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朝中大臣才渐渐明白,今日这朝会是陛下为冯相开的,不由得纷纷暗中摇起头来,暗叹司晏太稚嫩。这样是不能吧冯相如何的,说不一定还会将自己唯一的两个纯臣搭进去。
“陛下,冯相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陛下就这般容忍别人构陷于吗?”又是一位内阁老臣出列,持着自己的已经磨的光滑的笏板看着司晏,花白的头发,端方的仪态。
“构不陷构陷的,冯相最清楚不过了,你们也是最清楚不过的。”司晏轻笑一笑。
司晏起身,拿着方儒鸿和徐瑾年的奏折起身,然后掀开面前的珠翳,再一次横扫丹陛之下众臣:“还有谁要为冯相说情的,都站出来吧!”
司晏说完看向冯提,冯提此时脸色平静,也看着司晏的表情。看见司晏在看他,立刻出列跪到阶前。
“陛下明鉴,臣冤枉!”冯提持礼端庄的跪着。
见到冯相跪了下去,朝中文武大臣纷纷跪了下去,只有少数中立的大臣和一些隶属于魏家的武将没有跪。他们纷纷跪地,黑压压的一片,比之天上的一片片乌云还壮观。
“请陛下明鉴,冯相冤枉!”众人高喊。
司晏又看向仅剩的那些人:“你们,是怎么想的?”
那些人面面相觑,这个站队今日一定要站么?
“陛下是天子,臣等相信陛下定能明察秋毫,给天下百姓一个公道,是非曲直,也定能明了!”王纯也在那些没有跪下的人当中,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司晏,又瞥了一眼司晏。
说完之后,王纯又上前一步,臣今日也有本启奏,说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奏疏:“臣母新丧,臣请辞为母守孝三年。”
司晏看着王纯高捧的奏折:“你以为你跑得了吗?今日你只能选一个,做不了墙头草,选朕朕许你留一命,选冯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王纯!”
王纯听完司晏的话,就生生冒出一头的冷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各位想好了吗啊?”久久的,朝堂之上再也没有声音,司晏才缓缓问出这句话。
群车再无动静,司晏缓缓摇头,有些伤感的说道:“朕少年登基,确实年少,众位爱卿不信任朕也是无可厚非,但是他冯提又能为各位许下什么呢?众卿家入朝为官,是为了来弄权玩弄朕的吗?朕记得,诸位大人当年入朝为官也是有志向,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如今怎么都变了呢?”
“哼!一群乌合之众!”方儒鸿看着拂袖冷笑。
“这是在架空朕吗?也好,既然这样,朕便给冯相一个自证的机会,解释一下这些!”说着司晏就将自己手里的奏折甩到冯相的面前,里面夹着的各种证据也是满天飞舞。
然后司晏就甩袖,沿着来时的路缓缓走了下去。窦玉连忙跟了上去,扶住司晏。
第七十九章 逼反。
窦玉扶着司晏慢慢走在回兆和殿的路上,一如当初司晏第一次登基上朝下朝一般,慢慢的,悠然的。司晏沉默,窦玉小心。
“满朝文武,近乎冯党,你说这皇帝让冯提来当不好吗?先帝为何还要立了朕之后,又在他百年之后养出一个冯提。以先皇的谋略,他难道不知道那道遗旨会替他养出一个权臣?”司晏轻笑,无奈也苍凉。
窦玉微微弓着身子,闻言抬头看着司晏:“陛下,先皇善谋略,可惜心思深沉,非仁君。陛下心思缜密,却心存天下,与先皇不一样的,自然想不到先皇所想所谋!”
“让简然在宫外注意一些,放机灵一点吧!既然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局面,那便不得不防冯相了。”司晏眸子渐渐冷了下来,眼眸深处印出周边树上的一片黄叶,原来已经秋天了。
“这个老奴明白的,只是冯相已经被陛下逼上绝路,在得知自己唯一的盟友岭南王也没有了的时候,会不会突然谋反。陛下还是早些通知魏候为好,虽然陛下有云泽那边的水军,可是终究顾不上京都呀!”窦玉很是担心,今日朝堂之上,司晏公然逼着朝臣站队是给冯相看的,就是在明目张胆告诉冯提,朕在对付你,就看你怎么应对了。若是换作先皇在世,这么做,冯相一定会当庭请辞,交出大权以求保全冯家。可是如今,换成了司晏,朝中文臣武将又近乎冯党,这样的情况下,冯相未必不会放手一搏。
司晏回头看着窦玉,然后解开冠冕的带子,将王冠取下来,放到窦玉的手里。窦玉见状只能双手捧着,然后高举捧着。
“就是要逼他,不逼他,怎么做到将朝堂肃清。一朝天子一朝臣,朕留他们太久了。他们以为朕年轻,便可以轻视朕,朕就要告诉他们,这天下唯朕独尊!”司晏瞥了一眼高举这帝王冠冕的窦玉,迈开步伐走向兆和殿,宫道平整,他便走的很稳,威严又霸气。
窦玉听完只是愣了片刻,然后捧着帝王冠冕,快步跟了上去。也许他刚刚说错了,司晏也是有先皇那样深沉的心思,对呀!司晏是先皇唯一的孩子,是先皇用尽心血教出来的,怎么会只学会了先皇的谋略,应当也会有先皇的城府,有先皇心中的雄图霸业。
冯提是司晏的老师,一起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司晏是了解冯提的。到了绝路冯提一定会拿出,背水一战的勇气,至于文人心中那点忠君爱国到底没有家族百年,自己名垂千古来的重要。
回到兆和殿,内阁今日没有派人来送折子,司晏无事可做,就坐到那局自己尚未博弈完的棋盘上,继续琢磨这棋局。他估计这个时候内阁的人哪顾得上给他送折子过来,估计都在商议今天的事情,揣摩他的心思。
这个时候,内阁确实如他所想都在商议今天的事情,揣摩司晏今天这出,是想要干什么,单纯的想废了一个冯提吗?而冯提却不在内阁,他出宫了,他派人送去岭南王府的信件一直不见回音,他的心底这时才有一些慌乱。
“相爷!自己人消息,岭南王昨日突发暴疾轰了,岭南王府的小公子已经连夜奔回岭南了。至于京都王府,据说世子病了,世子妃忙着照料不见外客。”冯相自己的人,看着冯相焦急的脸,匆匆将感刚刚收到的消息汇报上去。
冯相听完属下报上来的消息,只是眼眸深深的闭了一下,好一招釜底抽薪!要是他只有一个岭南王,确实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可惜了岭南王是他下下之选,只是因为岭南王姓司,于天下而言名正言顺。不过现在他倒是不在乎什么名正言顺了,反正皇后的孩子也姓司,只要是个活的,无论男女有他在,就会是下一任大禹帝王!
不过他现在承认,他确实小看这位年轻的帝王了,原来在司晏眼里也不会完全被情所乱。司晏也是心有沟壑的,只是手段还是稚嫩,以为这样就能逼着自己请辞吗?不会的,他会谋反!不!是宫变!谋反太有损的他的名声,宫变清君侧,拿出先皇遗旨,才是他这个时候的上上选,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监国,与谋反有何差别,还不用被天下诟病。
在冯提的这里,司晏早就输了。因为身为皇帝的司晏喜欢一个男人,这是有违人伦,有为礼法的,这是个变态,是个有病的皇帝,这是被天下人所不耻的,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赢得民心,赢得朝臣的爱戴。这也是冯提心中必胜的筹码,一个由先皇亲自交到他手里的筹码。
冯相这个时候也不管岭南王了,只当岭南王是他棋盘上的一颗弃子,既然已经死了,那边放着吧!
到了晚上,雨又下了起来,本来下朝的那会儿雨已经停了的,天空上还隐隐见到又太阳出现的,可是这个好景没有持续多久,雨又下了起来。
“陛下!”窦玉不知道去做了什么回来,一身水气,他唤了一声司晏不敢靠的太近,让水气染到司晏身上,只能远远的躬身一礼。
“季家军动了,京畿九门也有调动,陛下咱们该出去避避了,想必冯相要反了。”窦玉又跺了跺自己的脚,将脚上的水珠抖落。
司晏还在看棋盘的局势:“不对呀!朕好像想错了什么了!”司晏叹了一口气,璇及又笑了起来。
“陛下?”窦玉一听这话疑惑的皱起眉头。
“他不是要反,他要逼宫!他有遗诏,他为何要反,自毁名节!”司晏抬眸,笑着挥手:“不必,等着他来!”
窦玉闻言就跪了下去:“陛下,三思!”
司晏示意窦玉不要那么紧张,他又轻松的往凭几上一靠:“不要紧张,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边看看谁的谋划才是最好的吧!”
窦玉又抬头看了一眼司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也罢!从到了司晏身边,他就是司晏的人,生死相随的,这个是不变的!
第八十章 揭秘。
边关。
魏娴出嫁之后,魏母一个人在府里就有些孤独,魏淳现在有闲暇的时间,就会回来陪着魏母。可是最近魏母一直不怎么搭理他,看着神色很是落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观察了很久,魏淳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作为儿子,他终究无法像魏娴那样撒娇哄着魏母,他只能强硬直接了当的问。可是魏母依旧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魏淳问出声的时候,那脸哀色掩饰不住,想至深处竟然掩面微泣。
“阿娘!”魏淳见状跪到魏母面前,担忧的仰头看着魏母。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看着那张与老魏候七分相似的脸庞,泪如连珠般滚下来,却依旧无言。
“阿娘,能告诉淳儿为什么哭吗?”魏淳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魏母见儿子再一次发问,止住眼泪看着魏淳的眼睛:“淳儿呀!你对陛下之心真的到现在都未曾变过吗?”
见魏母提起司晏,魏淳心下也是一片哀伤,随即他点头;“阿娘,淳儿变不了,变不了!”
“那你便不要在问了,做好你的魏候便好!”魏母慈爱的抚向魏淳的脸庞。
魏候听见魏母这般说,也只能不再追问,又陪了魏母一会儿,便去了军营。
他刚到军营,就看魏清拿着一份信走来,脸色沉重。
“怎么了?”魏淳问。
魏清双手将信奉到魏淳的面前:“夫人是因为这封信,最近才会如此神伤的,属下大概看了一下内容,侯爷也看看吧!”
魏淳疑惑的拿过信件,信纸缓缓展开,刚看到开头“老魏候”三个字,魏淳就愣住了。
“这是谁写的?”魏淳脸色沉的可怕,厉声问道。
魏清把头一低:“王纯,现内阁首辅王纯!他是当年的兵部尚书,此事他当是心知肚明的。”
魏淳攥着信纸的手,慢慢收紧,片刻又缓缓放开。难怪今日母亲会问他那个问题,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阴谋,一个司晏至始至终都知道的阴谋,原来司晏也是可以看着他去送死的,那么那日司晏赶来送行,想对他说什么呢?说此去小心,还是此去再也不见!
“侯爷,要不你反了吧!就此自立不再受京都辖制,您放心十五万魏家军,绝对不会放下侯爷!”魏清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京都有什么事?说!”魏淳立刻捕捉到魏清话里的东西,司晏好好的待在京都,魏清为什么要劝他自反,这不是要让魏家背上千古骂名吗?
魏清抬头看了一眼魏淳:“京都传来消息,季家军动了,轻骑飞奔京都。不久前陛下当庭质问百官,想必冯相请辞。如今冯相已经联合季家军和京畿九门防军,可能要逼宫或者谋反!”
魏淳上次离京在京都做出的布置,终究是用上了,冯相一有异动,魏清就立刻收到消息,但是今日查到这封信,他就起了隐瞒不报的心思。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直崇拜敬仰的老侯爷,竟然死于这样的阴谋。侯爷一直爱慕的人,竟然是帮凶,然后他这些年还心安理得的利用侯爷。
“既然如此,调集亲卫营,回京!”魏淳揉碎手里的信纸,他要回去,不是去问什么,现在他不想问了。直接去揉碎司晏,囚禁起来,然后?然后......!
“啊!”魏清吃惊。
“回去,渔翁得利。你以为司晏一点准备都没有吗?他怕是在等着冯相反了,反正总要动刀兵的。回去捡个漏,看看本候能不能做一做,那个最大的赢家!”魏淳的目光渐渐冷厉起来,坚毅之间尽是肃杀。
魏淳一直都知道父亲的死是一场的阴谋,没有想到是一场这样的阴谋,那天他也许该追问最后答案。可是问到了,他又该如何?还不是如今天这样,得知他涉险,依旧担心的不行,难道真的能去动手杀了他。
魏清出去的那刻,魏淳终是没有崩住,缓缓的单膝跪地,低头微泣。
兆和殿。
司晏还是坐在棋盘前,今天他却只是在摆弄着白棋,棋盘上的黑子他是一颗都没有动。窦玉侍立在旁边,一边的地板上,王纯跪在那里,额头不停的冒汗。
“陛下,冯相让臣写的信,您是看过得。这事臣是有错,可是先皇之威,臣如何不惧!”王纯拿自己的袖子不停揩汗,已经要入秋了,天气转凉,可是他就是觉得热,热得冒汗。
“朕又没有怪你,朕不是说了,许你留一命呢?至于怎么留,不得魏候回来说了算吗?害怕什么?朕又不吃人。冯相都这么算计朕了,你看朕动他了吗?”司晏拿起白子,顺带的看了一眼王纯,轻轻一笑,好似很无辜一般。
王纯后背瞬间又是一层冷汗直冒,连忙点头:“陛下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回去吧!”见到王纯这样,司晏淡然的挥手,示意王纯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