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今日不是都在说,陛下许了魏侯和世子出征,他们要去边关了吗,我想去看看世子。”司晏坐在墙头,拍了拍自己的手。
“殿下!”看着高高的围墙窦玉有些担心,声音都不免提高几分。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司晏就轻功施展,跳下墙头。
魏淳也没有想到,新年还没有过完。边关就起了战事,他还没有等到司晏的回答就要去边关了。
司晏找到魏淳的时候,魏淳已经在城门口张望了很久,前方队伍,魏侯已经催促多次了。
“你要去哪里?”司晏还没有出皇宫就被司梁带着御林军拦住了。
“我要去见魏淳!”司晏立在哪里,也没有行礼,也没有叫一声父皇。
“朕不准!”司梁冷冷的看着魏淳。
“魏淳是我珍重的人,我一定要去见他。”司晏的眼神很决绝。
司梁从未在司晏那里见到过这种神情,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在沉思片刻之后,司梁让御林军让开了道路。
司晏顺利离开皇宫,策马奔向城门,还没有走近就看到一个身影等候在城门口。
“魏淳!”司晏没有走近,撕扯着嗓子喊着魏淳的名字。
“我在!”魏淳也扯着嗓子回答。
走近,司晏策马与魏淳相对,两人相视无言。
“魏淳,那天你问我的,我想给你一句话……!”是司晏先开口的,不过他没有说完,便被魏淳打断了。
“你先别说,等我凯旋归来!”魏淳握着缰绳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在害怕。若是答案如他所想,他便不舍得离去,若是与他想相背,他又害怕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再也无所念,不怕生死。
“好!”司晏点头。
看着司晏带着笑意的脸,魏淳转身策马扬鞭。
这一别,司晏再也没有能告诉魏淳那句话,因为在京都最后一场大雪的时候,边关急报,魏候求援。
求援圣旨发出去第三天,司晏担忧的坐在台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
“殿下,天冷,咱们回屋。”窦玉在他身后替他打着伞,遮挡着落雪。
“边关有消息了吗?”司晏抬头。
窦玉神色凝重,然后又缓慢的摇头。这些天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还到处都是镇北候战败的流言。
司晏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再说,就坐在台阶上看天,看落雪。
突然只见一道身影冲了进来,来人身着太监服饰,却是步履匆匆丝毫不见宫中内侍的沉稳。
“殿下!”那人直直冲到司晏面前。跪地抱住司晏的腿。
“救命!”那人抬头直呼救命。
这是今年秋闱的新科进士徐瑾年,是司晏提出科举,保举的第一个寒门出身的仕子。
“怎么了?”司晏扶住徐瑾年。
“陛下,要杀魏候!”徐瑾年死死抓住司晏的袖袍:“陛下命兵部尚书王纯,扣下了立刻支援的圣旨,援军并没有接到圣旨!”
司晏猛得站起来,看向兆和殿的大门。
“你怎么知道的?”司晏俯身提起徐瑾年,那眼神十分的骇人。
“臣,在内阁门外听到冯太傅和王纯的谈话,臣想如今只有殿下能够救魏候了。魏候一生征战,为国为民,不该就怎么被害死了呀!”徐瑾年是送折子的时候,在内阁门外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听到王纯与冯提的谈话才知道的。想来找司晏的时候,才发现兆和殿被御林军守着,他只好乔装混进来。
“圣旨呢?”司晏亲眼见到司梁写下支援的旨意,圣旨应该还在的。
“在王纯手里,听王纯说,陛下是想将魏候和魏候世子困死在永靖关。”徐瑾年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司晏转身进殿,只是片刻他便提着一把剑重新走了出来。
“窦玉,你在这里守着,陛下要是来了你就告诉他,我去找王纯了!”说着司晏便提剑直冲宫门。
这一路凡是有人阻拦,司晏皆是一剑挥退。
深夜,大雪纷飞。王纯府上已经是一片寂静,守夜的灯火也不是很明亮,昏昏暗暗的,喝着纷纷的大雪格外的冷寂。
“嘭!”司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一脚踢开王纯家的大门,厚重的朱红大门在雪夜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司晏提剑连砍两个家丁,最后提着管家的衣领,在管家的带路下找到王纯的住处。
王纯还在睡梦中,被司晏的声音惊醒。看见司晏的提剑直刺他的咽喉,吓衣服都没有扣好,直接跪在地上。
“圣旨在哪里?”司晏问。
“殿下,说的是什么圣旨?”王纯冷汗直冒,在司晏和司梁面前他选择了司梁。
“嘶!”司晏不再多说,直接就在王纯的脖子处留下一道血痕:“你现在肯说吗?”
“殿下,饶命!”王纯感受顺着脖子流下来的温热的血液,身体直哆嗦。
“在......在书房!”王纯终究是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好!记住了,圣旨你奉陛下令,发下去了!”说着司晏剑锋一转,寒芒闪过,一道发丝就从王纯的脑袋上飞了下来。
看着落地的发丝,王纯连连点头。也许是他想错了,司晏是陛下唯一的孩子,日后还得仰仗司晏活着,此时得罪司晏是不该的。
第五十一章 回首。
徐瑾年牵着马等在门外,这道圣旨一刻也不耽搁,必须立刻送出去。
“陛下,刚刚下令,封锁城门。”徐瑾年在雪地冷得直跺脚。
司晏眸子一颤,他的所有动作司梁都是看在眼里的。
司梁身处皇宫,拥炉围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司晏表演。司梁是皇帝,他要做的,无人敢也无人能悖逆。
司晏咬牙,他不怕,那是他的父亲,他熟悉的很。
“那就硬闯,除非陛下能狠心杀了我!”司晏捏紧手里的圣旨。
徐瑾年看着司晏,有些错愕。这是一个与陛下截然不同的人,那抹坚毅神色,令人钦佩向往。
城门处,司晏手持皇子令牌,要强行打开城门,他不能出京,但是徐瑾年可以。
在这一朝,皇子令牌可比天子令,因为司晏是陛下唯一的皇子。但是城门守卫提前得了陛下指令,并不敢开城门,只是默默的站成一排,无声的阻拦司晏。
司晏也不害怕,今天这个城门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今天晚上,这道圣旨司晏必须要送出去。
司晏猛得从梦中惊醒,寒意自脚底蔓延开来,冷得发抖,怎么会梦见那天晚上呢?司晏披衣坐起来,那天他仗剑强行让守城的将士将城门打开,然后带着徐瑾年连夜赶路,将圣旨送出去,尽快调动援军支援魏候。他只求自己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待身上锦衣再也抵挡不住风雪的时候,司晏才发现自己的狐裘在城门口失落,寒风侵袭,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徐瑾年,你一定要把圣旨送出去,一定要送出去,我在魏淳回来,我想让他回来!”司晏记得当时他把圣旨扔给徐瑾年的时候,说的是这句话,然后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徐瑾年当时想回头,他当时让徐瑾年别回头。后来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很冷,那天的雪格外的冷。
“陛下,醒了?”窦玉进来添火的时候,发现司晏呆呆的坐在床上,上前问道。
“有些冷,睡不着了。”司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那天送出去的圣旨,依旧没有来得及。司晏大病初愈,便接到边关战报,魏候战死,世子重伤。那个时候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那句话,他还能不能说,魏淳如果知道还会不会给他机会说出来。
“也好,天快亮了,陛下睡不着就起来走走吧!”窦玉找来狐裘给司晏披上,这样会更暖和一些。
“窦玉,你说魏淳知道当年的事情,会如何?”司晏还是忍不住想问。
窦玉沉默,迟疑半响才慢慢开口:“其实当年的事情不能怪陛下的,陛下为了那道圣旨,整整昏迷了三天,落下一身的毛病。只能怪先皇太心狠,如此重臣也会下首谋害。”
“如果不是因为朕,先皇也许不会想着去杀老魏候和魏淳的。后来魏淳回京,朕就再也难见他一笑,为了撑起魏家的门楣,他流过多少血,受过多少伤。而朕只能远远看着,朕害怕每一次的靠近,又会给他招来无穷祸端。以至于到后来,先皇都生过另立太子的心。”司晏深吸一口气。
窦玉在兆和殿燃起烛火,天刚微微亮,加之下雪,天色不够亮,屋里依旧昏暗,只有燃起烛火才有清晰的视线。
“陛下,您现在是有那个底气的,至少陛下成功了一半,还有一半陛下要努力。终有一天,陛下能够亲口告诉魏候的。”窦玉迎着昏暗的灯火去看司晏。
“当年老魏候在世时,魏家风头正盛,先皇已经十分忌惮老魏候。偏生那年宫宴,魏候又携剑误入了兆和殿,虽是小事却更加惹先皇不满。本就想除掉老魏候,后来又出了陛下这事,先皇如何不起杀心,这不怪陛下的,是先皇疑心深重。”窦玉见到司晏脸上神情不明,继续说道。
司晏起身,窦玉连忙上前给司晏穿衣服。
“窦玉,快过年了,多注意边关的消息。”司晏抬手,又恢复以往的淡然。
窦玉忙点头,麻利的给司晏穿衣服,自从出了知微的事情,兆和殿很久没有出现女官,平时连出入的宫女都很少。
穿好衣服,司晏便亲自去打开了兆和殿的大门,只见外面一片雪白。终于是入冬了,大雪纷飞。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冬!”司晏轻轻撇嘴,原来昨天是下雪了,难怪这么冷!
窦玉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在身后,看着司晏仰头看雪。
今天的司晏依旧没有上早朝,而是吃过早饭就开始漫无目的走在宫道上,看各处的雪。宫里快要过年了,尚仪局按照礼制,早就开始布置,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在挂红绸了。
“窦玉,召长公主入宫,主持年宴。”司晏很清楚年宴的规矩。
按照往年的规矩,元年当天是要在宫中设宴,宴请宗亲和朝中重臣的。这样的宴会,宫里总不能一直交给底下的人去办,总该有个人出面打理,司晏想来想去还是司宁合适。
“是!”窦玉点头。
伴着大雪纷纷,蔡荣阳随着母亲飘荡在回乡的路上,只是转眼她便从县主之尊落到这般地步,说来可怜又可笑。
今日大雪,封住前方的道路,她和族人只好挤在一处民居。身边没有丫鬟,只有一个老迈的婆子,这个婆子还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与他们家感情身后才留下的。
蔡荣阳见不得族人日日催泪,便找了一个借口,不顾周身寒冷跑出门外。她刚跑出门外就看见一辆马车,马车就停在她的面前。
她低头给马车让开路,然后避开垂首等待马车通过。
那马车并没有离开的意识,蔡荣阳惊讶的抬头,只见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绝美的脸颊,美人嘴角带笑,唤她:“荣阳妹妹,好久不见!”
“冯墨瑶!”蔡荣阳吃惊的叫出来人的名字。
“荣阳妹妹方便上来聊聊吗?”冯墨瑶开口问。
蔡荣阳觉得她和冯墨瑶并没有什么可以聊的,直接无视冯墨瑶,转身欲走。
“荣阳妹妹,习惯这样奔波的日子吗?习惯没有下人,缺衣少食的日子吗?”冯墨瑶并不着急,而是轻轻的开口,一边说话还悠闲的整理着身上的狐裘。
蔡荣阳果然停住了脚步,这样的日子她早就受不了!
“妹妹,还记得自己有一门亲事吗?”冯墨瑶又缓缓说道,然后嘴角笑意越来越来浓烈。
第五十二章 年宴。
除夕夜,是要在宫里设宴与宗室臣子同欢的,还要一起守岁。司家宗室到了司晏这一朝所剩也没有多少,只有岭南王算的上不错的一支,他们一直远远的避在南边,很少来京都。这个新春很让人吃惊的是,岭南王派了自己的世子前来恭贺新春。
司晏看着尚仪局送上来的礼单,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岭南王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有什么消息?”司晏随手将单子一放,便转头问窦玉。
窦玉垂首:“老奴最近得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消息?”司晏又问。
“岭南王府要迎娶蔡荣阳,说是陛下亲自赐婚,不可违背。”窦玉上前一步,缓缓开口。
司晏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笑出声了,然后轻哼一下。按照规矩,臣子获罪一切荣宠皆无,他的赐婚圣旨就是皇恩浩荡的荣宠。蔡家获罪被贬出京,这道圣旨也会由尚仪局收回,内阁销毁封存。这两家的婚事也会作罢,哪里还有这等说法。
“岭南王这是下的那步棋?”司晏有些疑惑,轻咦了一声。
“简然还注意到一件小事,冯家的姑娘曾出京送过蔡家姑娘,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窦玉仔细思索一下,他自己觉得两件事情毫无关联的,但是还是觉得不对,想着对司晏说一下。
蔡家姑娘与冯家姑娘,两人被人并称为京都双姝。两人暗中较劲许多年,现在一个人被贬出京,另一人为了博一个好名声去送也说的过去。但是依照冯家姑娘的性子,不落井下石就很不错了,还能去送送?
“冯相不愧是先皇曾经夸赞不已的人,玩起计谋无人能及!”司晏只是叹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