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陛下对你的心思还真不少呢。”
竟都特许持剑上殿了。
热茶氤氲了楚玉的视线,可面上丝毫不慌。
“想找到宋荣,就要知道七星龙渊剑的下落。”
见他落座,楚玉勾了勾唇,继续说道,“十六年前,楚晏诞生,父皇满怀欣喜,赏赐如流水般送入重鸣殿。”
而那时候,她也刚好降生,不过比楚晏早了几个时辰。
可这凤栖殿,却毫无喜意,甚至沉寂得可怕。
“楚晏在父皇贤妃的关爱下成长,可好景不长,三岁时他便一病不起。”
好不容易母后从父皇那博来的关注,又全都化为泡影。
凤栖殿再次陷入沉寂。
“太医查出是北漠蛊毒,从母体带出,转移到了楚晏身上。”
蛊毒凶残,无药可解,除非杀了下蛊之人。
可父皇寻遍北漠,也未能找到此人。
“太医院日日用珍贵药草吊着他的性命,这一吊,就是三年。”
这三年,凤栖殿清冷得令人抓狂。
母后深陷妒忌愤恨中,将心中怨气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
“直到,宋荣为父皇寻来了七星龙渊剑。”
楚玉一顿,又说道,
“龙渊剑乃上古龙骨所制,恰好可解楚晏身上的蛊毒。”
世人皆知龙渊剑珍贵无双,汇聚着大晟龙脉。
可这剑却被父皇用来做了药引。
只为救他的宝贝皇子。
龙脉消损,定会引起天下大乱。
也正因如此,宋荣谎称龙渊剑丢失,拉萧家下水。
一切,不过是遮掩事实罢了。
萧彻双拳攥于袖口,沉默良久,骨节捏得发白。
抚摸着步摇上的金坠,楚玉笑得放肆,“你遍寻天下,连龙渊剑的影子都没见着。”
没成想,却出现在他一直保护着的楚晏身上。
这命运无常,到底还是喜欢捉弄世人。
萧彻身形一颤,眼尾发红,低斥道,
“别再说了!”
他下意识地躲避,可楚玉哪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事实如此,若没有楚晏,金陵萧家不会被灭门。而你,也会享受父母荫蔽,断然不会承受离别之苦。”
宋荣不过是护主心切,真正致使萧家灭门的,是楚晏。
所以,你该恨的,是他啊。
第43章 君臣
拥有相同的敌人,才会成为最佳的合作伙伴。
听着楚玉的声音,萧彻耳鸣不断,血腥的记忆再次上涌。
“闭嘴!我让你闭嘴!”
软剑出鞘,凛着寒光,剑尖直指楚玉脖颈。
滑腻的鲜血顺着雪颈蜿蜒流下。
可楚玉没有后退,指尖染血,放至唇边,勾舌一舔。
妖媚又疯狂。
“你我合作,拉楚晏下台,不好吗?”
剑光凛冽,倒映着他血红的双眸,萧彻神志恢复短暂清明。
“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
收回软剑,萧彻敛眸,
“你找错人了。”
就算龙渊剑在楚晏身上,可大晟的江山不能乱。
这龙椅绝不能易主!
见他转身离去,楚玉气急道,
“难道你还要回太极殿,去帮杀你满门的人吗?”
萧彻身形顿住,侧目,掷地有声,
“屠我萧家满门的是宋荣,楚晏手上,干干净净!”
楚玉兀自笑出声,金步摇乱颤,唇角沾染着血迹。
癫狂的模样,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楚玉仰头,喟叹道,
“好一个干干净净啊,楚晏杀了多少人,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吧。”
旁人不知晓她这个弟弟,可楚玉,对他是知根知底。
左右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装什么无辜,扮什么可怜!
“他迎你入宫,封你为帝师,难道不是觊觎你萧家的名声吗?”
金陵萧家自古出过十几任帝师。
文可安天下,武可定乾坤。
无一不是世人争相追捧的麒麟才子。
见他身子有片刻僵硬,楚玉嗤笑道,
“他对你,是彻彻底底的利用啊。”
利用啊,利用也挺好的。
起码,自己也是有价值的。
萧彻步步生风,毫无留恋。
推门而出,狂风骤雨,一道惊雷劈下。
电光照映在萧彻身上,衬得他面色愈发惨白。
踩着雨洼,萧彻脚步踉跄。
雨水打在他脸上,混合着泪水,染湿衣领。
而此时,太极殿血腥味浓重。
大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尸体。
楚晏后背多了数道伤口,任由鲜血汩汩流出。
小顺子在一旁急得直打转,
“哎呦我的陛下啊,您快先处理下伤口吧。”
这血流的,他看着都心惊肉跳的。
楚晏坐在白玉汉阶上,不为所动,手上滴落着血珠,“都子时了,阿彻怎么还没回来啊。”
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楚晏神色空洞,满殿的血腥,都唤不回他的理智。
好似是陷入某种魔怔。
楚晏一遍遍地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彻还没有回来?
像是被遗弃的小兽,楚晏蜷缩在汉阶上,双臂环抱着自己。
小顺子也跟干着急。
若不是暗卫全部被遣出,这些杂碎怎么用得着陛下亲自动手。
还让陛下陷入魔怔!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萧大人。
可这人,他上哪找去?
吱嘎——
殿门被推开,满殿的尸体,令萧彻皱起眉尖。
楚晏失神的双眸重现亮光,跑着过去,“阿彻你回来了!”
楚晏刚要张开双臂求抱抱,熟悉的香味涌入鼻尖。
这是楚玉惯用的浮木香!
阿彻去了凤栖殿!
对上那双黝黑的眸子,萧彻张了张嘴,转过话头,“方才是发生了何事?”
看这些人的打扮,应该是来自北漠。
萧彻眉头皱得更紧了。
心急之下,萧彻拽着楚晏的胳膊,
“阿晏你没有受伤吧?”
担忧之情显而易见。
可楚晏没有防备,身体虚空,直接被萧彻拉入他怀中。
唔,这是阿彻第一次主动抱他呢。
可还是好介意阿彻去过凤栖殿的事啊。
楚晏乖乖趴在萧彻肩膀上,不说话。
无声的沉默,抵抗着萧彻一声不吭地丢下他。
一旁的小顺子看着直着急。
妈的,以往你卖惨上位的事儿都忘了?
这会儿真受伤,还不吱声了!
萧彻指尖抚过他的后背,一片湿濡。
眉尖染着急促,萧彻肃声道,
“先去处理伤口!”
任由鲜血流淌,他是嫌血太多了吗?
萧彻拉着楚晏,可他偏偏不为所动。
跟座铜钟似的,杵在那儿。
“阿彻方才去哪了啊?”
眼珠子动了动,楚晏抬头。
那双眼眸直视着萧彻,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仿佛是被恶狼盯住,萧彻心头一震。
心跳似钟声,咚咚咚——
本能的,萧彻不愿让楚晏知晓自己去了哪里。
“心情不好,出去散了散心。”
散心?散心散到凤栖殿吗?
楚晏猛地攥住萧彻手腕,神情哀恸,
“那阿彻说说,为何你身上会有浮木香的味道?”
就算大雨滂沱,也无法消除这股味道。
阿彻,在骗他啊。
这一认知,令楚晏挫败、癫狂。
眼尾红得发烫,楚晏掌心一点点用力。
似乎是要将掌中物,牢牢攥于手心。
缓缓俯下身,楚晏凑到萧彻面前。
眼睛一眨一眨,可再也不见之前的无害。
“我以为,阿彻永远都不会背叛呢。”
萧彻忍受骨腕疼痛,耐着性子,
“陛下先去处理伤口吧。”
若说背叛,他不会这么做。
但这皇宫,他不想再待了。
似是想到什么,楚晏笑得勾人魅惑,
“好,阿彻你来帮我。”
拽着萧彻的腰带,楚晏将人外衣解下,直接拉到龙床上。
楚晏乖乖趴在塌上,任由鲜血染红衾被。
眉眼上挑,极致风情。
萧彻避开火热的视线,自顾自地拿出药箱。
血肉与布条交缠,萧彻看着心惊。
他原以为楚晏身上只是小伤,可上面七八道剑伤刀伤,后背无一完好。
吐出口浊气,萧彻还是不由得教育道,“陛下九五之尊,一定要好好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身系大晟江山,楚晏是在拿社稷开玩笑!
反观楚晏,一脸无所谓,讽刺道,
“连阿彻都不在我身边了,爱惜有什么用?”
萧彻用镊子捏住布条,猛地一撕。
疼得楚晏倒吸好几口凉气。
嘶,他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鲜血涌得更凶了,萧彻别过头,不忍,“我去请张太医来。”
他处理外伤甚有经验。
让他来,楚晏也能少吃点苦头。
萧彻刚要起身,却被楚晏拽住衣角。
“我不要张柏敖,我只要你!”
只有阿彻,才有资格看到他的狼狈与不堪。
“我只想让你帮我,别人都不行的。”
楚晏紧紧攥着萧彻衣角,骨节捏得发白,可死都不放手。
他有预感,若是今日放手了。
他与阿彻就真的完了。
“阿彻,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知晓吗?”
他楚晏何曾对哪个人,这般委曲求全、低三下四。
连装柔弱扮可怜,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
可他,真的不知吗?
萧彻紧握着白瓷瓶,颤抖的指尖,几乎快要崩不住。
“陛下对萧彻有知遇之恩,又洗刷萧家的冤屈,恩情如天。”
龙渊剑因他而起,可那时候,楚晏也不过才六岁。
他能知道什么,又能懂得什么?
萧彻怪不了任何人。
即便是站在宋荣的立场上,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
龙渊剑湮没,大晟龙脉受损。
这则消息,绝不能外传。
楚晏攥得他衣袖更紧了,红眸如幼兔,“原来我在你这里,只有恩情?”
连知己之交都算不上吗?
萧彻忍着哽咽,这段感情,不该发生在他身上。
唯有,快刀斩乱麻。
“君为君,臣为臣。”
你我,只能为君臣。
断不可,越池半步!
楚晏气急,一把挥掉萧彻手中的瓷瓶。
药粉撒了一地,泛着刺鼻的药香。
“什么君臣?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乎了吧!”
他不信,萧彻看不出他的情意。
拽着萧彻衣领,楚晏似是脱力般,垂坐在塌上,“阿彻啊,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喜欢到,想把你藏在太极殿,谁也不能窥视!
可我知道,你志在社稷,定不愿当这金丝笼雀。
所以,我选择迁就。
可迁就不是放任,我也是有底线的啊。
萧彻被楚晏一拽,跪坐在床榻上。
清冷禁欲的样子,碎成渣渣,满脸愕然。
楚晏说,他喜欢他?
萧彻内心雀跃,可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缓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陛下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对臣的依赖。”
是群臣之上的孤寂与无助。
与感情无关,对,一定是这样。
萧彻说服着自己,也试图说服楚晏。
依赖?去他妈的依赖。
老子是想抱你亲你睡你的喜欢!
楚晏手臂用力,直接将人勾到自己眼前。
奉上红唇,以吻封缄。
将最炽热的情感融于薄唇,他能感受到的吧。
萧彻想要推开,可双臂都被楚晏禁锢着。
这厮不是受伤了吗?
力气还这么大?
双唇分离,楚晏黝黑的双眸涌动着疯狂。
指尖抚摸着他彤红的耳廓,楚晏轻声道,“阿彻乖,做这种事要专心些。”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萧彻耳廓,激得他浑身发麻。
唇上的刺痛,无一不在提醒着他。
楚晏亲了他!
还是很用力的那种!
顺手将他的□□拉下,霞色染颊,楚晏看得是愈发得意。
他在萧彻面前频频示弱。
可并不代表,这场感情的主导,就不是他!
扮猪吃虎,一向是他最拿手的。
否则,他又怎会一次次逃过楚玉布下的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希望的结局,到此为止
第44章 墨刑
“阿彻还以为,这是依赖吗?”
把玩着他精致的耳垂,楚晏顺手将人推到在床。
俯下身子,楚晏神情缱绻动容,摩挲着萧彻微肿的红唇。
似乎是要将以往压抑、隐藏于心底的爱意,全部释放出来。
掌心抵于炙热的胸膛,萧彻放弃挣扎。
双眸直视着楚晏,萧彻勾起他的下颌。
褪去清冷,仿佛是个惹火上身的妖精。
偏偏楚晏,爱死了这种反差!
“陛下既然说喜欢,那到底是有多喜欢?”
这脸,他不要了!
但萧彻,还是想从楚晏嘴中得到答案。
这一问,倒把楚晏问愣了。
想把你日日锁住,只允许他一人享用的喜欢。
这样,会不会吓到他啊?
可就是楚晏的迟疑,却让萧彻黝亮的眸子迅速暗沉。
趁他失神之际,萧彻直接将人推开。
又恢复他清冷禁欲的模样。
“陛下还小,一时兴起,臣不会当真的。”
说着,萧彻拽着楚晏衣领,直接将他衣服扒下。
左右还是带着几分赌气味道。
伤口撕裂,鲜血再次涌出。
他就是要让楚晏记着这疼。
玩弄他人感情,可不是个好皇帝!
楚晏刚要开口解释,可后背的疼痛立刻让他闭了嘴。
脸色瞬间惨白,额角豆大的汗珠密布。
楚晏到底还是紧抓着被角,将这疼痛隐于唇边。
他总不能去抓阿彻吧。
细皮嫩肉的,便是肌肤上多了道红痕,他都要心疼老半天。
萧彻见他咬牙,忍痛忍得辛苦。
大发慈悲般,捡起地上的药瓶,将药粉撒了上去。
拿过热毛巾清理血迹,萧彻的眉头越皱越深。
楚晏如玉的后背,除了几道血淋淋的伤疤。
还有……,墨刑!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