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雪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归鸿落雪

作者:归鸿落雪  录入:05-07

  是季延亲自送来的。
  季延这些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和当年那个喜恶都写在脸上的青年判若两人,他笑着喊季怀王爷, 看到湛华时甚至也面不改色。
  “十日后是母亲的寿辰。”季延温和道:“母亲念王爷念得紧,若是您得空, 二位也回家看看。”
  一番话说得含含糊糊,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湛华回去看看。
  季怀一直不觉得湛华同季家人像, 不过大概是因为当年光着头所以注意的地方不同,如今蓄发的湛华与季延站在一处,竟让季怀硬是看出了三四分相似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并不让人厌恶, 却带着遗憾和难过。
  盛夏的夜晚难得凉快,他们在院子里铺了凉席纳凉,边上燃着驱蚊虫的艾草,墙边草丛里几只萤火虫在游荡,揉碎的星子撒在天上, 透着静谧的安宁。
  “倘若当年赵俭没有将你换走, 你如今该是父母健在,兄长庇佑,做你逍遥快活的季七公子。”季怀趴在凉席上道。
  湛华坐在旁边给他打着扇子送凉风,伸手择开他缠在一起的发丝, “怎么,你打算让别的小娃娃给你解毒,再同他双宿双飞?”
  “自然不是。”季怀翻了个身,抓住湛华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还是你这个小娃娃吧。”
  湛华低头看着他笑,他也对着湛华笑,明明是个沉重的话题,俩人却乐了半天。
  往事不可追,他们过去这三十多年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和遗憾难过,所以季怀总是耿耿于怀——他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相遇,本来可以不用错过十余载,本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
  然而过去的事情早已无法改变,他们能够重逢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于是只能珍而重之地去过日后的每一天。
  “季怀,成亲吧。”湛华看着他,语气认真而郑重。
  仰面躺在凉席上的人愣了片刻,敛起了笑意,“真的?”
  湛华垂眸望进他眼里,“世间夫妻这么多,也不多我们这一对。”
  季怀笑道:“那我是嫁是娶?”
  “嫁娶随意。”湛华的声音在风里听着格外温柔,“季七公子。”
  虫鸣唧唧,凉风习习,于是季怀也觉得往事旧人也无所谓了。
  “好啊,七公子来娶你。”季怀占便宜占得理直气壮,嘴上说说还不够,拽着湛华的前襟迫使他低下头来亲了个够。
  虽然季怀说得轻松,但实际上心花怒放,第二天一早便拽着湛华去看喜服。
  “公子,咱们店里有成衣也可以量身现做,您看哪种?”掌柜的是个富态的中年人,态度十分和善。
  “现做多久?”季怀仰头看那身绣着并蒂莲的喜服。
  “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具体得看您的要求。”掌柜的说。
  “太久了,拿成衣吧?”季怀转过头问湛华。
  “好。”湛华点了点头。
  “哎哟,两位是兄弟俩同一天成亲啊?”掌柜的笑道:“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同一天成亲。”季怀道:“不过不是兄弟。”
  “啊?”掌柜的愣了一下。
  “找两套登对的。”季怀指着上边那件。
  掌柜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到底是做生意的,很快就压下了心底的诧异,“哎,好嘞,保管二位满意!”
  季怀拽着湛华一起去内间试喜服。
  湛华肤色冷白,一袭大红的喜服衬得他愈发清俊白皙,好似一块温润通透的羊脂玉,季怀给他系完发带看得愣住,湛华低头给他束腰带,脖子修长的线条掩进喜服中,流畅又漂亮。
  季怀有些移不开眼睛。
  湛华给他束好腰带,抬头便见他一脸呆愣的模样,抬手按了一下他的眉心,“发什么傻?”
  季怀喉结微动,“……好看。”
  湛华给他整了整前襟,将人拽过来亲了亲嘴角,低声道:“你也好看。”
  季怀这些年四处奔波沧桑了不少,但自从找回湛华,这几个月心情无比愉悦,湛华又变着法子给他调理身体,好歹将人养回来大半,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季家七郎终于不再灰头土脸。
  季怀扶着他的肩膀笑得乐不可支。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准备出去看镜子,却被湛华拽住。
  “嗯?”季怀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很好看,不用照。”湛华说。
  “好看我也得看看。”季怀说着想拉他一起出去,却被湛华一个巧劲给拽了回来。
  季怀不明所以,然而湛华力气比他大太多,箍着他的腰他就动弹不得,季怀哭笑不得道:“你这就有点儿欺负人了吧?”
  湛华箍着人不放,“很好看。”
  “我去看看合不合身。”季怀强调。
  “合身。”湛华语气笃定。
  “那我也得——”季怀瞧着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笑道:“不想让别人看我就直说啊。”
  湛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良久才道:“不许给别人看。”
  季怀竟然听出了闷闷不乐和一点儿恼羞成怒,心里的那朵花顿时开得更热烈了。
  “还没过门就管得这么严,”他伸手勾住湛华的前襟,慢悠悠地将人勾了过来,揶揄道:“这要是过了门还了得?”
  湛华凑在他耳朵边上低声说了句话,然后就心满意足地看着季怀的耳朵烧了起来。
  “不知羞。”季怀轻咳了一声。
  湛华笑了笑,两套绣着并蒂莲的火红喜服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65章 成婚
  虽然只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婚事, 但准备的东西还是不少,平时季怀看着随意,但讲究起来也着实仔细。
  “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季怀拿着两条红色的发带往湛华头上比划, “总不能马马虎虎就过去, 你喜欢哪一条?”
  湛华揽着他的腰让他坐到了自己腿上, 实在看不出这两条哪里不一样,就随便选了个一条,“左手拿的。”
  季怀盯着左手那条打量半晌,“这条花纹不怎么好看。”
  “那就右边。”湛华勾走他的腰带, 十分熟练地扯乱了他的前襟。
  “别胡闹。”季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成婚之前不宜同房。”
  “……早已同过不知多少次了。”湛华不理解。
  季怀老脸一红, 矜持道:“起码这几天做做样子。”
  “不。”湛华皱眉拒绝,已经将他的外衫扔到了地上。
  季怀挣扎着要起来, “不也不行,等等,发带——叶湛华你敢!”
  湛华不怎么情愿地挑起左边那条,“那用这条你不喜欢的。”
  季怀瞪他, “不行,这条我要戴。”
  “嗯,给你戴。”湛华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显然不是季怀想的那种。
  “戴头发上!”季怀趁他走神赶紧起身, 将发带放回了木盒中, 紧接着就被人压倒在了箱子上。
  季怀犹记得少年时有段时间格外叛逆,事事都喜欢同别人反着来,现下他看湛华宛如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
  这位曾经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前魔头的叛逆期来得着实有些晚,季怀被按在箱子上的时候想, 然后就什么都没办法想了。
  前几日换了个大浴桶,他们两个大男人在里面也很宽敞,只是经常洗着洗着就变了味道,最后还是要重新洗。
  季怀想自己洗,湛华却一定要挤进来,被折腾得有些累本来今晚想放过人的季七公子又精神十足地洗了个鸳鸯浴,温水撒了满地。
  “等年后换个大一些的宅子……”季怀困得有些迷糊。
  “在晚来?”湛华低头亲他的脖子。
  季怀抬手将人推开,对习武之人的旺盛精力羡慕又嫉妒,“换个地方吧,去西南。”
  “唔。”湛华捞过困得迷糊的人抱进怀里,有些锋利的犬牙慢条斯理地碾磨着他侧颈上薄薄的皮肤。
  微微的酥麻和刺痛混杂成奇异的痒,季怀捂住他的嘴,“祖宗,消停些,体谅一下我们这些没有内力的普通人。”
  湛华抱着他轻笑了一声,终于不再闹他了。
  “季怀。”
  季怀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湛华在耳边喊他,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我要杀了季瑜。”湛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季怀混沌的睡意因为这句话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睁开眼睛,“为什么?”
  “他在我身上的毒动了手脚,我义父替我解毒功力散尽,后又遭反噬而死。”湛华道:“季瑜暗地里同地狱海多有往来,我逃出来前便怀疑地狱海新任门主是他,今早我刚收到消息,林渊带着人去剿灭地狱海,他往晚来这边逃了。”
  季怀捏了捏他的掌心,“你怀疑他冲着咱们来?”
  “季瑜手里还攥着那道圣旨。”湛华道:“我担心他要拉你下水。”
  “不怕,就等着他呢。”季怀闭上了眼睛,“季大奶奶的寿辰看来咱们必须得出席了。”
  虽然季瑜是心头大患,但毕竟湛华的生父,季怀私心里并不想让湛华动手,然而湛华语气冰冷满是杀意,他也不好明晃晃地阻止,只能给北边传书一封。
  大婚这日,季怀和湛华睡到了日上三竿。
  “早说别胡闹。”季怀低头系喜服繁复的腰带。
  “你明明也兴致盎然。”湛华伸手给他帮忙,被季怀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手背。
  湛华也不恼,将人捞过来帮他系好,又被季怀按下帮忙束发。
  湛华不止一次想把头发剪短些,都被季怀严厉制止,奈何他怎么都学不会束发,只好每天季怀亲力亲为。
  两个人匆忙穿好喜服,为了不惹眼,又在外面罩了层外袍,打马朝着晚来城外跑去。
  “这个道观很灵的。”季怀在马上大声道:“你带铜钱了吗!”
  “带了!”湛华回头看他,“热吗?”
  这会儿太阳正当毒的时候,季怀点了点头,“这里没人,外袍脱了算了!”
  天高云阔,烈日当空,两人红衣猎猎沿着微濉河打马而上,终于找到了季怀说过的道观。
  此处偏僻,周围寂静无人,唯有风声阵阵,河水潺潺。
  季怀和湛华下马,拾级而上。
  “你便是在此处许的愿?”湛华看着面前破败的小道观。
  “只往功德箱里放了三枚铜钱,回晚来便遇上了你。”季怀笑道。
  虽不知是不是巧合,但季怀找人找了十一年,总归是个美好的寄托。
  湛华递给他三枚铜钱,自己也拿了三枚出来,两个人一齐放进了功德箱里。
  而后对着天地一拜,对道观神像二拜,而后两相对拜,抬头时相视一笑。
  无人唱礼,无人恭贺,无人观礼,两个人却心满意足。
  两缕头发用红绸绑在了一处,放进了木盒中。
  “结发为夫妻。”
  “生死不相离。”
  便是礼成了。
  两个人赶回晚来城时天色已暗,小院子里红绸遍布红烛摇曳,无端得生出许多热闹来。
  季怀和湛华拿着手里的酒杯各自喝了半杯,而后又交臂饮下另一半,算是喝了合卺酒。
  黑发散落在大红的喜被上,红色的发带缠绕在白皙的手指间起伏晃动,烛火噼啪,喘息与热意都一同湮没在翻滚的红浪之下。
  “换个称呼。”
  “……相公?”
  “嗯。”
  “那你喊我什么?”
  “夫君。”
  盛夏的暑气滚烫,四散在浓郁的夜色里,窗外月凉如水,虫鸣阵阵,荧光点点,美不胜收。
  正是人间好时节。


第66章 寿辰
  季家大奶奶的寿辰转眼就到了。
  季怀和湛华带着拜帖与贺礼进了季府的大门, 因为是私下来的,所以季怀并未张扬,他们被季延亲自带去了大厅。
  “母亲这就来, 二位稍候。”季延的目光从湛华身上掠过, 恭敬地退了出去。
  整个季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整个大厅里也是熙熙攘攘恭贺声不断,周围大概是有人认出季怀来,有几个想凑上来说话的,都被季涓季濂两兄弟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渐渐这些人便琢磨出意思来, 不敢再上前自讨没趣。
  “埋伏了很多人。”湛华借着给季怀斟酒的机会,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是皇帝和你的暗卫。”
  “嗯。”季怀端起酒杯却没有喝, “说不定正是冲你我而来。”
  “无妨。”湛华捏了捏他手腕上重新缠上的断魂丝,“带你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自然信你。”季怀笑道:“不过总得让人家把戏做全套。”
  只是季怀没有想到季瑜会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
  小丫鬟的尖叫声接连不断从后院传来。
  大厅里的众人惊疑不定, 有大胆的已经试探着去往后院看热闹。
  后院里已经血流成河。
  季大奶奶跌倒在血泊里大睁着眼睛,旁边的小丫鬟被人一箭穿心,尸体还在痉挛抽搐。
  季瑜将季王氏扯了起来,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在一众惊慌失措的众人里准确地找到了季怀和湛华的位置。“放我走!”
  他话音刚落,院子周围的墙上便落下了无数手执弓箭的锦衣卫,林渊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他看上去三十余岁,五官俊朗然而眼神冷漠, 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季瑜, 我从地狱海一直追到晚来城,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别不识好歹。”林渊冷声道。
  “哈哈哈哈,你这条赵家的狗!”季瑜大声笑道:“仗着将那小皇帝宠信你就心甘情愿跟世家作对, 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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