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说‘遵命’!
白翛然:……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如果可以就顺手也把他那不举的毛病治一治,省得他以后再因为这事纠缠我!”
粉色雾气像是十分喜欢白翛然向它发号施令似得,立刻又从人形散开成一团雾气,将大皇子整个人罩住,不知它干了什么,总之白翛然眼看着大皇子一会抬胳膊一会儿蹬腿,等终于消停下来后,雾气再次化成了小人向白翛然鞠躬!
只是这次的小人比上次小了好多,就像是每执行一次任务,都是一次消耗。
像是为了验证这个推测,白翛然又对雾气小人下了一道命令:把大皇子搬到床上去。
雾气立刻欢欢喜喜飘到半空,又如藤蔓植物般分出数道雾绳,吊起大皇子,毫不费力搬到床边,它甚至还能用雾绳当触手掀开床帐,简直就是一个神奇到不行的高智商免费劳动力!
这次任务完成后,小雾人又缩小了很多,只剩下半尺高了。
白翛然有种感觉,它顶多再执行一个任务就会消失。
虽然白翛然已经想明白这些粉色雾气应该就是他的眼泪所化,但是亲眼看到它做出这么多拟人化的举动后,就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它消失了。
于是,白翛然伸出手,道一声‘来’。那一团雾气化为的小人,欢喜极了,一下就跳到了他的掌心里,盘腿一坐,很快便融进了他的皮肤中——
白翛然只觉得手臂上微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有些潮意,很快又随风消散。
他身上的衣服被利剑割得破破烂烂,已经不能再穿,索性便脱了下来,拉开柜门,找了一套大皇子的便服换上。
夜晚在眼前归于平静,窗外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离去,白翛然身心俱疲,他却告诉自己还不能休息。
拉开房门,走到廊下,黑甲卫立刻像他看来。但见他身上穿着大皇子的外袍,立刻低头,没有多问。白翛然这才发现,即便是常服,大皇子的衣服也在袖口处绣着蟒纹。这衣服他穿出去太容易惹出事端,还得再换。好在,就住隔壁,白翛然几步回了他和戚无尘的屋子,飞快换上了自己的衣物。
之后,他又从自己的小钱匣中拿出两包银子揣好,写了一张便条,路过李教1员门口时顺门缝塞了进去,上面写着请他帮忙请两天假,之后,他匆匆忙忙往学知山走去。
翻过学知山就是红袖招,他要从这里出去。这会儿时间太晚了,国学院的大门已经关了,可他却必须出门。
从红袖招借了辆马车,先去五城兵马司办出城文书,因他手里有东宫腰牌,这事没费什么功夫。之后,白翛然便让车夫一路不停,直出青龙门,前往东郊。
更鼓声自钟鼓楼响起,昭示着午夜来临。白翛然放下车帘,闭上眼脑海中依旧是车后那座雄伟的皇城。国都、京城一个光听名字就令大周百姓们无比神往的地方,如今在白翛然看来,也只剩满心疲惫。
午夜之后,就是新的一天了,这也是戚无尘上任东郊运河工程监理官的第三天,白翛然只希望他还活着。凭心而论,大皇子的话他并不相信,他需要自己确认戚无尘的情况,他总觉得,以戚无尘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若他真的出事了,太子不可能还这般沉得住气。
而大皇子也不至于蠢到对戚无尘动手之后扭头就告诉白翛然的地步,所以,白翛然马不停蹄的赶赴东郊运河,就是要去确认一些事实。
至于,他为何非要连夜出城,为何一刻钟都等不了,为何不顾自己满身疲惫也要执意彻夜狂奔,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其实,白翛然根本就没往深里想——
他不敢。
……
此时的东郊。
运河工程为期一个月。但自上半年起光准备就花了三个月,整个工程上的人马早已磨合出了一定的默契。可就算这样,开工的第一天还是闹出了不小的事故。周人讲究启基奠石,有石敢当先,一帆风顺之意,然而,那十人才能抬动的巨石,刚抬上堤坝,其中一位抬石人突然滑了一跤,导致另外九人猝不及防,受力不均,纷纷跟着摔倒在地,眼看,那块大石从堤坝上滚落下来,就要撵到一人身上,所有人不禁大喊:“快跑!快躲开呀!”
甚至有些胆小的人,直接捂住了脸。
然而,预料中的血肉模糊并没有发生,就在人们惊魂未定之际,一人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生生推住了那翻滚向下的巨石。
“快离开那儿!”接住巨石的人回头冲吓傻了瘫在地上的人喊。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那人拉走。而其余抬石人也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将巨石抬起。
差点闹出人命的风波被化解,巨石顺利入基,人员无一伤亡,人们一拥而上将刚刚那位阻住了巨石的青年围住,七嘴八舌兴奋慰问,却发现青年满头大汗一言不发——
也是到了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青年左脚上的鞋履正被鲜血染红!
“快快快!监理官大人受伤了!”
“快来人!叫郎中!”
至此,戚无尘上任第一天,因英勇救人而致脚部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各种版本应有尽有!大皇子也不知是听得哪一个版本,总之他拿来吓唬白翛然,本意是想要控制白翛然听他使唤,却没想到,会因此激怒白翛然,而落得反被白翛然收拾的下场。
当时事态紧急,戚无尘根本顾不上多想就冲了出去,更顾不上多想就推上了巨石,以至于脚趾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巨石压到了,他都没顾上看。
大拇指的骨头断了一根,伤筋动骨一百天。
宣杏简直要心疼死,一个劲儿劝他家公子把监理官的工作先放一放,戚无尘根本不听。好在,第二天太子殿下就将陈跃等人给派来做帮手,否则,这事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大概也是因戚无尘受了伤,陈跃他们一来,就三个臭皮匠被迫当成一个诸葛亮用了,每天不但要各处巡查,抽检,还有大量的数据要与图纸进行复核对比,那真是一天有干不完的活儿,说他们忙成‘狗’一点也不为过。
一口气忙到亥时,陈跃三人终于把这两天的数据全部追平,刚躺下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工程营地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是有人在闯营。
陈跃翻了个身,把脑袋扎进枕头下,心想:爱谁谁!
房门就嘭嘭嘭被敲响了。
门外是营口来的巡卫,说话道还算客气,就是嗓门大,站在门口喊:“陈跃陈公子是在这屋吗?营口有人找!说是你媳妇派来的!”
什么?!
陈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还没成亲,通房丫鬟都没一个,哪儿来的媳妇啊?不会是——红袖招里的那个谁吧?!
“等等!我马上好!”
陈跃着急忙慌穿上鞋,拉开门就跟那巡卫一起,往营门口跑去了。
第51章 飞相回城(三)
陈跃一口气冲到营地大门口, 正想说谁冒充他媳妇,就一眼看到了白翛然,然后那话就没说出来, 却鬼使神差改口叫了声:“嫂子?”
白翛然:……
他一巴掌拍陈跃脑门上:“醒醒神儿, 叫哥。”
陈跃:……
他自己也给了自己脑门一下:“哎呀大神?我这睡糊涂了,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陈跃心想,那哥哥是我能随便叫的吗?我得叫白大仙呀!
白翛然勉强勾了勾唇,说:“来看个人。”
“哦……”
陈跃眼珠一转, 立刻明白他是来看谁的了。话说回来,戚兄受伤这消息明明已经拜托太子殿下瞒着白翛然了,没想到还有那些嘴碎的人, 传到了他耳朵里。
看他这半夜来访, 兴师动众的架势,一准是刚收到消息就跑来了。单这份在乎劲儿,还真是数年如一日!亏自己之前还觉得他已经放下戚无尘不会回头了呢!还和王几他们打赌,还输了一个月的餐!
陈跃跟着白翛然身旁,只觉得当初自己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白翛然不会再看上戚无尘!实际情况是,他依然在乎他,似乎还在乎得不得了!
“要不, 我现在去帮您叫醒戚兄吧?”陈跃讨好地说。
白翛然却摇了摇头:“夜太深了, 就别打扰他了。我晚上和你挤一挤, 明天再见他吧。”
陈跃:!
艹, 那我还是现在去叫醒戚无尘吧!
我跟你睡,我还能有明天吗?
你不弄死我, 戚无尘也会弄死我吧?
陈跃没说话, 把白翛然让进屋里, 借口去再拿一套被褥,溜出了营帐直奔戚无尘的帐篷而去。意外的是,帐篷里竟然还有灯火,戚无尘似乎还没睡。
“戚兄,你在吗?”陈跃站在帐篷外面问。
宣杏拉开了帐门低声道:“大少爷请陈少爷进。”
陈跃连忙钻进帐篷,烛光之下,散落着图纸和记录薄,他愣了愣,诧异道:“还没核完吗?你交给我们几个不就行了?郎中不是也说了,你要多休息?”
“无妨。”戚无尘放下手中薄卷,眸中带着淡淡调侃的笑意,道:“佳人探望,可是棉被不够了?”一指旁边,那里竟已准备好了一套被褥。想来是那门卫大嗓门,一嚷嚷起来,四邻皆知‘陈跃媳妇来了’。
可是——
“不是我媳妇!”陈跃吓了一跳,连忙澄清:“是你媳妇。”
戚无尘:!
手里的薄卷直接滑落到地上,吧嗒一声,轻轻一响。
谁都看得出,他刚刚就是失神了一瞬。
然而,偏偏戚无尘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微垂着眼睑将那薄卷捡起,结果捡了两次才拿起来。
宣杏和陈跃默契的都没吭声,就好似没有看见戚无尘的失态。
戚无尘继续若无其事:“他……”
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
他抬起眼眸,望向帐外。
陈跃和宣杏顺着戚无尘的视线回身看去,只见夜色中,一人身披月光踏风而来,一身月青色的长袍于晚风中飘荡摇摆,似真似幻。
宣杏忙道:“大少爷,我去准备您明早要喝的药。”一转身出去了。
陈跃也忙说:“我去帮宣杏的忙。”也跟着出去了。到门口,他迎面看到白翛然,他还跟他笑了笑。
白翛然待那两人走后,径直进帐,回身把帐门拉上了。
戚无尘望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望着他在自己身前蹲下,望着他捏住自己的脚,望着他抬起眼眸回望自己,问:“伤得重吗?疼不疼?”
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摇了摇头,作为给白翛然问题的答案。
白翛然拉过一只矮凳,坐好后,小心翼翼拉过戚无尘的脚放到膝盖上,又一点点将松了的绷带拆开,再缠紧。
全程无话。
营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两个人的耳朵都肉眼可见的变成了浅粉色,红润悄悄爬上了眼角眉梢,令他们在这暖黄色的烛火中格外动人。
到了这一刻,有些话,戚无尘不用问,白翛然也不用说了。
幽深的夜色和奔波一路的尘嚣,足以替代任何形式上的甜言蜜语,哪怕只能仅仅勾勒出那一颗真心的轮廓,也是热的,是暖的,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轻易便成拨动情绪这个弦的那道最特殊的,可以刻进人生的风景。
白翛然睫羽微垂,小心翼翼缠着布条。
戚无尘眸光幽暗,紧紧盯着他,呼吸渐渐变了调子,他似乎有些情难自禁了。
片刻后,白翛然将那布条重新系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脚,说:“好了。晚上睡着后记得——”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白翛然一把拽了过去,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说着‘记不住’,落吻如狂,将白翛然的声音尽数吞没了……
白翛然的袍子很快就被戚无尘揉得起满了皱,他的手指也不知不觉钻进了戚无尘脑后的青丝间……
很快,帐内凌乱,床上最乱。
发簪叮咚一声掉到地上,根本就没有人去管!
直到那刚才被白翛然系好的绷带,一圈圈落到床尾,指骨不知碰到了那里,令戚无尘疼得闷哼了一声,两人才堪堪停了下来。
两股呼吸依旧凌乱,于空气中交绕缠绵,一如两人此刻的视线,难舍难分。
“磕到了是吗?”
片刻后,白翛然从床上坐起,往床尾探身。
手臂却再度被戚无尘大力捞了回去,他甚至不高兴地说了句‘别管它’,就又捧住了白翛然的脸,用力亲了上去……
白翛然想笑,他想问问戚无尘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却连自己脚的醋都吃?!可惜,嘴巴被戚无尘霸占,他一句字也说不出来。
戚无尘就像是个不知节制的饕餮,无休无止的亲吻,令白翛然一度怀疑自己嘴唇上的皮已经掉了一层。刺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白翛然忍无可忍,几度‘呜呜’也没让戚无尘停下来,反而舌头差点也被戚无尘控住。
委屈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白翛然才刚刚动了一丝心念,一滴泪就滚落下来,那泪珠正好砸在戚无尘捧着白翛然脸的鱼际上,令他一惊,忙松开了白翛然。
白翛然立刻抹了把眼睛,翻身向里,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一点点委屈,一点点害羞,还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难为情。
喜欢一个人的酸涩和幸福全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反而令人只想缩进某个壳子里,偷偷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