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我们……”
进入密林身处,一股眩晕感袭来,叶孤云稳住心神,知是阵法所致,可跟随的士兵不知道,一下子慌张起来。
“不必惊慌!原地休整!先凝神,再吐息!”
利用相似的场景故布疑阵,让他们自乱阵脚,是苏巧儿的风格。
叶孤云眸中笑意愈盛,表情却是冷了下来。
小师弟……到底还会给他多少惊喜?
☆
叶孤云率兵闯阵,慕远枢和柳无言也没闲着,与北狄人短兵相接,力争高低。
兵力悬殊,慕远枢还分了一小撮士兵去随柳无言破阵,一时间落入下风也很正常。
但大齐将士个个勇猛无比,愣是杀得敌方措手不及。
天色渐晚,终是在那霞光溢彩的时候,分出了胜负——
叶孤云领着人突出重围,夺取了敌方的帅旗。
苏巧儿脸色一变,失声道:“怎么可能!”
他倾尽所有布下的阵法,竟然被叶孤云如此轻易地……就破了?
叶孤云衣衫褴褛,脸上还有伤痕,“师弟,你输了。”
帅旗在手,北狄军心溃散,不得不退。
领兵的北狄将军脸色很差,他目光阴鸷地看着苏巧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退兵!”
他就知道!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谋士军师不靠谱!
北狄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国师会让他们听命于苏巧儿,虽然前几场胜仗来得很快,可如今的失利……却是影响最大。
“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跟国师大人解释。”
将军的话落入苏巧儿耳中,暗含威胁。
苏巧儿冷笑道:“不劳将军费心。”
说罢,便纵马而去,扬起飞尘无数。
这场久违的胜利,大大地振奋了大齐军队。先前营中还有人对叶孤云颇有微词,可经此一战之后,却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慕远枢的左副官,他跟着叶孤云闯阵,才明白阵法的奥妙。
“阵法这东西太玄乎,之前我是不信的。”左副官绘声绘色地向军营里的弟兄们讲述着当时的情况。“可叶大人厉害啊!就没有他算不到的事情!你看那密林里几乎每棵树都一模一样!叶大人却是能从中找出不一样的那棵!说是叫什么……阵、阵眼!对!就是这个……”
柳无言倚在帐前,听着左副官的这番描述,轻笑一声,放下门帘。
帐中,他戏谑地看着慕远枢,悠悠道:“殿下,叶大人一战成名……您……如何看?”
“不如何。”慕远枢卸下铠甲,重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军心振奋,是好事。”
是么?
柳无言为他斟茶,语调悠长:“现如今,叶大人的风头可是盖过了您呐!”
慕远枢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无妨。”
慕远枢麾下全是曾经效忠于他爹庆王的精兵良将,只忠于他一人。叶孤云就算再厉害,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柳无言将热茶奉上,笑意盈盈:“殿下海涵。”
这……听着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
“你想说什么?”慕远枢道。
他自小与柳无言相识,知道这人在未进入御史台之前,就修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殿下还是不信我么?”柳无言弯了弯唇角,自己先喝了一杯热茶。“茶不烫了,解渴正好。”
慕远枢也抿了口茶,温的,不烫。
柳无言未说完的话他都明白,二皇子狼子野心,让他知道叶孤云受皇上调遣来帮自己……怕是将来新皇登基,他就有大|麻烦了。
“殿下,您当真……没有一点想法?”
这话问得隐晦,他也不是第一次听。
年少的时候,柳无言就曾教过他,天命难违,若上天有心降大任于你,避是避不开的。
常人都会顺势而为,可他……若偏要逆流而上呢?
慕远枢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端详着手中的茶杯,似要将它看穿。
“你还是这样。”柳无言以为他在犹豫,又叹了声。“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说得好像在很久之前,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一样。
襄王有心,神女无梦。朝中的那点事,就算知晓来龙去脉,也不一定能顺利脱身。
慕远枢很清楚,他与柳无言之间,藏着太多的秘密。
第11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巧儿落败,北狄人却未按照原定的那样退出容州,大有要跟他们再耗上一段时日的意思。
帐中的叶孤云听后,大喊:“怎能如此狡猾!”
言而无信,绝非君子所为。
可柳无言却摇头,叹气道:“恐怕,这也不是苏巧儿能做主的。”
苏巧儿上面,是北狄国师。北狄国师阴险狡诈,此次举兵来犯,亦是他的主意。
“明面上,我们赢了,离将北狄人彻底赶出大齐不远了。”慕远枢眉头紧锁。“可实际上,北狄人仍占上风,二皇子一来,一定会大做文章。”
皇上的龙体是越来越不好了,二皇子现在比之前更加着急——若是皇上在京城有个三长两短,他又远在容州,来不及赶回去,那岂不是先前的努力白做了,叫那一直留在皇上身边的病秧子大皇子得了便宜?
“不错,二皇子此次必定会要求与北狄议和。”柳无言点头。“只有及时解决了容州的问题,他才好赶回京城,稳坐储君之位。”
二皇子如此针对慕远枢,亦是为了储君之位。皇上瞒着文武百官,私下调派这么多帮手给慕远枢,无疑是刺伤了二皇子的心。
再加上朝中那些传闻,很难让人相信慕远枢没有一较高下的心。
“二皇子此人心胸狭隘,心狠手辣。”叶孤云心有余悸地道。“用过的棋子说抛就抛,倘若日后让他登上皇位,我们这些人……怕是都不会有好下场。”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潜在的皇位威胁者,二皇子怎么会让他活着回去?
饶是不愿多想的叶孤云也神色复杂地看着柳无言,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情绪。
“你不会牺牲子行吧?”
温良问过的话,叶孤云又问了一遍,仿佛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柳无言,要信守承诺。
别人或许不太了解柳无言,可叶孤云到底与他掐了多年,自然知道慕远枢之于他的意义。
这么多年来,苏相和二皇子不是没想过要动慕远枢。可柳无言也不是吃素的——关键时刻,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保全慕远枢。
凭这一点,叶孤云就很难相信他会不牺牲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我可是以天机门的名义为你下过担保,你总不会让我失望吧?”
叶孤云的话,听上去像玩笑,但实际上,却暗含威胁。
柳无言岂会听不出叶孤云的言下之意,他淡淡一笑,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慕远枢却替他开口了。
“前路虽然坎坷,但也不需要牺牲任何一人。”慕远枢沉声道,眼神却是看向柳无言。“二皇子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
方才还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柳无言却是忽然愣了神,他极为惊讶:“殿下……您决定了?”
叶孤云的眼神在柳无言与慕远枢之间转了转,露出疑惑的表情。
“喂!你俩打什么哑谜呢……”他不甘心地哼了声,声音却是渐渐小了。
叶孤云:好家伙,我应该在桌底。
慕远枢目光灼灼,只一点头,柳无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是殿下的决定,那我……”柳无言收拢心神,笑了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说罢,他还拍了拍叶孤云的肩膀,故作惋惜地摇头:“叶大人对子行,可真是情深厚谊。”
此话说得暧昧,让叶孤云不得不反驳:“子行是我和阿雪的挚友!我那是怕阿雪难过!”
他对巫雪一片真心!可不能让柳无言红口白牙污了去!
柳无言失笑道:“放心好了。怎么说我也算天机门的半个弟子,你都随意拿它起誓了,我难道还能任由它败落吗?”
☆
几日后,押送粮草的队伍到了。
二皇子风尘仆仆,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按理说,他与慕远枢算平级,可在这两军会合的时候,偏要处处压慕远枢一头,让叶孤云看了很不爽。
“嘁,小人得志。”叶孤云哼哼道,旋即又痛苦起来。“哎!阿雪轻点!”
还好巫雪的帐中只有他们俩人,不然这话让被人听去又要惹出麻烦。
“奇怪,都结痂了,怎么还能渗血?”巫雪有理由相信叶孤云一定是背地里做了什么。“喂,你到底想不想好了?”
叶孤云大喊冤枉:“我只不过稍微用了点劲,伤口就裂了!再说了,温兄找我修凳子,我总不能不帮忙吧?”
乍听上去,很有道理。
提到温良,巫雪就想起了崔呈衍。
自那次莫名其妙撞了头之后,崔呈衍的傻病又开始时好时坏。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一旦凝神细想就喊头疼,真是要了他们的命。
巫雪是再也不敢说什么刺激疗法,温良也不想再让崔呈衍受苦。柳无言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肯定也在叹气。
巫雪问:“若是子行真的没好,柳大人还有别的办法么?”
叶孤云惊讶:“阿雪……”
好家伙,他的阿雪什么时候这么直白地关心过一个人?叶孤云总觉得,自从认识崔呈衍之后,巫雪隐隐约约也有了些变化,似乎更有人气了。
“你别瞎想,我只是担心温兄。”巫雪急忙解释,可旋即一想,他又为什么要跟叶孤云解释?
巫雪向来光明磊落,上次不小心坑了温良,总让他惦记。
叶孤云不知其中内涵,酸溜溜地道:“我……我能想什么。”
这几日阿雪一直都避着他,摆明了是想赖掉上次的问题。
叶孤云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心想,还好三七机灵,不然他连最后一个能逮住阿雪的机会都要错过了。
“谁知道你想什么。”巫雪瞪了他一眼。“虽然我只管伤患,但也能看出来,这二皇子来者不善,你们都得小心点。”
二皇子对巫雪很客气,大抵因为他是个大夫。可巫雪对他却没好感,毕竟崔呈衍现在这样,几乎是拜他所赐。
叶孤云沉浸在阿雪也关心我的感动中,一时间又忘了追问三日之约的结果。
送走叶孤云的巫雪终于松了口气,方才的镇定全是装的,他根本就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叶孤云。
难怪温良会说他和叶孤云这是,剪不断,理还乱。
☆
二皇子与慕远枢在帐中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两人几乎要吵起来。
论辈分,慕远枢还是二皇子的堂兄,二皇子对他,可真是一点客气都不讲。
“慕远枢!你分明是要与我作对!”二皇子一拍桌子,险些将茶杯震倒。“守了这么久还被人打出了容州,我都替你嫌丢人!”
“我问心无愧,一切战事都有详细记录,二皇子若有疑虑,不妨去翻看。”
慕远枢坦荡荡地看着他,全无惧意。
他说的都是事实——北狄人先前打不过,就一直在外围骚扰。只要再耗些时日,慕远枢相信,他们必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北狄人赶回大漠。可到了后来,北狄人如有神助,仿佛总能提前预知他们的军事安排,再加上苏巧儿的突然出现,这才导致他们节节败退。
这些军情都写在了战报上,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知晓。二皇子现在故意刁难,慕远枢也无可奈何。
柳无言与崔呈律分站在慕远枢和二皇子身侧,皆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如此泾渭分明,隐约形成分裂之势。
柳无言也没想到,崔呈律竟然会是二皇子的督军。
苏相这是……必要助二皇子速速拿下容州了?
“世子殿下,柳大人,别来无恙。”崔呈律拱手,道了声好。“战事悬而未决,拖久了也不是办法。况且皇上龙体欠安,也不宜再为此事烦忧。因此——”
“在下官看来,议和,方为良策。”
二皇子的面色有所缓和,他冷哼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怕有些人……存有私心。”
被暗指有私心的慕远枢却是大方一笑,眼神一凛。
“谁存有私心,谁心里清楚。”他的语气冷下来,“自太祖皇帝以来,大齐就从未主动与北狄谈过条件。数十年前,北狄差点被打得灭国,送了个公主来和亲才得以苟延残喘,如今……竟要我们割让城池了?”
慕远枢将太祖皇帝搬出来,分明是讥笑二皇子愧对祖宗。
二皇子气得咬牙切齿:“胜败乃兵家常事!皇上龙体欠安是不争的事实!难道你想看着皇上因为忧心边关战事而——”
大逆不道的话即将脱口而出,崔呈律脸色一变,急呼:“殿下!慎言!”
“哼!”
二皇子拂袖,脸上的怒意愈盛。
“二殿下请息怒,世子殿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柳无言正想说几句打个圆场,却听见帐外有人通报:“二殿下!有人求见!”
一个二皇子亲信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进帐内,神色紧张地在二皇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好!很好!”二皇子的脸色由阴转晴,大步迈向慕远枢。
“堂兄,你可知,窝藏朝廷钦犯是重罪?”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慕远枢,眸中有说不出的得意。“私通北狄的重犯就藏在你的军营里,你还敢说……你没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