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东宫谋士?
开什么玩笑,白家和东宫扯上关系,那还了得?圣上恐怕会气恼吧?
再说,这对太子也未必是好事吧?然而这点利弊,太子未必不知,可他为何还会收白翛然为谋啊?难道说太子背后的高氏家族有意要拉拢白家……
不过眨眼之间,镇国公对白翛然做了东宫伴读这事就想了数种可能。
所有人都等着镇国公开口,所有人也都知道,这几日镇国公要见白翛然所为不过还是玉河楼之事。
果不其然,镇国公笑道:“前几日听说你也去了玉河楼赴宴?”
“是。”白翛然没等镇国公继续问下去,就主动道:“当日,我确实有去赴宴,且裕王殿下还单独邀请我与戚兄去了二楼。”
“哦?”国公没想到白翛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还挺意外。
而白翛然也没给他继续提问的机会,直接道:“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我总也想不起来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如宿醉断章般,记忆消失,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花国公:……
白翛然这症状和大部分在二楼喝酒的人一样,自己逼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但有一点,他必须核实,就道:“老夫听说,裕王殿下似乎很赏识你?”
白翛然心想,说赏识那也太客气了,裕王只是看上了我的皮相。
但话可不能这么回答,就道:“我乃东宫谋士又岂可一身侍奉二主。”
花国公脸上这才出现了然神色。他就说为何好好的白家人放着这么多皇子不选,偏投了东宫?原来是被大皇子逼得——唉,这事恐怕早晚也会传到陛下耳里,到时恐怕陛下难免也会责怪大皇子!尤其是,这事发生的时间点实在太寸,偏在陛下为白戚两家指婚的第二天……
花国公神色一变再变,最终——
“嗯,为臣之道,忠于其主,乃正途。”花国公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白翛然的说法,只是这之后,他再看太子时,那目光中便多了许多复杂沉情,旁人自然也读不懂了。
把酒言欢。
花国公竟也没再提和案件有关的任何事。
说起来,这两天不论是玉河楼的案子还是红袖招的票券,归根到底,那都是两个皇子打架,花国公大概已认清,这局不是他轻易能下场的,也不是他这个做国公的能管得了的。
真正能管这事的那位,现在还在男后的桐屿殿里‘不见外臣’呢,已经足足三天了。听说,户部尚书刘大人,天天去御书房外等,也还没求见一面,他这国公过去,估计也是难见圣颜。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豁出这张老脸?明明这些事放一放会更好。
国公预测,等大皇子裕王醒来,事情恐怕还会有新的转机。
这一晚,送走花国公,太子告诉白翛然和戚无尘,可以回国学院了。
其实,白翛然刚才也看出了国公的意思,似乎对他和戚无尘不准备穷追猛打了,所以相当于是‘警戒’暂时解除了。
当然,有件事太子并没跟他们说,那就是,玉河楼那晚之后,花十梓花国公就将驱蛊行家青云道长请到府上小住。这一举动预示着什么呢?
对于白翛然来说,最大的隐患就是,当青云道长和花国公将迷情蛊的习性特点研究透,他们会发现喝了蛊酒的白翛然竟然平安无事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但是现在,没人会在意那么久远之后的事情,至少在白翛然看来,眼下他终于能回国学院安心读书就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值得庆幸!
而戚无尘也终于要去赴任运河工程监理官了。
明日戚无尘就要动身,晚上送走太子之后,他便问白翛然:“这酒肆有款珍藏叫‘天酿’,你可有意品上一品?”
“去哪儿?”白翛然道。
“二楼赏月阁。”
二楼的赏月阁,是一间四面垂纱的八角亭,因抬高到二楼,又叫阁。此时里面没人,茶金色的垂纱随着夏风轻轻摆动,月光自纱飘的间隙钻进阁内,加之树叶摇摆的叠影,好似舞者曼妙变化的舞姿,倒别有一番意境。
阁内一张长几,铺着笔墨纸砚,靠窗放着一圈儿竹制软塌,香薰炉旁,放着一只托盘,内至一壶温好的酒。
白翛然进来后,便靠到窗畔赏月,心里难得放松,不过眨眼间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欲睡。这时,一杯温热的酒递到唇边,白翛然连忙接过,人也立马清醒了。
他端着酒盏对戚无尘道:“祝君任上顺利,前程似锦。”
“谢了。”
两人默默饮尽杯中酒,一张竹塌各坐一端。
明明心中都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又相顾无言,一句也说不出了。
明明戚无尘只是去赴任,连京城都不会出,此刻的气氛却搞得两人像是要生死离别似得,尴尬还掺杂了一丝说不出来的纠缠。
片刻后,白翛然揉着看月亮看酸的眼睛,忽闻一声巨响——
竟然是戚无尘摔到了地上?!
等等!
白翛然收回要搀扶的手,暗道:戚无尘不是说他酒量很好吗?记得在玉河楼时,他面对十坛酒也面不改色还胸有成竹信誓坦坦地说他能喝!
所以,现在这是……装的?
“你……”
然而,白翛然刚说完这个字,整个人就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第45章 过河之车(二)
身体在第一时间开始出汗, 发热,但白翛然迷迷糊糊就是醒不过来。他感到有人好似在搬动自己,他突然意识到应该是酒有问题!可是, 在太子的地盘上, 有谁敢对东宫伴读和谋士的酒动手脚呢——
答案,只能是太子。
太子不是不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他只是控制欲太强了。
可惜他不知道, 无论那酒里是加了药物、蛊虫还是什么东西,对白翛然来说都是没用的,因为他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 那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但是戚无尘却不同,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喝酒晕倒就是实实在在的晕倒了,他若中毒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中毒了——白翛然一想到这些就心急如焚,昏迷中还不断喊着戚无尘的名字。
而此时,已回到国学院宿舍的太子殿下,正与一名暗卫说话。
“两个人都喝了?”太子问。
“是。现都已睡下了。”暗卫道,“明日他们醒来后,不会记得这些, 只会以为做了一场梦, 殿下可安心。”
“那就好。”太子笑道。
心里却想着, 若非最近在调查白家, 孤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阴阳水这种好东西,也不知, 将来白冠英若知道阴阳水用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会作何感想。
哈!
太子唇角高勾。
暗卫垂着头, 不敢置啄。
太子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回应,自己笑完后,就挥退了暗卫,这才叫内监官,将戚无涯喊来。
这晚,太子挑着戚无涯的下巴,腻腻揉捏,哑声道:“……再过五日,便要离开国学院,你要随孤回东宫,可不能再这般放肆了,知道吗?”
戚无涯说了一句只有太子听见的话,似乎是关于太子妃。
太子的脸唰就冷下来,一把甩开戚无涯的下巴:“她不过就是父后硬塞给孤的‘面子’!既已得荣华,若再贪情,孤绝不容她!”
戚无涯紧绷着身体没说话,太子见他这样又翻身将他压住……
之后,低语如歌,郎情浓郁。
……
翌日,白翛然又在一阵窒息的紧迫感中醒来,不出意外,他果然在戚无尘怀里。
昨晚的事,渐渐浮上心头,白翛然一个激灵,连忙拍醒戚无尘,道:“昨晚那酒有问题,你没事吧?”
戚无尘揉着额角坐了起来,都坐起来了,怀里还抱着白翛然没撒手,可见这执念有多深——当然,他听见白翛然问他后,整个人是迷惑的:“酒怎么了?”
白翛然:!
“你昨天喝了一杯就倒了,你忘了吗?”
“不是一坛吗?”
白翛然:!!!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戚无尘为什么要故意装傻?
戚无尘见白翛然满脸愕然,猜到另有隐情,追问之后,神色越发凝重,道:“是太子。”
白翛然说:“他到底想要搞什么?”
戚无尘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大概,想要控制一切。”
心里的温度慢慢下降。
白翛然深吸一口气,想要推开戚无尘起床。
而戚无尘却没松手,他望着白翛然,手缓缓抬起抚到了他的侧脸上。
白翛然能看得出戚无尘在这一刻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说,就没有在推他,难得耐心的等了等。
然而,戚无尘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缓缓靠近了白翛然……
再之后,在白翛然惊讶的目光中,一个吻落在了他的眉间。
等他回过神时,戚无尘已经离开。
他摸着自己的眉心,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明明戚无尘什么也没有说,但白翛然就是听懂了戚无尘想说的话——
他应该是想说,别怕,万事有我。
不知为何,白翛然心间悸动,久久未平。
这一天,他们在红袖招分开,一人回了国学院,另一人去了东郊运河。
国学院的学子们,最近也过得提心吊胆,主要是经历了一次玉河楼事件,所有人都被那等无法理解的想象和看不见的蛊虫给吓怕了,加之,京城这几天交通堵塞兵荒马乱的,学子甚至都没有心情往外跑了。
白翛然走进教室后,立刻就感觉到教室内读书的氛围要比之前浓郁很多。他不想引人注目,就默默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他才坐下,陈跃几人就立刻围了上来,纷纷问他和戚无尘这两天去了哪里,看得出还是真心挂念。
“只是回侯府住了两天。”白翛然道。
“诶?说起来,戚兄之前答应了我们要请喝喜——”章数知的话没说完,这次不但陈跃就连王几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两人忙笑着对白翛然道:“别听他胡说。”
陈跃将话接过,又道:“白公子,有个事情,我想请你帮忙啊!”
白翛然:?
陈跃搓着手,似乎挺不好意思地道:“听说这两天运河工程就要开工,戚兄已赴任监理官,但录司、路呈这些小活儿总不能还让戚兄一个人亲力亲为,我们做为他多年好友,理应为他分忧。就是这录司、路呈官职虽小,那也是为太子殿下跑腿,所以,还请白兄帮忙问问,殿下觉得我们是否合适?”
“为何找我?”白翛然莫名其妙。
陈跃笑道:“白兄就不要隐瞒了,如今这国学院谁不知道,你是太子殿下钦点的客卿——”他见白翛然明显意外,忙又解释道:“昨晚太子殿下来了教室,和我们一起上了晚课,是他亲口说你是他的客卿,难道你不知道?”
太子殿下还真是——
一刻也不消停!
若非白翛然亲身经历,简直不敢相信,在红袖招刚给他和戚无尘酒里下了药的人,扭头回到国学院立刻就宣布了对他的主使权!
难得说还真是自己喝了那药酒,才在太子眼里才成了安全可靠之人?
白翛然哭笑不得,又觉得一阵心焦,这个太子啊——唉,没接触之前,他觉得太子是和蔼可亲的一国储君,接触了之后,才算真正体会到‘储君也是君’,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太子的每一步似乎都有深意!
令人不得不深思!
不过,陈跃这个事情对戚无尘来说算是好事,若能催成,想必戚无尘的压力也能稍减。
白翛然想到这些天常受戚无尘照顾,如今既有机会帮他,左不过一句话的事,便点头答应了。
陈跃等人当即大喜。
当天晚课后,白翛然去了太子的舍院,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中药味,这才想起赫连舒云竟然还在。也不知等太子伤养好后,会如何处置舒云。想到这人是自己请来的,白翛然有些忧心。
舒云见到白翛然反而比之前热情,还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说到近况,舒云还笑了笑,道:“太子已经答应将我放良,说到底我能有这番机缘,还多亏了你。”
舒云一副要谢白翛然的样子,白翛然忙推辞,心里却依然觉得,太子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舒云的要求,中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只是舒云没有跟自己说罢了。
很快,内监官回来,说太子让白翛然进去。
屋里燃着浓香,似乎是要掩盖什么气味,白翛然不愿探究,一路眼观鼻观心地走了进去。
太子此时翻着袍袖,正和戚无涯在窗边对弈。
“回来啦?”他看了白翛然一眼,如此说道。
“特来给殿下请安。”白翛然道。
太子笑笑,落下一枚棋子。对面的戚无涯迟迟未动,太子抬眼就见戚无涯直直望着白翛然,眼神复杂。而白翛然垂着眸子,似乎没有发现。
太子立刻轻哼一声,手指捏起一枚玉子,对白翛然道:“五日后,你也随孤回东宫吧。”
白翛然一惊!
戚无涯却一僵!他似乎急着要说什么,被太子扫了一眼后,又憋了回去。
之后,戚无涯抿着唇看向白翛然,眼圈荡泪,又被他狠狠忍了回去。
白翛然不明所以,当着太子的面又不能问,而太子也没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见白翛然不吭声,就道:“怎么你不愿意?”
“在下自然荣幸之至。”白翛然连忙行礼,看出太子有些不耐烦,他又道:“殿下,其实此番前来,在下还有一事请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