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安白甩掉跟踪自己的人,来到了牡州官府区,最后停在知州府外,在暗处打量着知州府一脸若有所思。
青天白日的廖安白不可能强闯官府,再者徐怀寒来知州府的目的还不明确,贸然行事可不是廖安白的作风。
待廖安白重回旅店时,三楼无比安静,廖安白不禁在心中疑惑道:萧辞莫不是抛下自己走了?廖安白试探的敲响萧辞的房门,出声道:“陛下?宋小将军?”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廖安白就见着段羽带着嫌弃的脸。段羽给他开完门后便不再管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廖安白可有可无的耸肩,眼睛瞄了一圈也没见着任大哥,也没多问极其自然的入座。
萧辞正讲着北上之事,见廖安白回来将前面的安排简单复述一遍。廖安白听着听着突然插嘴惊讶般道:“怀远原来是北岑人啊,这下可好,免费得了个带路人。”
段羽也装作惊讶回怼:“廖门主‘人脉’广博竟还需晚辈带路呀?”
廖安白脸上笑嘻嘻的谦虚道不敢,实则心里想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讽我!暗中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堵堵段羽,灭灭着小兔崽子的威风。
傍晚时分小贩们早早便收摊归家,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忽的,一个穿着麻布一副的小男孩拽紧自己的短麻外套,低着头沿着内道快步朝城中心走去。最终他停在萧辞一行人所在的旅店门外,纠结了许久握紧拳头踏入客栈。
店小二本在打理卫生,听见有人进来自动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阿罗用刻意模仿幼童的稚嫩声音回道:“找人。”不等店小二驱赶,阿罗将云奕晗几人的模样描述一遍。
本不耐烦的店小二听后有些狐疑的看着阿罗,但又碍于云奕晗几人看着便是非富即贵不敢怠慢,好声好气让阿罗稍等片刻,自己上去知会贵客。
过不了多久店小二便带着阿罗上了三楼,云奕晗站在房门口问:“阿罗可有事?”
“我来找任大哥。”阿罗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内瞟,并未见着自己相见的人,不禁加大声音喊道:“任大哥?”可惜并无人应答。
萧辞知晓这应当就是任大哥口中的那个孩子,难得主动接话:“他早已归去。”
阿罗这下急了:“可是任大哥还未归家!”
云奕晗见阿罗要急哭的样子安抚道:“任大哥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可能是买东西耽搁了?”
阿罗握紧拳头:“不会的!”
这下廖安白也不知怎办,转头询问萧辞。萧辞当即招来锋一,让他带着其他人去寻。
一个时辰后锋一回来复命,任大哥找着了,但已自刎。萧辞几人即刻前往云瑶山,赶到时就见阿罗和其他的孩子不敢动任大哥的尸体,跪在周围痛哭,锋刃几人沉默的站在一旁。
任大哥还保持着死前的模样,他朝南而跪长剑穿心,萧辞知道他跪的是父皇。沉默片刻后,萧辞吩咐锋一去将陆迎南找来,安排人将任大哥的尸体与其他人一般送入皇陵与父皇同葬。
待处理完一切事物后已是深夜,萧辞疲惫的回到房间,宋谨修将手中斟满的茶盏递给萧辞,帮他按着肩膀放松。
萧辞几人在牡州的小半月过得不轻松,远在西岭的锋五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上次将信寄出后锋五便一直没等来萧辞的回信,只好继续向下查。锋五经过几月的潜伏,更近一步的取得了当地人的信任,并且在当地开了一家茶铺子,方便收集消息。
茶铺子已经经营一月有余,任务却毫无进展。这月月初,当地的商行总管带着人前来找锋五,说是要缴纳维护费。
锋五疑惑道:“可是缴给官府的费用?小弟上月末已同铺子租金一同缴纳过了。”
商行总管就知锋五会这般问,操着他那口不太标准的官话耐心解释:“这是两个部分,一份给官府,一份给断水崖。新开的铺子第一月只需上缴官府的维护费,第二月则两方都要上缴了。”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毫不设防继续追问:“断水崖?为何从未听说过?大人莫不是在忽悠小的?”
想来总管也是很有经验,被质疑也和和气气的道:“小兄弟,你才来不知晓断水崖也不奇怪。这断水崖是近几年才建立的,在西岭的北部靠近漠北呢。”
随后总管先是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到锋五耳边低声耳语:“洛水宗灭门之事小兄弟知晓吧?这断水崖便顶替了洛水宗在西岭的生意呢。好在断水崖也算是有良心,虽比不上洛水宗,好歹还是能护西岭不受侵扰。”
怕锋五不愿缴钱似的总管补充道:“小兄弟还是缴吧,也要不了多少,换一份平安,保证不亏。”
锋五在内心盘算着何时去瞧瞧这断水崖,他装作恍然大悟般面上满是感激:“多谢大人提点,只是,小弟还有些好奇。这断水崖名字取得真独特,可有和寓意?”
总管见锋五愿意掏钱,多说几句也无妨,好笑道:“哪有甚寓意,着断水崖就在西岭北部的断水崖上,全由着地名取得呢。”
锋五回到柜台取出要缴纳的费用,顺手拿起柜台上上好包装的精品茶一同递给总管,“有劳大人,小小敬意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总管假意推脱片刻后便收下了,大抵是被锋五恭维得开心,又说了不少关于西岭的事情。
送走商行总管后锋五回到茶坊,脸上已经没了虚情假意。从柜台里拿出一份西岭地图,提笔将断水崖的位置圈出。先前被圈起来的洛水宗位于西岭的南部,而现下的断水崖在西岭北部,两个门派隔着西岭主城遥遥相对。
就在锋五暗自思考时,后院传来一阵熟悉的咕咕声,他立即起身将门外的“暂歇”牌子挂上后,朝后院走去。
一只浑身灰白的信鸽停在锋五的房檐上,它见着锋五便亲昵的飞到锋五肩膀上站稳。
锋五给它喂了些吃食后,抽出被捆在它脚部的小信条,展开就见萧辞苍劲的笔迹写到:小师叔身世,已动身前往牡州,一切无碍。
锋五这才放下心来,虽说有不少兄弟都跟着主人的,但毕竟自己不在主人身边,难免有所担忧。他将信条销毁后,拿出新的一张将今日的发现协商,并将自己打算暗中调查断水崖一事进行了简要汇报。
随后他唤来另一只在书房内的纯白信鸽,绑好信条后,锋五为信鸽树立着颈部的羽毛道:“皎月辛苦了,去吧。”
锋刃育养的信鸽皆是通过特殊训练的,颇通人性。皎月低头蹭了蹭锋五的手指,便展翅朝远方飞去。
锋五看着皎月飞远又将劳累了一番的灰织引入书房歇息,认真交代:“我出去一趟,灰织乖乖待在家。”
被留在书房的灰织歪着脑袋看着锋五走远。
第32章 梦回前尘
西岭的商铺们皆沿街巷而设,与居民区融为一体。锋五一路上朝城北走去,首饰铺子的张老先生近来无事,特别喜欢约着邻里一同在后院下棋。
锋五到的正是时候,张老先生才刚刚送走其他铺子的同行,铺子里的学童认得锋五,打过招呼后道:“掌柜的在后院呢。”
锋五一一点头致谢,穿过铺子来到后面的住宅区,就见张老先生坐在属下独酌。
两人寒暄片刻后,张老先生看着毕竟比锋五多活几十年,一眼便瞧出锋五有事要问。于是乎眯着眼睛开口:“小五此次又是为何而来?”
锋五略微思索片刻,选择了一个较为恰当的理由道:“张老先生每月可都要上缴两份维护费?”
锋五一脸正派顶着张老先生打量的目光,就在锋五以为张老先生要糊弄过去时,张老先生却先一步开口:“一份给官府,一份给江湖门派断水崖,小五可是对断水崖感兴趣?”
锋五点头为张老先生满上一杯酒,带着晚辈姿态道:“有劳先生。”
老者结果锋五递来的酒杯,不禁叹气:“少年人呐,这断水崖在西岭北部呢。多久来的老朽有些记不清了,大抵是十余年前吧。”
“当时洛水宗灭门,西边的罗逑国屡屡有入侵之心。西岭离京千万里,官家派来的救兵始终未至,西岭一片混乱,断水崖便是这是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张老先生细细回想,思绪越飘越远。
十余年前,西岭知州府。
知州府的大堂中央站着两名青年人,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中年人。
“大人!城内的米粮价以上涨两成,他地更甚,如若再多封几日城官府粮库的存粮也撑不下去了!”主管米粮的圆脸通判拿着记录的账本着急道。
西岭是位颇有手段的老臣,当初是他主动请任西岭知州一职,如今洛水镇他没护住,罗逑屡屡来犯逼得他们只能封城。他皱着眉头,显然心中也不好过,他看向另一名男子:“官家派人送来的救济粮还未到吗?”
另一名稍高一些的尖脸通判答道:“漠北战急,应是先去支援漠北了。”
老知州起身背着手,三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叹气。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喧闹声,老知州快步朝外走去,就见手下当差的急急忙忙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喊着:“大人!有一群人在城门外自称是北边的断水崖之人,前来送粮!”
圆脸通判现下已被米粮逼疯了,听到有人来送粮立马高兴道:“快,让他们进来!”
却被老知州厉声打断:“不可!本官从未听说过甚断水崖,他们可自证身份?”
老知州想着,现下正是防御时期,若是罗逑国派来的奸细怎办?自己已经丢了洛水镇,可不能在失一座西岭城,实乃是愧对天子,日后归西也无脸再见列祖列宗。
前来报信的衙役答不上来,老知州大手一挥:“带路。”
衙役应了一声再次朝来时的路跑去,老知州带着俩个副手一路疾走,可算是在最短时间赶到了城门。
老知州登上城楼,看着城外几十人穿着统一青色宗袍的队伍以及他们身后十几车的米粮,朗声道:“多谢各位英雄肯出手相助,老夫向来不喜兜圈子,现下是时局特殊,冒昧问一句各位可有甚身份证明?”
断水崖为首的魁梧大汉听后并没有生气,而是将扯过马脖子上挂着的包袱,朝着老知州大喊:“皆在此还请大人过目。”
老知州看向尖脸通判:“文山你去看看,小心些。”
被唤做文山的尖脸男子点头应下,快步下楼打开城门接过魁梧大汉手中的包袱,拿回城内仔细翻阅,随后朝一直看着自己的老知州颔首示意。
老知州回首看了看守在街道两侧铺子里,一张张带着期待的脸沉默了片刻,嘴角低声吩咐圆脸的副手:“去将城内的召集护卫,待会我带人去知州府,你们先暗中疏散城中的妇幼。”
圆脸副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知州打断:“开城门,各位英雄请进。”
却没想到断水崖为首的魁梧汉子拒绝了:“多谢大人好意,兄弟们也只是领命前来送粮,这城门兄弟们便不进了,还劳烦大人安排些人手出城来打点。崖主还让小的带句话,说是罗逑国一事断水崖会处理好,百姓们尽管安心。”
魁梧大汉停顿片刻,确定话都带到后,朝老知州一抱拳道:“没甚说的了,告辞。”言罢将装有米粮的牛车留下,魁梧汉子带着一群人又匆匆离去。
圆脸副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瞅着老知州的脸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老知州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感受着身后百姓们投来的殷切目光,心一横咬牙道:“搬粮!”
像是重回十余年前,张老先生的眼角带笑,仿佛当日发放的救命粮就在眼前一样,接着道:“当时我在铺子里,有些事情也是听老伙计们摆谈的,想来应是差不了多少。不过这断水崖的崖主着实神秘,至今我们也未见过,即便是当年洛水宗的许宗主我们也是见过几面的。”
锋五在一旁安静听着,分析着张老先生话中隐含的线索。
突然就听本在歇气的张老先生略带沧桑道:“小五可需要看护店铺的门童?”
锋五释怀一笑:“大抵需月余,有劳先生。”
锋五快马加鞭一路北上抵达断水崖所在的左木县,这里离萧辞当初所在的凉城不远,锋五却从未听说过甚断水崖。
一面由着城门口的马童引着自己往里走,一边搭话道:“在下素来听闻断水崖威名在世,此次前来也是想投靠断水崖,不知前辈可否为小弟指条明路?”
马童好笑道:“公子客气,这声前辈咱可担不起。断水崖在左木城设有药堂,公子可以去看看。”
锋五客客气气谢过马童,又给了不少小费,按着马童所说的路来到药堂。跨进门就见穿着青色衣袍的药童关切问道:“公子可要抓药?”
锋五看着青袍上绣着的暗纹,越发熟悉。突然脑袋灵光一现:是当初毒箭上刻的暗纹!
……
萧辞亲自看着陆迎南带着任大哥的尸骨启程,数百艘水船挂着大辽的军旗浩荡荡顺水南下,遮天蔽日。
阿罗带着任大哥收养的其他孩子站在不远处,抱着任大哥从不离身的长剑,他本想留住任大哥的尸身,但天家下令岂敢不从?再者,想来任大哥也是愿意的。因而,即便是心中不甘,也只得眼睁睁看着任大哥走远。
萧辞带着众人往回走时与阿罗擦肩而过,阿罗倔强的抬着头瞪着他。触及阿罗眼底的悲痛,萧辞沉默了片刻,走出些许距离后吩咐锋一道:“给他们寻个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