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皇子因深知天丝节的重要性,不知他和皇帝说了什么,天丝节开始前夕,皇帝便将他调到了霜石城接军戍边。而京城的北衙禁军则是交到了白冉行手里,相当于是变向削弱了二皇子对北衙禁军的直接控制权,又将白家人全都栓在了京城皇帝自己的眼皮底下。
至此,京城格局重新洗牌,二皇子周开洛虽被削弱了禁军掌控权,但他背后却依然有镇国公花十梓这位手握枢密院的军权最高领导人。
太子手中工、礼、吏、刑六部直接四部都允他从旁议政,虽然皇帝对他的关注依旧不多,但作为储君,皇帝对他有最起码的认可。
大皇子看似是退出了京城政圈的争斗,实则是进入了整个帝国最机密之地。由此也不难看出皇帝对他的偏爱。
赫连舒云是随大皇子前往北疆而来。
戚无尘知道这事后,本想立即追来,是周稔黛拦下了他,说北疆这边形势复杂,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甚至加上白家旧部的协助都不一定能翻起多大的浪来。到时候,不一定能找到白翛然,反而被赫连舒云等人看出他的心思,有可能会给白翛然招来杀身之祸,不如留在京城博得圣心,到时候以皇上心腹大臣的身份来到北疆,反而行事更加便宜——
“所以你用了三年的时间成了这里的太守?”白翛然问。
戚无尘点了点头,他拉着白翛然的手站起来,说:“大皇子得知是我来接任霜石城的太守,为了取信于我,前两天他送了我一件礼物。你想看看吗?”
白翛然好奇道:“是什么?”
戚无尘没有说,而是拉着他站了起来:“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翛然随他起身,戚无尘看了眼怀里坐得稳稳的白鸣,想了想说:“让鸣儿和宣杏还有墨桃去院子里看会儿鱼吧?那场面他见了恐怕晚上会闹。”
“我要和爹爹、阿娘在一起!”
小家伙精得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发的?一听说要把他单独瞥下,立刻不干了。
对付他这招,白翛然有办法,他笑道:“可是宣杏和墨桃都有好吃的……红烧鱼?”
“我去!我爱吃鱼鱼!”
小家伙一秒变脸,吃上精的本质被激发,什么要和爹娘在一起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戚无尘却望着白翛然脸上重回的笑意,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的然然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儿生机!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能令他开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到一万字,白天还有一更,会补到一万字。
第66章 双行有根(四)
待宣杏和墨桃把白鸣带走, 戚无尘便牵起白翛然的手往后院走去。
整座太守府建造得很是讲究,占地也广,后院也有好些院子, 原太守连任了三期, 在这里住了进十年,因此院内的景致也设置的十分精巧。白翛然跟着戚无尘一路走来,感觉自己就是在逛花园。
不过,当他被戚无尘牵着手走到一处院门紧闭门口还有两个士兵在站岗的小院前时, 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一股阴沉的风迎面吹来,就好像眼前这个院子里住着什么脏东西似得。
白翛然迟疑了一下,没忍住好是问道:“这里面是什么?总觉得阴恻恻的。”
戚无尘怕吓到他, 提前预防, 道:“是人。”
“大皇子送给你的礼物,是个人?”白翛然诧异了一瞬,随即想到了什么,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大概能猜到是谁了。”
两人先后进了院子,那卫兵很识趣地为两人关好大门。出乎意料,院子的中央放着一只大铁笼子, 笼子上罩着半截油布, 若非光亮处能看清露出来的是一个人的脚, 不知道的人就很容易猜错, 还得以为笼子里关得是什么野兽呢!
“是……赫连舒云吗?”白翛然悄声问戚无尘。
戚无尘点了点头,脸上冷若冰霜, 一把掀开了那油布, 强烈的日光照下来, 令靠在笼子上的男人眯了眯眼。他有些不适地动了下,睁眼就看到了白翛然,而后,他便一下瞪大了眼,一下扑到笼子边,双手攥着铁栏杆,有些神经质地说:“你找到他了?你既然找到他了,还不放我出去?可以吗?”
戚无尘问:“连华城在哪儿?”
“我不知道。”
赫连舒云边说边背过身去,神情看起来像个置气的小孩儿。
白翛然皱眉,低声问戚无尘:“他怎么了?”
戚无尘也放低了声音,道:“被大皇子送来时已经这样了,听说他们已经查到了当年大火的真相……”
白翛然略一思索,迟疑地问:“不会是……得知真相之后,大皇子就把他关在这笼子里吧?那,当年的事,赫连家很可能是迫害大皇子的仇敌了?”
没想到,戚无尘还没说什么,笼子里的赫连舒云听到此,突然又转回身来,向是猛扑到笼子上一样,双手紧紧抓着铁栏杆,望着白翛然神经质地道:“你怎么知道?你还知道什么?你都告诉我!都告诉我!”
白翛然被他眼珠都要瞪出来的样子,吓得后退一步,戚无尘也顺势把他拉到身后,白翛然却问赫连:“三年前,我身上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赫连舒云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用逗小孩的口吻,问白翛然:“你想知道吗?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没有好处,我可不说,哈哈哈……”
“他的精神真是出了问题,”这话是白翛然悄悄和戚无尘说的。
戚无尘点了点头:“……我只是在想,大皇子把他送到我手里是什么意思?”
“或许,大皇子听说他当年威胁过你的事,想通过这样的行为撇清关系吧?”白翛然分析道。
赫连舒云见突然没人理他了,又不甘心地刷起存在感:“我知道,大皇子的一个秘密,嘻嘻嘻,我不告诉你!”
白翛然:……
戚无尘:……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爱说不说。”
戚无尘抬手就要把那油布放下来,白翛然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等等,白翛然,你不能走!”
突然之间,赫连舒云的神智就像恢复了正常,不再装疯卖傻,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了。
白翛然回头看着他,挑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赫连舒云再次扑到了笼子边上,冲白翛然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你来,近点,我只告诉你……”
声音有些魅惑,但白翛然还是无动于衷。反倒是戚无尘在笼子外面微微弯下了腰,隔着铁栏,锐利的目光冰剑一般刺入赫连舒云的眼,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别想耍花招,也别打他的主意,有话快说,不说便罢。”
戚无尘说完只等了三息,见赫连舒云没有开口的意思,拉起白翛然立刻就走。然而,两人走出没有三步,身后的铁笼就被疯狂晃动,赫连舒云大吼:“回来!回来!”
白翛然脚步一顿,戚无尘回头看他,就见白翛然给他悄悄使眼色,示意继续敲打,诈出赫连舒云的真话。白翛然脸上的表情有一些生动,戚无尘看到后,竟忍不住唇角上翘。
而赫连舒云见他们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却语重心长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近一些,不可再传六耳之外。”
于是,笼里笼外三人围成一圈。
赫连舒云道:“先说三年前,连华城找到我请我为他拔出蛊虫……”
当年,连华城被白家阴司除名,被追杀途中向戚无尘求助,又在客栈被白跃灵暂时饶过,这些事白翛然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是,自那日之后,连华城没有珍惜得来不易的生机,在白跃灵身边做了几天跟班,发现了白家在后海湖修葺宅邸的真正目的,便又起了贪心,将那张白跃灵找到的图纸盗走了。
这一次彻底惹怒了周稔黛,倾整个阴司之力杀他,他身上带着蛊虫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不得已便向赫连舒云求助。那张图,他给赫连舒云看过,是围猎行宫的地图,地图上有一些标记,显示的是乾罡山,霜石门附近,还有一处火焰的标记,正是围猎行宫。
不出意外,这张图或许与当年的围猎行宫大火有直接的关系,而连华城所知,与当年大火有关的受害者,除了他自己,就还有赫连舒云和大皇子,因此,他一边向赫连舒云求助除蛊,一边还暗中盘算如何利用大皇子对付白家。
连华城身上所中的是YIN蛊,这种蛊种也好,拔也好都要在硫磺池附近,而京籍附近,两人能找到的就是那座山洞,原本他们俩个去那个山洞就是为了拔蛊,却没想到,遇上暴雨决定,又在河中发现了随波逐流的戚无尘。赫连舒云救了戚无尘,因为他是戚无涯的哥哥,他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滚滚运河水冲走,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到了山洞后,赫连舒云为连华城引出了体内YIN蛊,那YIN蛊竟然会直接钻到了戚无尘体内。
赫连舒云连忙就要如法炮制再为戚无尘驱蛊,那蛊虫却像是脑子极其聪明的生物,竟然不再上档。这令赫连舒云十分懊恼。
就在这时,他听到连华城用风凉话一般的语气说道:“这YIN蛊邪门,要想根除,除非能睡到白家人……”
戚无尘和白翛然有婚约,若是白翛然再此,定然能救戚无涯的哥哥!
于是,赫连舒云再次返回京城,准备去找白翛然,却没想到在路上就遇到了同样随波逐流的白翛然……
……
铁笼外,白翛然神情激动,他抖着唇说不出话。一直以来,连华城总是欺骗他,那些在山洞里的日子,和他颠鸾倒凤的人是他,还说白鸣是他的儿子,就只是谎话!
他,白翛然,从始至终只有戚无尘一个人,从始至终他们都只属于彼此!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白翛然欣慰的了!
突然,就有一种沉冤昭雪的感觉!
心情无比轻松!
这消息就像一股飓风,一下子,将长久笼罩在白翛然头顶的乌云全部吹走了!终于有人能够证明他的清白,再也不是他自己单方面的坚持了!
白翛然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很高兴!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什么国仇家恨,什么万里河山都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他只要戚无尘就好了!他只要知道,他和戚无尘都从未辜负过彼此就好了!
白翛然将脸轻轻埋在了戚无尘的肩背上,双手抱着他那一侧的胳膊,也不管这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管这是在赫连舒云面前,反正这一刻白翛然就想尽情地靠在戚无尘身上,闻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让心感受一下久违的踏实。
戚无尘也感受到了白翛然的情绪,因此他虽一脸寒霜地听赫连舒云说话,但是眼底却也慢慢浮现了久违的温柔,他甚至抬手轻轻抓住了白翛然抱着他手臂的指尖,并用力地攥了攥。
笼子里的赫连舒云似乎完全体会不到笼子外面那两人之间的情愫暗动。他还在紧张地说着:“……大皇子不会杀我,只因他想从我嘴里问出连华城的去向。但我不能告诉他,也不能告诉你们。我要保命,你们也最好不要深究这件事,因为,我在调查当年火灾真相时,查到了霜石山的秘密……白家,白家在这里经营多年,经营多年——”
他说着说着突然就哽住了。
像是突然想通了之前没有想通的点,整个人像是突然沉浸到了一种爆炸的惊愕情绪中。
片刻后,赫连舒云猛摇铁笼,激动地低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张地图是什么意思,我终于明白了!”
第67章 献卒解杀(一)
赫连舒云突然明白了地图的意思, 他激动得连忙撩起裤腿,从小腿侧面揭膏药一样,揭下来一块‘皮’。不知是什么皮质, 他腿上并没有伤口, 他大概是太激动了,已经顾不上是在戚无尘和白翛然面前了,捧着那皮翻了个面,立刻欣赏起皮子背面的那张地图。
白翛然见此, 微微皱眉,将戚无尘拉到一旁,小声道:“他故意在咱们面前摆弄地图, 就好像在引诱咱们快把他的地图抢走一样, 我总觉得有诈。要小心。”
“嗯。有理。”戚无尘想了想,说:“或许,这就是大皇子要把他当成见面礼送给我的原因。他真正想送的是这副图,并不是人。”
白翛然的思路突然打开,道:“还记得,咱们当年在吏部档案库调查天丝节理事官时,那些离奇死亡的官员吗?”
戚无尘‘嗯’一声,望着他, 等他说下去。
“那些官员的死亡地点都集中在某一特定的官道, 结合连华城这些年来的行迹还有赫连舒云手上这张图的标记来看, 我现在觉得那些死亡像是某一种祭祀,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的直觉。”
戚无尘的思维也开始扩散,半晌他道:“若是大皇子、赫连舒云和连华城目标一致, 那么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就是一局, 请君入瓮罢了。”
白翛然仔细想了想,却摇了摇头,道:“赫连舒云和大皇子,我不好说。但是连华城,这两年他一直住在天兽山附近的山麓,与当地猎户为伍,每日他都进山里以打猎为名,却十次有八次空手而归。”
“那些其他的猎户呢?”戚无尘问。
“都差不多。”白翛然陷入了回忆,有些出神,道:“现在想起来,那些猎户也不是和像猎户了。哪有猎户总是打不到猎物的?”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片刻,戚无尘道:“与我一同来此地的,还有白家二哥。只是,他到了此地后,就四处在找你,已多日未归。我昨日已联系了他,想来他若收到消息,该是尽快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