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如今西南战事僵持不下,不正如故事中的猛虎与猎户吗?可是事情发展成这样对两方都没有好处,为何西南不收手,为何朝廷一定要攻打西南。
细思极恐。
“这……我一个粗人想不到,那不知王妃有何高见?”徐良才自知嘴上功夫肯定不如杨慕羽,这回认栽,但是他就不信杨慕羽能想出十全十美的方法来。
“将军觉得猛虎为何追赶猎户?”
杨慕羽没有回答徐良才的问题,反倒是接着刚才的故事来问徐良才。
“无非是看到猎户便追了,能有什么原因。”徐良才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又回到了刚才的故事,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可我看来,不知这么回事。猛虎追赶猎户原因有二,其一,猎户以打猎为生,对于猛虎来说是一个威胁;其二,猎户也可以是一顿美餐,追上了便不愁肉吃。”
燕晗昭看着杨慕羽侃侃而谈,心中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若说含沙射影,杨慕羽也算是一绝,将西南突-厥比作猛虎,也真是有心了。
“那么再说此时,猛虎与猎户都悬于山崖之上。猛虎虽为畜生,但也知道危险,它虽然不会挣断藤蔓,可仍旧想吃到猎户。可猎户却是不同,他是人,是有思想的。此时的猎户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猛虎,以免藤蔓承-受不住猛虎的挣扎。待到猛虎死去,猎户自然可以借助藤蔓与猛虎的重量贴近山崖,再寻生路。”
杨慕羽句句在理,徐良才一时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割断藤蔓固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可是如果不考虑藤蔓,而是先将猛虎杀掉,那么后面的事情就有了转圜的机会。
“徐某受教了。”憋了半晌,徐良才向杨慕羽行了一礼,他不得不承认杨慕羽的才华。不仅仅是口才,也佩服杨慕羽以理服人。
“不敢当。”杨慕羽回了徐良才一个军中礼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徐将军见笑。”
话是这么说,可是能想出生路已是不易,至于实行,那就要看两方的军力如何了。
“如今西南局势不容乐观,西南突-厥屡次来犯,七皇子所带的将士死伤过半。今日我等已派人接应七皇子回营,不日便可归来。只是……”这个时候的左右护军虽然不再有隐瞒,可是有些事也不好说。
并非是要回避杨慕羽,而是不好当着燕晗昭和杨慕羽两个人的面说。
燕晗昭不喜欢右护军这半遮半掩的性子,便道:“有什么话直说。”
右护军自然是不敢隐瞒燕晗昭的,道:“回王爷,只是听闻那西南公主在阵前扬言要见王爷,还说……还说若是王爷肯娶她为妃便立刻撤兵……”
“荒谬!”燕晗昭听不下去,什么叫做只要他娶突-厥女子便可退兵,简直是儿戏!
“此事不许再提,等七皇弟回来再议。”
燕晗昭发话,没有人敢不听。况且正王妃还在这里,他们确实不该提此事。
杨慕羽心中有了考量,不过这些话只能对燕晗昭一个人说,有这些外人在,他不方便开口。
“报——”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显得有些慌张。
“讲。”
“启禀王爷,马厩中有不少战马突然死了。”
这个时候有战马死了,也太过巧合了。
“带路。”
燕晗昭不信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一切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看来军中也有内鬼。
一行人随士兵来到了马厩,有五六匹战马已经倒地不起。
杨慕羽准备上前查看,被燕晗昭拉住。
“没事的王爷,我只看看。”杨慕羽轻轻拍了拍燕晗昭的手,让燕晗昭放心。杀死战马吗?倒是准备充分。
杨慕羽走进马厩,查看一批汗血宝马,马的身上似乎没有伤口,可马嘴上有白沫。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战马应当是被毒死。
“右护军看看草料可有问题。”杨慕羽距离草料较远,让右护军代为查看应当问题不大。
右护军捻起一撮草料,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与寻常草料无异。“没有问题。”
那便不是草料中下的毒,倒可能是饮水。
杨慕羽舀起一瓢马厩中的水,将其浇在马厩旁的杂草上。仅仅是几个瞬息,那杂草便干枯而死,见效极快。
“马厩中的水是谁负责的。”确定是水源出了问题,那么今日负责马厩的便都有嫌疑。当然,也不一定在他们之中,可是不做做样子,又怎么能让做贼心虚的人自己露出马脚呢。
“左护军,你去将他们带来。”燕晗昭配合着杨慕羽的行动,这军中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如今有内鬼,那就要先抓内鬼。
“是。”左护军领命,去盘查今日看管马厩的士兵。
燕晗昭则不想让杨慕羽继续留在马厩,这里太脏了,不适合。
“我们先回军帐,这些交给徐将军与右护军处理就好了。”燕晗昭对杨慕羽说话的时候似乎真的比对其他人要温柔许多。对徐良才是不耐烦,对左护军是吩咐,对右护军是爱搭不理,只有对着杨慕羽才像个有人情味的人。
“也好,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要与王爷说。”思虑良久,杨慕羽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燕晗昭。只有坦诚以待才能把事情办妥。
燕晗昭带着杨慕羽走路了,只留下徐良才和右护军还在马厩。右护军看着燕晗昭对杨慕羽的态度,心里有了考量。或许有些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如果燕晗昭真的不在乎杨慕羽,他就不会那般袒护了。方才的一言一行,处处都透露着燕晗昭对杨慕羽的保护……
…………
军帐之中只有燕晗昭与杨慕羽二人,两人都一言不发,气氛有些诡异。
见杨慕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燕晗昭还是决定自己来问:“你说,你有事要与本王说?”
杨慕羽确实有一个想法,只是觉得燕晗昭会生气,还不知道该怎么向燕晗昭开口。如今燕晗昭问了,也就不好再拖下去。
“王爷,正如今天您听到的故事,我认为,要想解决西南一事,还是需要从解决西南突-厥入手。”顿了顿,杨慕羽向燕晗昭行礼,“还请王爷将计就计,从西南公主入手。”
第19章 被毒死的战马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晗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坚决反对的事杨慕羽竟然让他将计就计?虽然这确实是个办法,可是他还不屑于玩-弄那女子的感情。
“我的意思是,假意言和与其会面,再行围杀。非是玩-弄情感。”杨慕羽知道燕晗昭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可是要想战胜西南突-厥,硬拼并不是明智之举。
燕晗昭听了解释没那么生气,虽说方才的提议他没什么损失,可是他不想如此。“虽可行,但如何才能让那西南公主放松警惕……”
杨慕羽略一沉吟,要想取得敌方公主的信任也不是容易的事。
“不若这样,王爷明日带兵与西南突-厥大军交涉,借比武与西南公主交手,我相信,王爷明白后面该如何。”
西南公主不是倾心于燕晗昭吗,那就让她见一见晋王的风采与光明磊落,后面的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个道理燕晗昭自然是懂的,既然西南公主敢在阵前叫嚣,那必定也是有备而来,不若先交手看看底细。
“方法可行。”顿了顿,燕晗昭突然拉住杨慕羽的手,“本王不会对那妮子有任何感情,也不要指望本王会演戏。等到一切布置妥当,本王会用雷霆手段,一个不留。”
杨慕羽有些愣住,他不知道燕晗昭为何突然这般正经,还与他说这些。“王爷,其实我们只需要击溃西南兵便可,无须伤害西南突-厥的百姓。”
战事都是一方的权利中心挑起来的,百姓何辜。
燕晗昭却摇了摇头,道:“只是你未曾见过突-厥人烧杀抢掠罢了,他们的百姓无辜?那他们马踏我国土之时又何曾想过我大燕的百姓是无辜的?慕羽,你还是太善良了,须知道,斩草不除根必定遗祸无穷。”
不得不承认,燕晗昭说的没错,斩草不除根必定遗祸无穷……立场不同罢了,但是杨慕羽是大燕的子民,也只能为大燕的将来考虑。若是放过突-厥的那些人,只怕大燕后患无穷。
“我明白了。”
这句回答之中更多的是杨慕羽的无奈,万物有灵,可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有些悲剧注定无法改变。正如命运星辰中的他,也如燕晗昭,他们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与悲剧。
“王爷,我把人带过来了。”
左护军从军账外进来,还带了三个小兵,让杨慕羽有些措手不及。杨慕羽想起燕晗昭还燕晗昭还拉着自己的手,顿觉尴尬,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杨慕羽想要挣开燕晗昭的手,可燕晗昭偏不如他的意。
无奈,杨慕羽只能压低声音道:“王爷,还有正事。”
燕晗昭假装没听见,也不看杨慕羽的表情。见左护军把人带过来了,收敛了方才对杨慕羽的那股认真劲。“你们都是今日看管战马的?”
“回王爷,正是小的们。”胆子稍微大一点的那个小兵回了燕晗昭的话,但是杨慕羽看得出来,这三人都怕燕晗昭。
“今晨可有人为马匹换石槽中的清水。”说正事的时候杨慕羽比燕晗昭正经多了。尽管燕晗昭不愿意松开杨慕羽的手,但这并不妨碍,只要错位站的好,下面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是小的换的水。”跪在后面的一名小兵畏畏缩缩地回答,毕竟是战马被毒死,他们三个就是拿脑袋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既然敢主动承认,那么多半就可以说明不是此人。不过还需要再确认一番。
“那你换水之后还做了些什么?”
“小的给石槽中换完水之后便去仓库拿草料了,因为不知为何,马厩中的草料所剩无几,小的只能去拿新的。”
“哦?你说不知为何,可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杨慕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按照小兵的说法,草料应该是还有剩的。
“昨夜也是小的加的草料,而且量是足够的,可是今晨去看却发现草料已经被吃完了。当时小的还疑惑,怎么吃得这般快,没有办法小的只好又去仓库拿草料,再之后便没什么事,小的便回去吃今晨的馒头。哪知……哪知再回来,战马已经倒地一片……”小兵心里害怕,越说声音越发颤抖。
“你离开马厩之时可有碰见什么可疑之人。”
按照小兵的说法,离奇消失的草料必定与这战马被毒死有关联。只是那人要嫁祸给这个小兵,隐藏自己的身份。
小兵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在他的印象之中,除了与战马打交道,今早确实谁都没看见。
杨慕羽有了大致的判断,这个人应该很熟悉管理战马的事宜,所以内鬼就在这三人之中。但是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只是……刚刚那个跪在前面的有些可疑……还要再试上一试。
“王爷,那贼人毒死的一部分战马可否交给我,我或许能从战马身上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杨慕羽转移着话题,既然战马是被毒死的,那么就一定有迹可循。他相信无论那个人再怎么镇定,只要自己的手段到位,他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怎可劳你动手,要做什么交给左护军或者其他人便可。”燕晗昭一口推掉,他隐约猜到杨慕羽想做什么,可是他绝不会同意杨慕羽以身犯险。
杨慕羽只是摇了摇头,谎话倒是随口就来:“王爷有所不知,我年幼时经常牧马,也知道一些关于马的秘密。所以王爷若是将马交给我,明日应当就能查出是谁毒杀了战马。”
这倒是从未听杨慕羽说过,可是堂堂礼部侍郎的次子又为何会幼年牧马?难道说……真是欺人太甚!
“所言非虚?”燕晗昭握着杨慕羽的手略微收紧,反而把杨慕羽的手腕捏得有些疼了。
这是个一语双关的问题,不仅仅是在确认杨慕羽在这里有没有说谎,更是为了确认杨府到底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杨慕羽看着燕晗昭深邃的眸子,那无比幽深的黑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杨慕羽不好回答,顾左右而言他:“王爷只需放心将此事交给我便好。”
这是说不动杨慕羽了,既然不听劝,那就只好燕晗昭自己来查。若杨府真的这般为难过杨慕羽,他会给那些人一些教训的。
“左护军,派人搬一匹被毒死的战马到王帐边的营帐去。”
既然杨慕羽要引蛇出洞,那便依他所想。只要叶影、白鳞在暗处看着,应当不会有任何闪失。
“是。”领了命令的左护军没有反驳,他也想见识见识杨慕羽到底如何从死去的战马身上发现凶手。
“你们三人先回去好好反省吧,毕竟玩忽职守可不是轻罪。只不过在查清楚是谁之前不会惩罚你们,你们回去后不可随意走动,会有人看着你们。”杨慕羽的话似乎没那么有权威,下面的三个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
“没听懂吗。”燕晗昭对待他人永远是这样,冷冰冰的,甚至可以用冷酷来形容。
三人颤如唐筛,慌忙退下,一刻也不敢停留。
“你就没有想过,若是我不懂你,你的计划还能继续吗。”燕晗昭再面对杨慕羽时,整个人都缓和了下来。
杨慕羽只是摇了摇头,道:“我相信王爷,所以王爷也懂我。我们是同类人,不是吗。即使我不说,王爷也会想办法把危险引出来再消除。我不过是先王爷一步把这个话抛出来了,所以王爷一定不会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