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段羽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云奕晗立马回过神,快步回屋。就见段羽脸色苍白捂着胸口的伤,坐在床上正准备出去找他。
云奕晗一急什么都忘了,看着又在往外渗血的伤口,气急道:“不好好在床上趴着,乱跑什么!”
段羽顺着云奕晗的力度重新趴回床上,拉着人不让走:“没事?”
云奕晗知晓段羽问的是什么,摇头又点头。段羽缠着云奕晗的手指,好笑的问:“奕晗这是何意?”
云奕晗眉头微皱,揪住段羽修长的手指道:“他要见阿辞。”说完便窗外的日光,也不知心里在思虑些什么。
段羽垂眼轻轻摩挲着云奕晗的手指,感受着指尖下的细嫩:“现下也无他法。”随后轻拉云奕晗的手,眼里满是邀请:“奕晗可累否?上来歇息吧!”说着自己还往床内挪了挪。
云奕晗:“……”谢邀。
两人昨夜本就未睡好,还经历了一场截杀,全靠着毅力强撑道现在。最终云奕晗还是没顶住倦意,坐在床榻上靠着床沿睡着了。段羽看了会儿云奕晗的睡颜,带着笑意一同睡去。
……
云奕晗和段羽两人在任大哥的小屋里养伤,另一边的几人倒是急得满山找人。锋刃找着了两人留的暗记,却到半路就戛然而止。十余日过去了仍毫无收获,廖安白再次来到徐怀寒的药铺。
廖安白拿出美酒跟徐怀寒坐院子里的对饮,略带幽怨开口:“怀寒莫不是不愿要安白,故意来搪塞我?”
对面的徐怀寒穿着常年不变的素袍,看着廖安白眼里满是包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安抚道:“怎会?怀寒自是高兴。只是,剑阁弟子赶到时确实未找着人。”从现场的痕迹推断应是一场恶战,至于谁胜谁负皆不知晓。
廖安白强压下心中对自己的唾弃,表情不变:“那莫不是白跑一趟,劳烦他们了,改日请大家伙儿吃顿好的。”顺便再套套话,廖安白在心中默默补道。
徐怀寒本就是一副儒雅公子长相,行的端做得正加之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看着着实讨厌不起来。
徐怀寒放下酒笑吟吟道:“安白客气,同为道友自当相助。”
廖安白看着杯中纯净的酒水,状似无意提起:“莫是被魔宗带走了?那日也是魔宗之人动的手。”
徐怀寒眉头微皱:“不好说,实不相瞒怀寒此行也是为此而来。”
廖安白猜也是如此,装作不知情:“可是魔宗之人又在云瑶山作恶?可真是扰人。”
徐怀寒不可置否,并未回话。徐怀寒看着待人有礼,不近不远,但廖安白知晓,这种人最难看透。
两人不再交谈,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不少。没过多久,徐怀寒抬手给廖安白满上杯里的酒,一边道:“听闻与安白同行乃非常人,可否带怀寒去见见世面?”
廖安白危险的眯起眼睛,对面的徐怀寒一无所觉般淡定回望。
经过精心调理萧辞已经可以下床简单的行走,这会儿正坐在窗边透气,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减轻他容貌给人的冲击,反而多添了一份人间气。
忽然萧辞感受到一道视线看着自己,他抬眼朝源头寻去,就见廖安白身边一眉眼间带着怡人笑意的白袍男子朝自己点头示意。萧辞愣了两秒淡淡回礼,片刻后又看了看跟在白袍男子后方的廖安白,廖安白冲他无奈耸肩。
萧辞收回目光不再管两人,再次看向云瑶山的方向,心里还在担忧着云奕晗他们俩的安危以及突然出现的上一任锋刃,也不知对方这是何意。既然已告知他自己的存在,为何不来见他?萧辞只觉头疼。
楼下的廖安白引着人继续朝旅店对面的酒楼走去,店小二在门口见两人气度不凡赔着笑脸拉客:“二位公子楼里还有上品房,可要进来歇歇?”
徐怀寒点头应予,廖安白本不想与徐怀寒多接触,怎奈自己挖的坑得自己填上,尽管心里再不情愿表面上还是一副多情模样。
两人选了靠街道的房间,徐怀寒走进房间后便率先开了窗子,两人的房间正好在萧辞住的三楼的斜上方,现下开了窗还能见着萧辞好看的侧脸。
廖安白落后一步,见此好笑道:“怀寒这是怕我不懂礼数?怀寒安心,安白自小也习君子之道,定不会做甚出格之事。”
徐怀寒站在窗边听着窗外小贩的吆喝声,侧脸笑着说:“美景难得,情难自禁。”
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真心笑意,廖安白却无心欣赏,只觉要遭。干巴巴的劝说:“美景处处有,多下山看看便知何谓人间绝色,难道怀寒有我还不够吗?”
徐怀寒将背在背后的长剑解下放在桌上,轻触剑鞘上的细纹笑道:“确实如此。”
另一边萧辞已被宋谨修抱回床上,被苦涩的药水呛得皱起了眉头,萧辞喊着宋谨修喂来的糖皮山楂含糊道:“廖安白在对面酒楼,还有一人应是他口中的剑阁阁主。”
宋谨修细细擦去萧辞嘴角的残渍,不甚在意:“莫想这些事了,好生养伤。”言罢拿起床边的木扇为萧辞扇凉,安慰道:“奕晗不笨,段羽这人也不简单,指不定逃至他处了。锋刃这几日皆在山内搜寻,还有剑阁帮忙,莫忧。”
萧辞也知晓心急没用,只得等着其他人的好消息。萧辞这几日被宋谨修勒令在客栈休息,外界的事一概不知,沉默会儿后又问:“左丞所言的专养机构一事如何?”
宋谨修无奈叹气:“已有雏形,尚在完善中,宁王已将拨款下放。”在萧辞开口之前快速补充道:“我让锋二盯着他的,好了,陪我睡会儿。”言罢及其自然的爬上床,侧卧着左手拿着扇子给两人降温。
萧辞知晓宋谨修这是不愿让自己多想,便乖乖闭嘴。最后宋谨修没睡着,萧辞倒是睡得香,还难得的打起来小呼噜,看得宋谨修心痒难耐。
……
本应在淮安的青袍男子这会儿正站在知州府的院子里,素来不离身的夜明珠也被他一同带来,他负手站在院中嘲讽般笑道:“柴夫?”
跪在地上的手下不敢说话,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下一句话,他怯怯抬头。正午日光耀眼至极,青袍男子的面容藏在日光下,看得不真切。
只听青袍男子冷冷道:“截下廖安白送回淮安的信,让剑阁和风雪门处理魔宗。”
手下立即明白话中之意:“属下遵命。”
第29章 消失的信
风雪门负责送信的弟子接过廖安白手里的信后,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出城。还不待他骑上拴在城外的马匹,就被一行蒙面人拦下。
风雪门弟子神情淡然拖延着时间,心中迅速想着破局之法道:“敢问各位阁下这是何意?”
但蒙面人显然不愿与他多说,齐齐亮出武器。不待送信人反应立即攻上,风雪门虽说不是剑修但廖安白一向的主张便是:不可退。
送信人艰难对付着蒙面人,终究是只手难敌众拳,还未来得及将信销毁便没了生息。
蒙面人拿走廖安白的信,领头人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被扯下的布条,趁尸体还未僵化塞入风雪门弟子手中。随后点燃风雪门的特制通信烟,带着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待廖安白和其他人赶到时就见送信弟子的尸体孤零零躺在地上,他的骏马在一嘶吼想要挣脱马绳的束缚回到自己主人身边,可惜他的主人再也不会醒来。
廖安白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没了笑意,走进一番搜寻果然他给萧瑜的信没了。他抽出门内弟子手中的布条,看着上面熟悉的暗纹,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全是杀意:“魔宗啊。”
廖安白让人将尸体就近埋了后便回到客栈,萧辞白日睡的时间久了现下毫无睡意,屋内还亮着灯。听见廖安白上楼的脚步声,萧辞起身推开房门看着来人:“发生何事?”
廖安白无所谓般耸肩:“小事情,只是有些烦人的东西需要处理。”不等萧辞回话便直接朝房间走去。
萧辞看见了廖安白说到处理时,眼中的杀意。大抵是廖安白平日太随和,以至于萧辞都忘了廖安白可比其他人都凶残,也不知这次是何人让他起了杀意。
萧辞微微挑眉关上房门重新回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一会儿后他见着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背影,萧辞全部注意力皆被那人吸引去了,就见那人突然转过身——是徐怀寒。
徐怀寒背着他的长剑站在月光下笑得温柔,翩翩公子模样,他薄唇轻启道:陛下,万福金安。
萧辞对徐怀寒知晓自己身份一事并不讶异,淡淡点头心中却疑惑:徐怀寒大晚上不歇息出来作甚?走神一瞬再望过去时街上已再无人影,只见几副药被放在徐怀寒方才站立之处。
思虑良久虽不知徐怀寒这是何意,还是让锋一将药材拿上来。萧辞关上窗户重新回到内室,宋谨修才沐浴完披上外衣后见来人眼神戏谑,好笑道:“皇上可要就寝?”萧辞半推半就应了宋“皇后”的邀请,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廖安白今日换了身简便的武服,长发也高高竖起没了平时的散漫,属于风雪门门主的气势肆无忌惮的外露而出。
萧辞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在房间内商量着寻人之事,天机图以及二十年前云瑶山一事被推至一旁。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片刻后又归于宁静,在场除了萧辞外皆未习武之人,一瞬间便察觉出不对劲。
廖安白解下手腕上的银丝线冷笑道:“哎呀,没脑子的东西还是莫要在江湖混了,廖某这就来为民除害。”
萧辞看着廖安白推门而出,猜测大抵是与昨夜廖安白外出有关。宋谨修也紧随其后,留下萧辞和锋刃在屋子里。萧辞并未多言,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免得待会儿拖后腿。
宋谨修推门而出后就见廖安白及其随意的倚靠在楼柱上,与楼下突然多出来的黑衣人对峙,在听见自己的开门声后廖安白头也不回到:“你们来作甚?觉着你廖哥哥解决不了这些废物?”
早在徐怀寒出现的一瞬宋谨修便察觉了,两人相互点头示意。徐怀寒站在廖安白身边好声好气道:“怎会,怀寒就是来凑个热闹,开开眼界。”
宋谨修则懒得跟廖安白废话,看向楼下掌柜和小二浑身发抖躲在柜台处,大楼中央有十来个穿着魔宗衣袍的黑衣人。
廖安白像是等烦了,朝楼下坐在一群魔宗弟子中间披着灰色斗篷半遮着脸之人道:“打不打?爷可没时间陪你们玩。”廖安白眼里的战意却如有实质。
灰衣人这才抬眼看着楼上的廖安白三人,灰衣人只有一双眼睛落在外面,是颇具异域特色的棕色瞳孔,他沙哑的声线透过布料传出:“廖门主息怒,风雪门弟子一事确实与我魔宗无关。”
廖安白可不信他的鬼话,嗤笑:“你说无关就无关?再者此事无关,那日云瑶山暗杀也与魔宗无关?灰衣老鬼可真会编笑话。”
虽看不清灰衣人的面目,但不难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无奈:“宗主年少,易被奸人利用,云瑶山一事魔宗将不再插手,还望廖门主与徐阁主给个面子,魔宗愿后撤十城以表诚心。”
徐怀寒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仿佛灰衣老鬼口中的徐阁主不是自己一样。廖安白眯着眼睛玩味的看着灰衣老鬼:“你莫不是忘了,出尔反尔可是你们魔宗的老毛病。”
灰衣老鬼也深知魔宗近来来口碑并不好,也深感身心力疲,但剑阁与风雪门联手或许在十年前老宗主还在时还有一站之力,但现下只得忍让。开口商量:“早前林清韶与沈冉二人之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廖安白这才想起来早前在昌福镇时,自家小师叔直接灭了魔宗两个长老,但廖安白毫不心虚,反而越说越有理。
徐怀寒听见林清韶名字时,脸上的惯有的笑意已经保持不下去了,宋谨修也开始怀疑廖安白的门主之位完全是凭借耍滑头得来的。
直至最后魔宗与廖安白也没打起来,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灰衣老鬼含恨带着魔宗之人退出牡州。
萧辞一直在房内听着的,知晓事情已经解决,想来廖安白应很是口渴便提前准备好了茶水。
才将三人的茶杯摆好,就见廖安白直直走进来神色颇为严肃,还一边振振有词道:“啧,不打早说啊,这身衣服很热的!话说魔宗也可真够倒霉的,遇着这么一个不知事的宗主。”
宋谨修走至萧辞身边坐定,徐怀寒自然坐在萧辞的另一侧,与萧辞之间隔了一座距离,不远不近正是适宜。
徐怀寒笑着接话:“安白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吧。”随后将离自己颇远的茶杯拿过细细品尝又朝萧辞道:“淮南的上品清茶,果然名不虚传。”
萧辞颔首,看向廖安白问道:“可有奕晗和段羽的消息?”
廖安白放下已经空了茶杯,有些疑惑:“灰衣老鬼言被派出去找云奕晗二人的小队无一归来,魔宗现下自身内部之事都应接不暇,想来不会拿这件事糊弄人。”再者,在风雪门和剑阁面前现在魔宗可不敢在耍滑头。
廖安白看着特意前来撑场子的徐怀寒,虽不知多方为何这样做,但难得有了一丝愧疚。面上有些许别扭的开口:“此次坏了怀寒的计划,错在安白,改日定前往剑阁谢罪。”廖安白面上不显,心里实则在想会是谁截走了自己的信,显然在座之人皆有嫌疑。
剑阁一方独霸淮北,向来以理服人,北方的小宗门皆愿听其差遣,就连北地的地方官吏年末上书时也颇为赞赏。这让萧辞很是好奇,剑阁的掌权者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