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又斜睨戚无涯,见他又为白翛然一脸担忧,心里立马又不痛快了。冷哼了一声,抬手轻拍戚无涯的脸,警告道:“落子无悔啊,无涯!”
戚无涯咬着牙‘嗯’了一声。
太子又道:“再说白家兵法早些年开始就被传得神乎其技,孤自然也想一睹风采,只不知,这白家老三到底习得几成……”
白家老三习得几成现在也施展不了,他在戚家东郊的庄子上刚刚醒来,整个人虚弱得坐都坐不稳,若非戚无尘在后面让他靠着,他分分钟就摔在床上起不来了。
戚无尘手里端着一碗补药,手臂圈着白翛然,拿个小汤勺一口口喂他喝。
白翛然想把碗夺过来一口闷,结果胳膊还抬不起来。他郁闷得把那碗药喝完后,整张脸都苦皱了。戚无尘就拿起一颗糖豆塞进了他嘴里。
白翛然重新躺好,缓了一会儿,才问戚无尘:“这是哪儿啊?”
“现在东郊的庄子上,你放心,很安全。”
戚无尘抬手轻轻为他捋了下耳边的发丝,白翛然就躲了下。戚无尘有些惋惜地收回手,觉得白翛然还是睡着时更可爱……
“咱们怎么会在这儿?大皇子呢?国学院的同窗们呢?对了柳玉皎呢?”
他一连串的问题,戚无尘一一为他做了解答。
白翛然听完后只觉得自己更加不正常了。
见他发呆,戚无尘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得,安慰道:“别乱想,你只是体质特殊,但这次,也多亏这体质才能平安无虞,已是万幸。”
“嗯。”
白翛然应了一声,心中却大为震惊。
他记得当时他喝了那酒后只觉得体温迅速飙升,一开始他还能感觉到有一根细小的线在自己的血液中游走,后来那线消失不见,眼前却出现了一团团黑银色的迷雾,紧接着他开始暴雨般流汗,每过数息他都能感受到有一根细线随着汗水从皮肤排出,后来他喝得酒越多,细线流出来的也多,那时候,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特别像一台复印机!
这身体的免疫机制好像具有独立的人格般,且脾气特别暴躁——
但凡白翛然喝了或者吃了,甚至闻了什么可能触发免疫的毒物,身体就立刻启动免疫,而后成百上千倍的还回去!
单纯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已经不够白翛然的免疫机制表达‘它’的愤怒了,他得是‘以彼之道百倍报应’才能表达出他对迫害白翛然身体之人的愤怒!
喝酒?幻术?蛊虫?
呵呵呵,不好意思,你们自己玩自己吧!
白翛然稍微想象了一下,感觉自己这身体如果有独立意识的话,绝对是一个酷帅狂霸拽的大佬。
这个大佬接住了不知何方飞来的一把刀,转眼这把刀在他手中就变成了一千把,然后被他肆意妄为地扔了回去!把那个想要伤害白翛然的人,瞬间扎成了蜂窝篓子!
复印机啊,可以成百上千次的复制身体受到的任何伤害,并将其快速排出体外,同时给予对手相应的还击!就像这次,大皇子给他喝加了料的酒,不论那酒里是毒药还是迷药疑惑是蛊酒,总之白翛然活了下来,而大皇子等人则集体沦陷在了白翛然身体的自动攻击下!
仔细想想这事,其实还挺爽的,有种躺赢的感觉,除了有些累,他似乎也没吃什么亏。
不知是不是白翛然的错觉,他总觉得,经过了这次的事件之后,他的身体莫名多了些韧性。
戚无尘在一旁,见白翛然呆呆出神,也没多问,只道:“早些睡吧。”
他刚要起身,管事便匆忙跑到门口,焦急道:“大少爷,门外来了一队人马,吵着要见您。”
“可有报是谁家人?”
戚无尘边往外走,边轻声问,像是怕吵到白翛然,还特意给管事打了手势。
管事便没再出声,只摇头。
戚无尘也不多话,直接去了前堂。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连通房间的老鼠洞
戚无尘一路穿堂过院, 来到庄门口,当看清外面背着手来回踱步的青年男子是谁后,便了然一笑, 道:“柳兄别来无恙!”
柳青羽心急如焚, 匆匆与戚无尘见礼后,就道:“深夜打扰戚公子,实属无奈。敢问小弟柳玉皎可在庄上?”
“柳兄进来说吧。”
戚无尘侧身想请,也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柳青羽也没推辞, 只又略行一礼便随他进了庄子。戚无尘给管事使眼色,那管事连忙让人把柳家的马车也收进来,又嘱咐门房, 一定要栓好门, 若再有人来,一定要问清身份,不能什么人都给通报。
两个门房两忙应是。
戚无尘将柳青羽迎进了前厅,又吩咐人去请柳玉皎。
戚无尘在京城乃是才名远播,柳青羽是纨绔子弟,最怕饱学之士,因此对戚无尘极为客气,生怕漏怯, 说话都咬文嚼字起来。
戚无尘并不在意柳青羽什么态度, 他只是要将事情跟柳家人说清楚, 就道:“今日在玉河楼二楼, 我与未婚夫翛然,见令弟遇难, 才出手相助。之后令弟担心开罪皇族被问责, 因此才没回柳家, 要到这偏僻之地避一避风头。”
柳青羽一听,连忙起身又给戚无尘行了一礼,道:“如此便多谢戚公子了。”
“倒也不必,是翛然救的他。”戚无尘道:“不过,翛然此时睡了,稍后我会代为转达你的谢意。”
柳青羽:……
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就是在明晃晃地炫耀呢?
不过,柳青羽到底也是人情练达,听戚无尘的话口,就连忙接下道:“这到要提前祝贺戚兄和白兄了,若是大办可别忘了请小弟去喝一杯喜酒。”
“这是自然。”
戚无尘微微笑了笑。
两人正说着,柳玉皎来了,一见他二哥,他第一反应是转身想跑,好在柳青羽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提溜到面前,肃容教训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一个哥儿大半夜乱跑是不想要名声了吗?”
“我没乱跑,我和白翛然在一起啊!”
柳玉皎很不服气,他觉得他和白翛然在一起别提多安全了,怎么能叫乱跑呢?
柳青羽气得想打他,手都扬起来,柳玉皎委屈极了,说:“我得罪的人是大皇子啊,我若是回家,他想起翻旧账派人到家里抓我怎么办?到时候你和爹还有大哥哪一个能拦住皇子的人?!我还不如和白翛然还有戚公子在一起,反正我们仨已经是一条绳上蚂蚱了,你现在就算抓我回去,我还是要想法跑出来找他们的!”
“你——”柳青羽气得扬起的手直抖,噎了半晌后,他说:“人家戚公子和白公子已定终身,你和他们在一起多有不便,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我不!”柳玉皎被他哥拉着,奋力挣扎,还喊:“二哥你就是个糊涂蛋,你现在拉我回去就是给柳家惹祸!”
柳青羽道:“我带你到咱们家的庄子上住,谁说要带你回府了?”
“真的?”柳玉皎将信将疑。
柳青羽算是看出来了,柳玉皎似乎是在府里闷坏了,他根本不只是想躲大皇子,看这样子他还想趁机出来野两天。
“对,咱们家在运河区也有片庄子,现在就带你去!”
“那也……嗯……行吧。”
之后,两人向戚无尘辞行。柳玉皎本想亲自去向白翛然告别,被戚无尘以‘他才睡下’为由搪了过去。柳玉皎有些遗憾,但还是被他二哥迅速拉走了。
出了戚家庄子,天色已经很晚了,柳氏兄妹一上马车,柳玉皎就滔滔不绝说起了他在玉河楼的经历,他把白翛然说得又神又绝,听得柳青羽一愣一愣的,什么十坛酒、黑烟雾简直匪夷所思!
马车本在月光中平稳穿梭,忽然前面出现一大片火光,且迅速将这辆车包围起来,火光中那一身红甲十分显眼,这一看就是东宫出身的红甲侍卫。
很快,那打头的侍卫也对着马车打了个揖,道:“柳公子,这会儿玉河楼里出了件怪事,需要柳公子做个人证……”
……
玉河楼内,随着一只只蛊虫被除掉,越来越多的人清醒过来,当然也不是全都救了过来,有一人死了。
花国公也开始对他们进行分批问话,问道集体致幻因为什么,所有人都答不上来,他们根本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只依稀记得,因柳家的哥儿妖言惑众,说什么大殿下要害白家老三,还花钱买通了一名世家子弟陪他演戏,尊白翛然为仙人,好让大殿下放人!
但是,这事被大殿下识破了,殿下似乎是让人去抓柳家的哥儿来着,至于抓来之后的事,他们很多人都记不清了——
就好像那部分记忆,随着幻境的消失而消失了!
如今那个被柳家哥儿买通的世家子弟不幸身死。
花国公想要再查下去,就只能问柳家哥儿。他便让人核实了今日来往宾客,确认柳家的哥儿就是柳玉皎后,便派人去请他上来问话,结果到了这时才发现,他人根本就没在玉河楼。
于是,又派人去柳家请。
而另一方面,心眼贼多的太子殿下,已先一步派人找到了柳玉皎。红甲侍卫将一封书信交给柳玉皎,待他看完后立刻烧了销毁。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其余人都不知道,但是柳玉皎神色极其凝重,他甚至在柳青羽关心询问后,小声说:“现在,好想见到爹爹。”
柳青羽神色一凛,没再多说一句,只凝重地微微点了下头。
柳玉皎下了马车,由红甲侍卫带着回了京城。
而柳青羽等他们走后,则同样快马加鞭回了柳府。他听出,弟弟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这次的事应该是严重到非父亲出面无法解决的地步了。
红甲侍卫最终将柳玉皎放在了玉河楼附近的一个晚茶馆。柳玉皎坐下没半刻,就有巡街的兵马司卫找到了他。他已经收到了太子密令只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就顺着他们回到了玉河楼。
花十梓花国公亲自审问,柳玉皎被带上二楼时,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延座中的太子,脸色立刻一白,他垂下眼皮盖住了满目绝望。
太子就在这里,他之前还想糊弄过去看来是没戏了,如今只能盼着父亲大人赶紧来,他可不想今天这趟玉河楼有命来没命回呀!
大概是真的怕了,之前还算顺从的柳玉皎突然挣扎起来,好似使劲浑身解数拖延时间。
然而,兵马司卫面前又岂容他造次?
最终,柳玉皎不情不愿被推到了花国公面前,意外的是,花国公对他还算和气。
国公问他:“今日玉河楼中,出了件大事,柳公子可愿说说。”
柳玉皎抖着嘴唇道:“我其实不是很清楚,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大皇子为什么要抓你?”国公问:“听你的随从说,你当时正在梳妆?”
这时柳玉皎才发现,一旁的地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竟然是自己带来的贴身小厮?!
“是。”
他瞬间又泄了一口气,有些想要放弃抵抗了。
国公‘嗯’一声,好整以待他的答案。
大皇子为什么要抓他吗?当时他也想明白,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应该是发现了他给白翛然传了纸条,泄露了大皇子的阴谋。
今天这场玉河楼宴请,本就是大皇子的阴谋。大皇子想要害白翛然,这是他中午在另一间酒楼吃饭时,偶然听到隔壁一对表兄弟吵架才得知的!
表兄让表弟收手,表弟不肯,还说了‘……裕王答应我,拿白翛然就能换……’这样的话。
当时声音不是很清晰,但因为有白翛然三个字,他的耳朵就一下变得特别灵,甚至为了听清楚些,他还特地找到了两间房隔墙下边那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老鼠洞,为了听清楚些,他还特地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到墙上去听了!
因此,他听到那对表兄弟后来打起来,好像打碎了什么东西,表弟哭着让表哥陪他,说碎瓶子里装得是他好不容易花大价钱弄来的迷药——
那表哥后来说了什么呢?
哦,那表哥说,黑市上来的迷药,吃死人怎么办?去正规药店重新买!
表弟就急了,大骂表哥‘正规药店怎么可能卖得到迷药’?!
表哥就说‘国学院里不就有个郎中,下午人都去玉河楼,你去找他,也没人看见,也许拜托他就有了……’
……
这些片段在柳玉皎的脑海中盘旋,但是,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他没看到,而且国学院里的具体情况他不了解,这些话说出来对自己也没什么帮助,万一什么都没查出来,反而还会坐实他诬陷皇子的事实。
可是,他又想到了太子那封密信,那封信上太子明确给了他道密旨,可他不想执行,至少在他父亲来之前,他不能执行。
无论怎么,今日也要托到他爹赶来。
这种时候少说少错,当然也不能不回答,惹怒国公对眼下的他来说更非明智之举。
于是,柳玉皎只道:“其实草民并不知殿下叫我所谓何事!”
他话音才落,不远处的延座那边,太子便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
甚至侧头小声对戚无涯道:“为了保住白翛然,这个小哥儿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戚无涯道:“他应不敢违抗殿下旨意。”
“哼。”
太子无所谓的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