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时激动,他抓住对方的手臂,一连串地问道,“你知道子非在哪里?他怎么样了?伤好没有?”
“他自然好得很。”胡灵儿想起这几天日日夜夜受宠的聂子非,冷冷笑道。
“是吗。”贺云轻突然松了口气,放开了她,“那就太好了,原来那个男子真的是救子非的,我还一直担心……”
但胡灵儿的面上却是更冷了几分。
不过天色昏暗,贺云轻并没有注意到,继续问道,“对了,胡姑娘,那个子非……就是你们和燕君义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何你们一见面就会打起来?”
“恩怨?”胡灵儿挑了挑柳眉,“难道那个臭道士没与你说?”
贺云轻抓了抓头,“呃……说是说了,不过我觉得燕道长可能是在骗我。”
胡灵儿一愣,又忍不住吃吃笑道,“你这个傻书生,来这里也许是命该如此。”
“来这里?这里挺好的呀,能认识到燕道长,能认识到子非。”贺云轻说完,怕没有说她会惹得不高兴,忙加上道,“还有认识胡姑娘。”
胡灵儿倒没有介意他最后的顺带自己,只是道,“但聂子非可是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那为何不离开?子非的确曾告诉过我,他二十年没有离开过这里?难道你们一直在这里生活吗?”贺云轻听了她的话,不由好奇地问道。
胡灵儿垂下眼帘,喃喃地道,“我们都离不开这里,除非……”
只是她话到一半停住,听得贺云轻一头雾水,“除非什么?”
“拿着吧。”胡灵儿突然掏出一蓝皮的本子丢了过来。
“呀!”贺云轻慌手慌脚地接住,好奇地打开一开,竟是两个衣裳凌乱的男子交缠在一起,惊得直接扔到地上。
“呵呵呵……”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胡灵儿掩嘴而笑。
贺云轻满面通红,结巴着,“胡……胡姑娘,你……你莫要拿我玩笑了!”
“就你这样还想救聂子非吗?”胡灵儿撩了他一眼。
“……”贺云轻不明她的意思。
“你如果真想救他,就拿回去研究吧,我这可是为了他好。”说完,胡灵儿就转身飞走。
“……”贺云轻一脸无语看着她离开,又看了看地上的春宫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拿。
“这个怎么能帮得了子非……”他满面羞红地晃着脑袋,实在想不出这种本子,和子非能离开这里有何关系。
他准备不予理睬回清云观,可刚走了几步,他又顿住,脸色纠结,“但是,万一真的……”
他慢慢转过身,环视一下四周无人,才深呼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跑了过去,迅速将本子捡了起来,又迅速地藏到怀里抱着。
一做完此事,却像做了亏心事般,心跳如打鼓,连额头上都溢出汗珠来。
然后一路小跑回到观中,便看到燕君义难得没有出去,而是在院子里舞剑。若是平时,贺云轻必与他打招呼,可是现在他只觉得那本子在胸前如烫手芋,直奔回房。
他一关上房门的刹那,燕君义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望去,发觉到贺云轻刚才的表情十分怪异。
回到房间点上油灯,坐到床上的贺云轻,鼓起勇气把蓝本掏出来,然后盯着皮子咽了咽口水,闭起眼睛努力地说服自己,“我是为了救子非才看的!对,我是为了子非!”
随即瞪大双目,抱着必死的决心翻开一页……
“啊……怎么男子之间也能如此……”看完后,贺云轻如一滩水似的瘫在床上,抬起手臂遮住滚烫的脸颊。
却在此时,脑子里竟浮现出……在院子里舞剑扫叶,翩若惊鸿的身姿。
若是……那样正经冷淡之人,做那般的事情……会是什么模样呢?……又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态?
“……天啊,我在想什么!”下一刻,贺云轻被自己的所想吓得坐了起来,手里的书掉随之落在地上。
“……”一直在外敲着门,没听到回应的燕君义,不由推开门踏了进来,但没想到贺云轻会有这么大反应,脸上甚至布满可疑的红云。
他低头,看到地上展开的书上,画着一男子将另一人放在窗台上,分着两腿俯了上去。
……
第二十九章
贺云轻茫然地睁开眸子, 发现自己竟泡在一个温水池中, 升起的雾气让四周白茫茫一片, 叫人看不清是哪里。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纳闷地想着:明明在睡觉的自己, 怎么会在这里?
不会又是什么妖怪所为吧?
这么一想,贺云轻心中一惧。
警惕着眼神左右看了看, 可四下十分安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妖怪冒出来, 也没有感觉到这里可怕,反而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
他站起来,发现自己身无一缕,实在尴尬得很又坐回水里, 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我在梦里?”
也许是水温太过暖和, 泡得通身舒畅, 他不由放松了一些, 靠在池边舒服地坐着叹了口气,就抬脚打起水花玩了起来, “哈哈哈……”
觉得挺好玩的,想到他从小便不会游泳, 这梦里或许能尝试一下,便就伸出两条手臂游了起来。
这一游,竟发现自己真的会游了, 而且无论怎么游都不会溺于水中。
“哈哈哈……想不到我也能有游到如此畅快的一天。”
“还真是好玩……”
在他一个人玩得不亦说乎时,就听到有人踏进水中的声音。
“谁?” 贺云轻惊得停下望过去,只是对方的脸,似乎被温水升起的雾气挡住,根本看不清,但是对方也不着一缕,露出精壮的胸膛。
贺云轻莫名地感觉到眼熟,站起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燕道长是你吗?”
只是那人带起水声慢慢地走过来,并没有回答他。
而且水位刚到他的腰际,当对方越来越近时,贺云轻无意瞥见,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咳咳……咳……”
贺云轻脸上一阵燥热,捂住自己的鼻子,慌慌张张地别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看的!”
然下一刻,对方就来到了他的身旁。
“啊!”贺云轻后退着吓得直接腿软,坐靠到池边,闭上眼睛又不敢看过去,大喊着,“燕道长?到底是不是是你?”
只是对方依然没有一句言语,甚至俯身下来,两条手臂撑在池边,把贺云轻圈在其中。
贺云轻多少有些感到不对劲,身子往后挪着,扯了个笑容道,“呵呵呵……燕道长,你也是来泡澡吗?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还有你挨得太近了,可以移开下吗?”
“……”只是对方并没有回应。
“如果你不想让开,那我走开好了……”虽然二人都是男子,但这种姿势毕竟太过暧昧。
何况自从看了胡灵儿丢给他的春宫本,贺云轻觉得赶紧逃离开比较好!
可当他刚要弯腰从对方的手臂下钻出去,对方突然靠了上前。
感觉到在他耳边呼出,有点不正常的灼热气息,贺云轻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往某方向想,稳定心神后正视对方的眸子问,“道长,你怎么了?”
但是雾气太重,不管他瞪多大眼睛,仍是白茫茫一片,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
“你……你干吗?” 觉察到对方低下头,当看清他的深黑的眼眸时,贺云轻惊得差点要跳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自己推开他,对方就环住了他,贴得更近。
因为泡在温热的水中,所以的感觉都放大一般,贺云轻胸口砰砰砰直跳,他抖着唇,“燕君义……别这样……”
……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轻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就算迷迷糊糊地醒来,那人竟然还在他身上,而自己宛如失去了所有知觉。
“……我好累……道长……” 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对方则低下头……
贺云轻却早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意着他,迷迷糊糊中想着:
这真是梦吗?
如果这是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为何这个人是燕君义呢……
“喔-喔--喔——”
一阵公鸡打鸣声,贺云轻猛地从梦里惊醒过来。
“……”他坐起来怔了怔,望向外面的白晃晃的日光从窗子透进来,过了一会才颤颤巍巍地掀开被子,那里一片湿润。
那果然是做梦!
贺云轻扯着唇,表情却比哭还丧,他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都怪那个灵儿姑娘,偏偏要给他看那种书!
不过眼下不是怪他人的时候,趁着还早,他慌慌忙忙地换下衣裤,然后开门偷偷往外看了下院子。
很好,燕君义还没有起来练剑!
他拍了拍胸口,便迭手迭脚地抱着褥裤直奔井边,用最快的速度洗掉上面的污渍。
正当他刚洗干净,挂了起来时,燕君义竟从屋檐上跳下来。
贺云轻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回神过来后,声音都颤动起来,“……你……你你刚才一直在上面?”
“……”吹了一夜冷风的燕君义,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贺云轻忍不住大叫,扯着头发,想把昨夜梦里的画面从脑子里赶跑,抖着声音道,“那……你都看到了?”
燕君义一顿,又点了点头。
“……呵呵呵。”贺云轻哭丧着笑脸,已经有种没脸见人的心,因觉得实在太过羞耻,他蹲下身子,把滚烫的脸埋在膝盖里。
燕君义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他怎敢把那种梦说出来!贺云轻红着脸抬起眸子。
看到燕君义正要走过来,忙摇晃着手,出声喝止,“别别别……你你你不要过来!”
燕君义犹豫了下,停在原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贺云轻满面通红,浑身发烫得厉害,他绞尽脑汁想了个恰当的词,吞吞吐吐地道,“……不舒服。”
“如何不舒服?”燕君义微微皱眉,又上前一步。
“不要过来!”贺云轻吼了起来,发觉到自己太大声后,又羞又恼,恨不得有个缝钻进去,他心烦气躁地叫道,“哎呀,你别问了!我不知道啦!怎么跟梦里一样不听人说话的!”
说罢跳起来,再也无法面对眼前的人,抱着头就往房间匆匆地跑去。
“梦里?”燕君义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又下意识地望向院子里,挂在半空中,随风飘扬的白色褥裤。
半响。
抬拳放在唇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第三十章
月光如水。
聂子非站在窗口, 脸上无一丝血色, 木屋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阵阵凉风扬起他的白衣与青丝。若被外人看到,只怕会惊叹, 世间居然会有如此惊尘绝艳之人。
良久。
他回过头,目光触及到挂在墙上的画像。慢慢地走了过去, 伸手拿下,一个白衣旋转间, 坐在矮桌旁,细细地端详着画中的自己。
随之眸光颤动,眼前渐渐模糊,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的往事。
二十年前。
那日阳光明媚,春风气爽, 他带着琴踏青到郊外的凉亭中弹奏。丫鬟溪儿一如既往地站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
聂子非瞧见她这般,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父亲对他抚琴之事一向斥为附风弄雅, 只想他快些成亲,继承家业。只是自己却知道, 对生意上的事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暗红色, 窄袖长袍的男子拍着手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个穿黑衣随从,一身的器宇不凡, 看便似有身份的人物。
聂子非望向他,对不认识的人,眼里多了一丝戒备。
那男子好像看出了他的排斥,向后面的随从摆手道,“你们都退下。”
“是!”随从们恭敬地拱手听令,瞬间退到了几丈开外。
那男子方悠然地踏入亭子中,一边道,“在这郊外有幸听到公子的琴声,入耳真是叫人感同如沐春风。”
“多些夸赞。”聂子非轻轻颔首,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便吩咐溪儿道,“快为这位公子倒茶。”
“是。”溪儿应着,从提来的蓝子中拿出茶具与点心放到桌上,再倒上两杯茶水。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那男子唇角微勾,坐了下来,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叹道,“嗯,人美,茶美,琴声更美,快哉快哉!”
“噗嗤。”溪儿忍不住捂嘴而笑,这陌生公子说的话太逗趣了。
“溪儿。”聂子非板着脸,“不得无礼!”
“哦。”溪儿马上收抿住嘴巴,垂着头乖乖站好,惹恼公子可不好。
“哈哈哈……”那男子倒毫不在意,“能让这位溪儿姑娘露出美丽的笑容,是在下的荣幸。”
聂子非依然严厉地道,“可也不能这般纵容她。”
那男子便也不再说,只道,“若我听着没错,刚才公子弹的是道与仙人那首的成名曲《风如梦》?”
“的确。”聂子非眸子咻然一亮。
只听那男子继续道,“道与仙人一生作的曲子无数,后期更是以激昂的曲调为主,却唯独再没有这首《风如梦》轻缓瑟瑟,只不过公子弹的时候是不是错了一个音?”
“原来你也是同好之人。”聂子非不但没有恼怒对方指出错误,反还有些惊喜,对男子的好感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