕他看见?可是,明明可以入其他奏折一样处理掉,他为何偏偏藏了这一封。
信任的建立不是一日之功,可是一点点的隔阂就能让它溃然决堤,何况叶动澜从前就被宇文柘的不信任狠狠刺痛过。
宇文柘看叶动澜心情激动,眼中遍布着红血丝,抿唇不敢言语,叶动澜却忽然勾唇笑了,“陛下,我如何看到的并不重要,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藏这样一封密折。”
“朕……”
宇文柘的迟疑在叶动澜看来,全然是无话可说,他了然一笑,“因为他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说中了陛下的心事。”
“陛下也觉得,不诛我叶动澜,社稷危矣?”
“不是,朕不是这样想的。”
“朕不同意你带兵,是怕前路凶险,怕你出事,我不想……”
“陛下,”叶动澜打断宇文柘,“我在问您,为何藏这一封密折。”
“朕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并不是有心要藏的,朕信你。”
宇文柘上前去抓住叶动澜的衣袖,叶动澜却后退了半步避开,“陛下,不必说了。”
他与宇文柘拉开距离,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是金镶玉,形状样式再熟悉不过,正是那一块上刻着平安的玉牌。
“我早些时候怕他们将你当作人质要挟我,摔坏了玉,事后心疼不已找人用金镶玉的法子补救,日日不离身,今日,当真正物归原主了。”
叶动澜松开手,玉牌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地上弹了几下之后,四分五裂,化作虚有。
“臣告退。”
第186章 请命
宇文柘无力的跌坐在地,抖着手将地上的碎片捡起,它本来就是拼在一起的,再经这一摔,彻彻底底变成了几块碎片。
为什么要存那封密折,宇文柘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见到“不诛澜王,社稷危矣”那八个字,心下一惊,而后怅然万分,只感物是人非。
许是怕叶动澜看到伤心,所以才藏起来吧。
又或许是真的如叶动澜所说,他对他早生了嫌隙有了猜忌?
不知道,宇文柘自己也不知道。
当晚,叶动澜未在踞龙殿留宿。
次日上朝,众人又提起漠北战事,叶动澜站在最前面,只是站着淡然的看群臣争论,连目光都未曾分给宇文柘半分。
现在朝廷的大部分兵权都在叶动澜手上,加上漠北的蛮夷打仗十分凶猛,除了昨日叶动澜请命,别的将军都不敢贸然应下这门差事。
可叶动澜位高权重,家乡又在北方,他们也不敢轻易叫叶动澜宋翎那一行人前去平乱。
斟酌许久,江述站出来道,“臣,愿带兵平乱。”
“江将军好啊。”
“是啊,江家军可是有名的百战百胜。”
群臣登时欣喜起来。
宇文柘却有些迟疑,他当然信任江述,也知道江述的能力,只是江家喜事将近,他们都待自己不薄,此时叫江述出征,属实不妥。
“江将军稍安勿躁,江家喜事将近,怎能由你前去。”
叶动澜不禁嗤笑,“瞻前顾后,贻误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