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苏步忽然不这么觉得了。
慧极必伤,而且在这水深似海的皇城中,在这各路神仙妖怪齐齐掐架斗法的皇城中,太过聪明,很容易成为靶子。
而与世无争的宁王,就因为才华超众,所以现在就成了一个无辜的靶子。
苏步偷偷叹气。
第043章 各持己见
他们前脚刚回到宁王府,后脚齐王府就过来拜访了。
苏步一开始拿捏不准齐王府来拜访的目的是什么,打了声招唿之后,就安静的喝着茶,但听着听着,就大概听明白了。
这齐王是急着来解释昨日那批刺客不是他派来的。
齐王一改往日的傲慢,变得有些话痨,“本王在父皇面前立下毒誓,那些刺客绝对不是本王派去的,幸亏也有刑部能证明本王的清白,否则本王可真是冤死了。”
齐王妃看似无意的开口,“听说那些刺客用的武器都是出自寒州的聂家军营,这是真的假的?”
苏步还是第一次听说,“真的假的?”
齐王和齐王妃闻言,都以为苏步是在装傻充愣骗他们,不由得皱眉,心头火气——他们是因为知道刚刚太子在锦绣酒楼设宴,请了晏渐几人过去,否则也不会这么急匆匆跑过来解释,所以在看到苏步这反应的时候,压根就不信他会不知道武器是出自寒州聂家的。
可苏步是真的不知道昨天那些刺客用的武器是出自寒州城的。
晏渐淡淡说道,“刺客用的武器确实都是出自寒州城,不过却不是出自聂家军营。”
齐王妃惊诧的掩唇一笑,那语气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愧疚,“是吗?我原先还以为我虽是一个内宅妇人,但消息灵通,知道的绝不比旁人少,没想到竟真是我愚笨了,连真假消息都分不出,还险些冤枉了太子殿下,罪过罪过。”
齐王帮她说话,“没事,你是出于好意。”
“……”
说完,齐王见晏渐苏步这两人都没吭声,以为他们偏向太子,不相信自己那番话,一下就急了:“难道老三和苏二公子都不相信本王吗?那些刺客怎么可能是本王派去的!就算要怀疑,那也该怀疑太……怀疑聂家才对!那些武器可都是聂家的寒州城有的。”
晏渐说,“聂家一早便被叫到刑部去了,现在还没消息,怕是跟聂家无关。”
齐王急眼了,“本王的傻三弟啊,这都是聂家的阴险招数啊,刺客用出自寒州城的武器,却又诬陷是本王派他们来杀人的,就这招釜底抽薪,谁还会怀疑他们聂家?你看,这不是连刑部都给骗过去了吗!”
齐王妃也开口说,“虽过去几日了,但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弟弟是死在东宫附近的吧。我绝不相信他会死在区区一个皇宫侍卫之手,况且再大的深仇大恨,那侍卫又怎么敢在宫里动手,可是却偏偏……我怀疑,真凶另有其人。”
这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句句都十分真诚,而他们话里的意思也十分明显:无论是范凯的死,还是昨天那些刺客,都跟太子脱不了关系。
苏步听了半天,找机会说出自己的看法,“刺客用的武器是聂家的,却又说是齐王府派他们杀人——那些刺客这么说,是不是故意把这事给搅混,顺道激化百里家和聂家的矛盾?”
晏渐思考之后,缓缓开口:“或许是。”
齐王一愕,脑子嗡嗡的,半天之后骂道,“该死的,是谁在藏头露尾?”
齐王妃第一反应是觉得苏步说的没错,可又觉得太子在刺客这事上绝不无辜,一时表情复杂。
过了会,金豆走进厅堂,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启禀宁王殿下,二公主和二驸马前来拜访。”
齐王妃笑了下,“二皇姐来了?那正好,听听她的看法吧。”
齐王不屑撇嘴,“家丑不可外扬,此事问二皇姐倒是没什么,驸马就没必要知道了。”
苏步喝茶的时候突然呛了下。
晏渐微微蹙眉,给苏步递了一块帕子,这才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
第044章 谁是一家之主?
二公主也是得知宁王和宁王妃昨天在回程路上遇到刺客的事,所以才急匆匆的带着二驸马一起来宁王府探望,而且,因为听说苏步昨天受惊过度晕过去的消息,所以又特意带了些补药,两百年的灵芝、三百年的人参,还有一些冬虫夏草。
苏步:???
这是谁传的谣言?
他,他就是晕车,然后晕过去了,不是被吓晕的。
冯管家笑容满面的将二公主带来的灵芝人参之类的东西都拿到库房去放好,不敢假手于人。
二公主入座之后,才看向坐在对面的齐王夫妻二人,她也知道齐王今天被叫进宫里问话的事情,因此现在也并不意外看到他们过来,打声招唿之后,便对苏步说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了,你若是想家了,也可以让苏家来皇城过节。”
苏步的眸光闪了闪,下意识的看向晏渐的表情,然后才说道,“我,我上次给家里写信的时候,已经在信里问过了,这都这么久了,信早就送到了,他们若是来的话,兴许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他上次给家里写信,大概是在一个月前,是因为聂皇后她们给苏家赠了回礼,所以,当时在让人把回礼送回容城苏家的时候,苏步还写了一封书信回去。
苏步已经在信里问了,问家里要不要来宁王府过中秋节。
不过却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应该是家里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所以才没有给回信吧?苏步猜测。
不过这事,苏步忘记告诉晏渐了。
所以晏渐这位一家之主,压根就不知道这事——要不是现在突然提起,估计等苏家上下都来到了宁王府的门口,晏渐才会知晓。
到时候就麻烦了。
苏步愧疚的垂了垂眸。
晏渐却并无生气责怪的意思,反而给苏步递了一杯茶,意在安抚对方。
二公主掩唇一笑,大方端庄,“既然早已经写了信,那苏家此刻应该是在来的路上了。不过,眼看着就要到中秋佳节了,这宁王府是不是该办个小宴,热闹热闹?”
这话之前齐王妃也提醒过的。
苏步端着茶杯想了想:“嗯,那就过两日吧,在中秋之前办个小宴。”
二公主一笑,故意道:“这么爽快就决定了吗,也不和老三商量一声?”
苏步怔了一下,去看晏渐的表情,见后者的表情温和淡然,这才松口气。
他又忘记说了。
见状,齐王欲言又止。
齐王妃倒是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苏二公子莫要上当,公主她逗你的,这府里内宅的事情,都是当家主母做主的,况且还是在府里办小宴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和你家宁王殿下商量。”
苏步:“……”
受教了。
几人说着说着便有些偏题了,齐王还在想着刺客那事,见二公主来了之后却只顾着唠家常,心里就十分着急,“不过是些闲碎家常的小事,也值得说这么久的吗。皇姐今日来宁王府,就只是为了看望宁王妃,没别的话要问了?”
齐王妃听他这番话的语气不善,担心他惹怒了二公主,秀眉一皱,又不敢阻拦,只能担忧的望着他。
二驸马开口说,“齐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王压根没把这位驸马姐夫放在眼里,说话也没多少尊重的意思,“本王好奇一问而已,问的又是皇姐,怎么,你还能替皇姐答话?”
二驸马冷了脸,可齐王这番话的态度虽不好,可这话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还真不好发作。
也不敢。
二公主虽面露无奈,却也是向着亲弟弟的,故而也没帮着二驸马说话,只视而不见。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齐王也不想多待了,横竖多了个外人在,也不好继续讨论刺客的事情,便提出要带齐王妃先回去。
齐王妃迟疑的看了一眼二公主,似是有话想问她,却什么都没说,起身福了一福,跟着齐王离开。
二公主也没多待,她说公主府还有点事情,她和驸马得先回去了。
于是,晏渐和苏步一起送她和驸马到府门口。
目送二公主的马车离开之后,苏步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今日府里多了好些拜帖,还有丞相府的拜帖。”
晏渐与他并肩往府里走回去,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温和,令人如沐春风一般,“小宴的时候给丞相府送个请帖吧,不过百里丞相应该不会亲自过来。”
百里丞相是齐王的外祖父,在朝中又德高望重的,今日会递拜帖过来,估计是得知刺客一事可能跟齐王有关,又不敢贸然进宫去打听消息,便拐弯抹角的想来宁王府打听消息。
但刑部那边都已经证明了齐王的清白,齐王也已经平安无事的回了齐王府,所以,丞相应该不会亲自来宁王府。
但礼尚往来,送个请帖邀请对方来参加小宴还是有点必要的。
另一边。
二公主的马车紧赶慢赶的,终于追上齐王府的马车,随后,两辆马车并排着停在小巷子里,他们隔着马车对话。
二公主先开口,“本宫知道最近百里家和聂家有些矛盾的事,可这两家怎么闹都无所谓,可齐王你却不能过多参与其中,知道吗。”
齐王心里本来就有气,一听这话,更是气上加气,怒上心头,他直接道:“皇姐也太过偏心了吧,明明是有人先要诬陷本王找人行刺老三,为什么本王就得让他们!”
二公主状似苦口婆心:“也不一定就是聂家,你不相信聂家,难道还不相信刑部吗?刑部都没把罪名抛给聂家,说明刺客这事就与聂家无关。”
齐王不耐烦的踹了一脚车厢,满脸的戾气,“谁知道刑部是不是被聂家收买了,呵……算了,刚刚外祖父差人找本王,本王现在还得去一趟丞相府,就不与皇姐多说了。”
“怎么能这么说刑部,真是……”二公主无奈摇头,看着齐王府的马车远去之后,这才看向二驸马,柔声说道:“这之后可就又有得闹腾了。”
二驸马勾了勾唇角,一抹嘲讽闪过,“谁说不是呢。”
二公主说道:“只是,让本宫意外的是,这宁王府受了这么大的罪,却一片沉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而且还半点都没有卷进聂、百里两家的争斗中,真是难得。”
二驸马亲自斟茶,说道:“这才是清风霁月,和光同尘的宁王殿下会做的事情——况且,若是他也会参与这种争夺,之前又怎么会轻易同意把培养了几年的工部给拱手让人了。”
“这位宁王殿下,可是有一身的傲骨——恐怕,整个大晏皇室,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二公主没说话,只是接过茶杯,垂眸,将杯里的茶水一口饮尽。
“回府吧。”
两日之后,宁王府的小宴前一晚。
冯管家说个不停:“……午后的时候,城中几处花店都已经将王妃您定的那些花都送来了,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人把花都已经摆在了清风苑,对了,锦绣酒楼的师傅们也都已经过来了,奴才将他们安排在了厨房的院子里,明日一早他们就会开始准备席面。”
“嗯,不错。”苏步看着书,头也不抬的说,不过这书不是他自己的那本编蛐蛐笼的绘图,是他从晏渐的书架上拿的——晏渐在凌飞院住的时间越来越长,东西便越来越多,不过除去衣物之外,大部分都是书、诗集、棋谱之类的,倒也不是太占地方。
至少苏步那个多宝架上,摆的都是他特意买来收藏的犀角杯,鎏金龟,琉璃瓶之类的摆件,没有给晏渐留点地方摆他喜欢的摆件。
冯管家又问:“王妃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下去吧。”
冯管家行了一礼之后就走了。
苏步站在书架前,继续低头看书,忽的,窗口的方向吹进一阵冷风,苏步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口,却见晏渐还不动如山的坐在窗口的棋桌旁,像是不觉得冷似的。
苏步看了眼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去看看小宴准备的如何,便让小厮去把窗户关上,然后走到棋桌旁,看了一会道,“王爷这盘棋都下了一晚,还未分出胜负,是局限了吧,不如找个对手。”
晏渐慢条斯理道,“自己打败自己,自己想赢自己,自然没这么快。”
“言之有理。”苏步顿了顿,又说:“明日还有事情,今日就早些歇吧,不然我怕明日又困的起不来——王爷也早些歇息吧,不然,你若是继续下棋,这房里的灯就得亮着,可这样我睡不着。”
晏渐似是太过入神,片刻后才缓缓抬眼,却也只能看到苏步朝卧榻的方向走去的背影,怔了一怔,随后无奈的摇头轻笑,却还是顺着苏步,起身脱了外袍,又换上寝衣。
正在洗漱的时候,突然听到卧榻的方向传来一声重重的捶床板的声音,晏渐的眉心一皱,绕着屏风走过去。
“出了何事?”
只见苏步正赤着脚站在床边,脸上挂着倦意、不悦。
金豆和一个小厮正动作飞速的伺候着苏步重新换上一套锦袍,不敢吭声。
苏步脸上仍有倦意,口气不善,却不是针对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人,他对晏渐说,“珠玉阁的玉石货源出了点问题,贤王正在厅堂等着,我过去问清楚是什么原因。”
于是晏渐也重新穿上锦袍,是月白色的,锦袍上绣着暗纹,尊贵清雅,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