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逐枫停下手:“没事,顺手。”
之后他又亲自煎了药给王岁澄送去,王岁澄之前还问为何亲自煎药。
从未撒谎的叶逐枫第一次说了谎,他告诉王岁澄,他们所传煎药手法十分特殊,并不在传。
好在王岁澄并不怀疑,叶逐枫却因为说谎心虚了好久,虽然医术了得,可煎药哪有特殊的,不过是他想多见几次王岁澄的借口。
如他这种行为,已然是违背医者本心,实在是罪过。
他叶逐枫潇潇洒洒的汉子,第一回喜欢的对象不但是男人,还是个贵族公子,只怕前路坎坷,叶逐枫没有信心,只想着能看着王公子他很满足了。
第二日下午,王岁澄似乎是忙了一整天,施针后等待的时间竟然睡了过去。
叶逐枫正说着自己白日听到的奇闻,就发觉向来回他一二句的王岁澄安静了。
他走过去,看到王岁澄闭着眼睛,叶逐枫叫了他一声,没有答应。
于是叶逐枫静悄悄地坐了回去,守着王岁澄。
之前两人在一起说话,叶逐枫从来不敢一直盯着他看,如今王岁澄睡着了,叶逐枫的眼神终于不再躲闪。
叶逐枫见过相貌优越的人很多,比如万漠鸿,万漠肆,可是如王岁澄这般看一眼就令人心静的人实在不多,叶逐枫有时候觉得他像一汪潭水,澄澈清冷,有时候又觉得他像竹子,挺直坚韧。
吸引着叶逐枫将更多的目光投入到他身上,叶逐枫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走过去轻轻坐到窗边。
即使是睡在床上,闭着眼的王岁澄仍旧给人一种亲近却带着距离的感觉,宛如一尊神袛。
叶逐枫抬起手,只敢拨开他的发丝,他的手莫名颤抖起来,一种羞愧的心情瞬间占据叶逐枫的内心。
他立马收回手叫了王岁澄几声,王岁澄睁开眼,眼神清明,让叶逐枫不敢直视。
“时辰到了,我给王公子起针。”说完叶逐枫动起手来。
王岁澄没有说话,直到叶逐枫收完针要给他理裤子的时候,王岁澄说:“时辰不早了,叶大夫早些回去休息,其他让下人来收拾。”
“哦……好。”叶逐枫讪讪地收回手,拿着自己的东西急匆匆离开。
到了外面,叶逐枫呼出一口气,他太没出息了,天天的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只不过他以为王岁澄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可如王岁澄这样七窍玲珑心的人,时间一久,掩饰的再好也瞒不住他们。
一开始只是不要叶逐枫动手理裤子,后来则是用麻烦叶逐枫的借口让下人在施针的时候守着。
再后面,王岁澄对他越发客气尊重,却没有以前那种亲近,绕是心大的叶逐枫也察觉到了。
他先是难过了一下,可又生气起来。
于是,他去找王岁澄,进门后,王岁澄问道:“叶大夫有何事?”
叶逐枫长了张嘴,然后看了眼屋子里的下人,王岁澄道:“你们先下去。”
待人离开后,叶逐枫犹豫地问:“王公子可是讨厌我?”
“绝非,叶大夫于我有再造之恩,在下对叶大夫只有尊敬和感激。”王岁澄的神情语言都带着诚恳。
叶逐枫知道他没有说谎,可依旧让叶逐枫失落。
“我知道自己有了一些不合适的感情,但王公子放心,我断没有让你为难的意思,你不必躲着我,待你腿好了,我就离开王府。”叶逐枫很坦白,也很诚实,同时,也很痛苦。
王岁澄有些意外,和他来往的人从来不会将话说的太明白,隐晦和含蓄似乎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则。
叶逐枫确实不同,王岁澄明白他的真心,知晓他是好人,自然也不想看着他对自己泥足深陷。
“让叶大夫为难,是在下的错,日后若叶大夫有需要在下之事,尽管吩咐。”王岁澄说。
叶逐枫难看地笑了笑,王公子就是王公子,永远不会叫人尴尬,永远都这么温柔。
他离开王岁澄的屋子,以前觉得他的温柔是吸引他的神药,如今才明白这种温柔仿佛细刃,不会叫人痛彻心扉,却会让人时时都疼着并且心甘情愿。
悲春伤秋,叶逐枫体会到了文人矫情的情绪,他的桃花还未开花就死在了冷春。
万漠鸿叫叶逐枫来请脉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蔫了吧唧的,于是问道:“你这毒舌神医今日怎么跟鹌鹑似的?”
叶逐枫没精打采地抬起眼睛,看着万漠鸿说:“我想回老家。”
“别想了,孩子没生下来之前你不能走,这是命令,况且王岁澄的腿你都没治好,总不会是黔驴技穷,想跑吧?”万漠鸿不客气道,现在京城的大夫他一个都不敢信,叶逐枫是他手底下的人,也只有他能信任。
提到王岁澄,叶逐枫更蔫巴了,万漠鸿眉头一挑:“之前就觉得你对那王公子比我这个主子还好,不会是有什么非分之想让人家给发现了?”
他一说完就看到叶逐枫跟炸毛了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可别胡说,王公子那神仙一样的人物,我一个乡野村夫怎么能亵渎。”
“你这不就是一副想要亵渎人家的模样?”万漠鸿觉得好笑。
叶逐枫面色爆红,可想到王岁澄的话他又拉下脸。
“娃儿很好,脉象没问题。”叶逐枫也不用别扭的京话了,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走。
万漠鸿拦住他:“别急啊,你是我的手下,王岁澄将来是我的臣子,你们要是看对了眼,日后我赐婚于你们,如此成就你一段痴恋可好?”
叶逐枫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你们万家人怎么都这样?你懂什么叫两情相悦,心甘情愿吗?”
万漠鸿拍了拍肚子:“你觉得我不懂?”
叶逐枫摇头,他和万漠鸿情况不一样,总之,王岁澄他是不会再肖想了,第一个喜欢的人果然还是得放在心上,独自怀念。
有嘱咐了几件事,叶逐枫才离开,回到王家,下人还问他今日怎么回来晚了,叶逐枫随口说了几句。
倒是王岁澄,一点也没问他回来迟的原因,叶逐枫没多话,低头施了针就说:“起针很容易上手,我已经教过王岸几回,他今日也去医馆练了,我先走了。”
“多谢叶大夫。”王岁澄说。
叶逐枫忍住没去看他的眼睛,出了屋子就叹了口气,明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却还得天天面对,老天这是耍他嘞。
【作者有话说】:闲聊提问:你们跨年都吃了什么美食?
第64章 64.无法躲过的阴谋
一到夏天,天气顿时热了起来,万漠鸿还庆幸自己怀孕没有任何反应,谁知道从前天开始他就吃什么吐什么。
“主子,吃点果脯。”月蓝将精致的果脯盘推到万漠鸿面前。
万漠鸿摇头,他不想吃,从发现怀孕到如今已经一个月了,也就是说孩子快三月了,得知任平生上次回来九死一生后,万漠鸿再不允许他私自回京。
“你下去准备些汤。”万漠鸿吩咐月蓝,他今天早上和中午吃的都吐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月蓝听命离开屋子,万漠鸿靠在榻上,他将手放在腹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每天都摸一摸,他依旧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万漠鸿是已经打算好要参加科考,大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五个月大的肚子肯定会鼓起来,却又不会大到令人怀疑的地步。
若这个孩子早来两个月,万漠鸿恐怕都得放弃科考,这一步棋是他对太后的宣战,也是他自己走到人前最重要的一步。
想必他如今要科考的事太后早已知道,他不相信太后会坐以待毙,不过这么久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可疑。
还没等万漠鸿深想,一股呕意上涌,万漠鸿干净下榻趴在盆前吐了起来,吃进去的东西早吐光了,如今只能吐出一些酸水来,让他整个胸腔都是一股辣意,胃里更是不舒服极了。
“小混蛋,别折腾你爹,小心出来收拾你。”万漠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眉间有一股忧愁。
任道远府上,宋蕤和邵倩穿着命妇的大红礼服上了去宫里的轿子。
宋蕤脑门都是细汗,她可没忘记上次太后召她进宫是为了什么事,如今万漠鸿不但没死,反而和任平生完好无损地分家出去,她以为太后之后没搭理这事就过去了。
谁能想到今日太后要传她和邵倩进宫,万一问起上次的事情,宋蕤该怎么交代?她那当皇后的女儿会不会有影响?
不同于宋蕤的心虚,邵倩显得十分淡定,太后日理万机,没有特殊理由一定不会召她们进宫。
任道远和任一语在朝中没什么话语权,他们任家唯一能引起太后注意的也就是万漠鸿了。
邵倩勾起唇角,任平生和万漠鸿这两人她一直记恨着,可惜她身为后宅中人,这手到底没办法伸到前面去,如今怕是机会来了。
现在闻玲儿是她的婢,任一语为了闻玲儿倒是听话许多,那个庶子邵倩亲自养着,不让闻玲儿接触。
如今邵倩算是想通了,期盼任一语能够回心转意太愚蠢了,还不如拿捏着他们的软肋,自己照样还是后宅做主之人。
和上次一样,宋蕤在麒麟线后就打算跪下来,邵倩也跟着跪下行礼。
太后没有立即让她们起来,宋蕤更加慌张,这时候太后说话了:“都起来吧。”
邵倩先起身,见宋蕤半天爬不起来,于是过去搀扶她起来。
“好些日子不见,你这腿脚钝了许多。”太后看着宋蕤说道。
宋蕤额头继续冒汗:“家门不幸,出了许多事,生了几场病。”
太后“哦”了一声也不打算追究以前的事:“哀家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太后请说。”宋蕤回答。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那二儿子虽然分家出去了,可毕竟是任家宗族,想办法休了万漠鸿,如果这件事做不好,你女儿这皇后也不必当了。”她看着宋蕤说。
宋蕤连忙应下,也不管自己做不做得到,接着,太后就让她们离开了。
太后没有提及邵倩一个字,可邵倩明白,太后定然是知晓自己上次族会买通长老的事,如今事情看似交给了宋蕤,实则是交给了她,毕竟她才是给宋蕤拿主意的那个。
“怎么办?这事根本办不到。”宋蕤到了宫门口才回过神。
邵倩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有儿媳在,此事交给我。”
宋蕤点点头,她是真病了一段日子,如今精神不济,被这么一吓,在马车上就睡了过去,和上次一样,梦里都是太后,吓的她一会儿醒来一会儿又睡着。
他们离开后,黎兑走过来问:“刚刚那二位可是任家命妇?”
“是,大人。”守卫说。
黎兑皱起眉头,太后可不是以前那些太后,每日和官员亲眷打好关系,她如今只召了任家的夫人进宫,一定另有目的。
于是黎兑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万漠鸿,万漠鸿面色苍白,捂着嘴看着密信。
“太后果然出手了,不知道这次她想怎么对付自己,月蓝,让人给任哥送信,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可擅自回京。”万漠鸿知道太后此次未必冲着自己,很有可能是一石二鸟的计划。
月蓝应下:“可要人去监视任家人?”
万漠鸿点头,他倒要看看,太后能让那两个女人弄出什么名堂。
宋蕤回到任家就开始问邵倩怎么办?邵倩让她先回去休息,而她自己则是写了几封信让人送给任家的族老们。
“什么?休妻?好大的口气。”万漠鸿的面色阴沉,月蓝知道他是被气到了,于是倒了杯温水奉给万漠鸿。
“主子莫气,天宙律法,没有生不出孩子就要休妻这条,若是族规,任将军不在,他们哪里有权力这么做。”月蓝认为这件事不大可能。
万漠鸿却瞧了她一眼,抿了口水说:“你可知太后为何要收回世家的权力?”
月蓝点头:“因为世家沆瀣一气,分去了太后和皇帝的权,且已然不利于天宙的繁盛。”
“世家这些年发展壮大,律法是律法,族规是族规,有些大家族甚至无视律法,只有族规,任家算一个。”万漠鸿眯了眯眼睛,对于推翻世家,他绝对赞同,最好是让太后和世家两败俱伤,到时候他再站出来,才是最大的赢家。
“主子和将军不从,他们莫非还强逼不成?”月蓝疑惑道。
万漠鸿放下杯子:“不尊族老便是不敬长辈,不孝之人,而不孝之人是参加不了科考的。”
这才是太后真正的目的,若任平生在京城,他不休妻,这名头自然是他背,如今偏偏他不在,只要他反对任家族老,不孝的就是他,若他被休,原因是无后,无后也是不孝,所以他还是不能科考。
科考可不只是考察那些书本见地,名声对一个学子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
太后正是深谙这一点,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而且,若是任平生为了他回来,那就是抗旨不尊,后果更严重。
万漠鸿闭上眼睛,太后这些日子即使被朝里朝外的事拖着,可她的心计之深令人胆寒。
“此计如何破?”月蓝担心起来,按照万漠鸿这么说,不论他们做什么都会中计,何况,明明万漠鸿怀孕了,也无法说出去。
“先下去吧,让我想想。”万漠鸿虚弱道。
月蓝离开屋子,碰上回来的萧娘,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萧娘神色严肃起来:“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