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千肆并不是愚笨之人,上午他忘记主人的话,对主人使用了敬称,如果说当时他还是纯粹执行任务的心态,现在他已经隐约明白,主人有意改变两人的相处方式。
“主人之前说过,不许属下再对主人下跪,刚才是属下做错了。”影千肆道。
陆云承用小夹子将蟹黄与蟹胶取出,放在青花瓷盘上,问道:“膝盖还疼吗?”
“不疼。”影千肆毫不犹豫道。
刚刚跪下时他没有收力,膝盖是结结实实砸在地上的,其实现在还隐隐作痛。
影千肆想起在竹林里主人对他说的,以后不准有任何隐瞒,于是又略显犹豫地低声补充道:“其实有一点点疼。”
陆云承闻言,发出一声轻笑,他的影卫终于学会不嘴硬逞强了。
螃蟹在两人的对话间已经剥完,陆云承将面前满满的一盘蟹肉与蟹黄推到影千肆面前,“给你的,吃吧。”
“主人,属下……”
影千肆将后面的“不敢”两个字咽回肚子。
若是在平时,他没有服侍主人用餐也就罢了,怎么能任由主人为他服务呢。
但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得出经验,主人对他的好意,自己只有乖乖接受才不会惹主人生气。
“属下谢过主人。”影千肆低声道,伸手将瓷碟接过来。
“蘸一点姜丝醋。”陆云承提醒道。
螃蟹性寒,生姜性温祛寒,陈醋杀菌调味,吃蟹时蘸上点姜末醋汁能使蟹味更加鲜美。
“是。”
影千肆用筷子夹起一块蟹肉,蟹肉白嫩有弹性,其中的丝状纤维肉眼可见,入口鲜味十足,还带着一点点水产品特有的甜味。
影千肆神情专注地细细品尝,也因着这份蟹肉是主人亲自给他的,其中的美味远超蟹肉本身。
见陆云承又拿起一只螃蟹,影千肆急忙道:“主人,让属下给你剥吧。”
陆云承知道影千肆没接触过蟹八件这些东西,挑眉道:“千肆会吗?”
“之前确实没用过这些器具,但刚才看主人使用,属下已经学会了。”影千肆答道。
陆云承点点头,“我家影卫就是聪明,一边和主人认着错,一边还学习怎么吃螃蟹。”
影千肆被陆云承调侃的话说得面色微红,他刚才一直垂着目光,不敢直视主人,视线自然落在主人一直动作的手上。
“你刚刚学会,用起来容易不小心受伤,你给我剥虾,我负责螃蟹。”陆云承道。
“好。”影千肆答应着,虾他虽然吃得少,但还是会剥的。
一时间,两人在餐桌上相互投喂,你来我往,温馨默契的样子,倒也如普通夫妻一般。
饭后,两人回房间换衣服,影千肆只需要换外套,所以很快就换好了,他走近陆云承想帮他更衣。
却被陆云承勾住腰带在耳边轻声道:“换好了就再检查一下,看看腰带还会不会勾女人的衣服。”
主人竟然又提起这茬,影千肆红着脸后退一步,双手听话地将腰带再次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陆云承调戏完影卫,心满意足地拿着红木盒走到屏风后面。
影千肆隔着屏风看到陆云承正在换衣服的修长身影,确定主人不会立刻出来,他轻轻走到房间的角落,食指与中指并拢,抬手朝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用力击下。
内力终于被完全释放,影千肆悄悄地长舒一口气,催动内力在全身经脉运转几个小周天,胸口处的闷痛顿时减轻不少。
今天的训练是有效果的,他已经能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了,要不是媚娘突然出现引来了更多的人,他完全可以毫无异样地走回客栈。
这样的训练以后还要多进行几次,影千肆预想着自己的怪病完全被治好的样子,到时候便可以与主人走遍大江南北,主人再也不需要陪他另寻他路了。
不一会儿,陆云承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深如幽潭的眸子对上影千肆带笑的眼睛,面色却带着几分严肃。
“主人,你怎么了,是衣服不合身吗?”影千肆走过来问道。
他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不对劲,刚才明明是面带笑意的,怎么转眼间就有些愠怒。
陆云承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抓起影千肆的手腕,两指搭在影千肆的脉门。
这是让习武之人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动作,因为把脉的对象是主人,影千肆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身子,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影千肆的经脉毫无异常,但陆云承细细探查后发现,影千肆的几处大穴有被外力封住,又被内力冲击的迹象,现在的内力看似平和,但实际上是躁动刚刚停止。
影千肆垂着眸子任由陆云承探查,身体被外来的内力突然侵入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更害怕主人再次生他的气。
在雅间与主人用餐时,影千肆一直没有机会解开封印,内力被封锁对一个影卫来说是极为危险的事,意味着如果主人遇到危险,他无法第一时间出手。
于是影千肆趁着陆云承换衣服,急忙解开对内力的封锁,可陆云承的感知是何等敏锐,他一直留出一部分精力在影千肆身上,是以影千肆伸手击打自己的穴位时,他便察觉到了。
如今感应到影千肆的身体状况,再结合午饭前影千肆在街道上的表现,陆云承立刻便明白他做了什么。
通过强行封锁内力来与体内的杀意做对抗,稍有不慎,影千肆的身体就会成为自相残杀的战场。
当时让影千肆起身的时候,他微皱的眉头不仅来自膝盖的疼痛,恐怕更是胸腔中内力冲撞的痛楚,隐忍了这么长时间,恐怕已经有了轻微的内伤。
“很好,影千肆,上午用敬称,下午把地面跪得咚咚响,现在还敢瞒着我封锁内力。”
陆云承抓着影千肆的手腕,将他带到房屋中间的床榻上,
见影卫还有些挣扎,陆云承厉声道:“坐好。”
影千肆顿时坐直身体,陆云承则坐在影千肆身后,将自己的内力调整成最柔和的状态,慢慢输入影千肆体内,帮他温润受损的穴位。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影千肆的伤势好转,内力恢复到正常状态。
“谢主人为属下疗伤。”影千肆向后侧头,对陆云承感谢道。
陆云承却不领情,他拍拍影千肆劲瘦的后背,两扇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在手掌下触感分明。
陆云承的气还没消,他咬着牙在影千肆身后恐吓,“千肆,新罚旧罚一起算,你在这儿等着,等我回来好好收拾你。”
听到主人要罚自己,影千肆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主人没有放弃他,即使是惩罚,对他来说也甘之如饴。
“是,主人。”影千肆乖乖答应着。
陆云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厢房,没有理会小二热情的问候,几步间离开客栈,不知去了何处。
影千肆站在门口,目光追随陆云承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街角。
他希望主人今晚能狠狠地惩罚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抵过内心的愧疚,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即使知道主人心悦自己,这也并不是可以逃脱惩罚的理由。
陆云承回来时接近傍晚,他随便点了几份饭菜作为两人今晚的食物,同时让小二准备好一桶热水。
影千肆惦记着晚上的惩罚,没吃多少东西,陆云承也不饿,于是小二进来整理桌子时,三菜一汤几乎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陆云承等小二出去,将房门从里面锁上,回过头来看到影千肆坐在椅子上,傍晚的红霞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发丝与睫毛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他的目光向下垂着,乖顺地迎接自己承诺他的惩罚。
陆云承脑海中忽然闪过两年前在竹林时疯狂的画面,当时他不知轻重,白白浪费了两人的第一次,今晚,他要好好补回来。
陆云承将下午外出采买的东西拿过来,坐到影千肆身边,目光勾人地看着影千肆,“知道主人今晚要如何罚你吗?”
“属下不知。”影千肆看向陆云承,老老实实回道。
陆云承笑着将手中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根婴儿手臂粗的大红蜡烛,将它们放在桌子上,抬眼看影卫的反应。
影千肆看到红烛后似乎明白什么,他起身将身后的枫木盒子端过来。
这原本是盛放他的外袍的,如今沉甸甸的,显然已经放上了新东西。
“主人,属下也准备了蜡烛。”影千肆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陆云承看。
陆云承看过去,好家伙,素白的木盒里装的东西五花八门,白蜡烛,马鞭,短木棍,绳子,还有一个算盘。
“你从哪里搞的这些东西?”陆云承问道。
一个奇异的念头在陆云承脑海中形成,这不会是千肆给自己准备的刑具吧,难怪千肆会说“也准备了蜡烛”,所以他认为自己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都想对他用滴蜡之刑?
还有这个珠子泛着油光,一看就不知道被人用了多少年的算盘,千肆想用它来做什么,罚跪还是责臀?
对于陆云承的任何问题,影千肆都回答地认认真真,他说道:“蜡烛和绳子是跟店小二要的,马鞭是从客栈后院的马厩里买的,木棍是属下刚削的,算盘是跟楼下掌柜的借的,时间仓促,属下准备的用具不够,还请主人见谅。”
陆云承一时语塞,随后一边摇着头一边拍了两下手掌,“千肆,我真应该好好夸夸你。”这么短的时间竟能凑出这么多花样来。
虽然觉得主人的语气不像是在夸他,但影千肆还是顺着陆云承的话回答道:“主人谬赞。”
陆云承被影千肆气得笑出声,“先用我准备的,然后再把你准备的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用到你身上。”
“一样一样地”这几个字,陆云承说时几乎一字一顿。
影千肆其实是想让主人挑选顺手的即可,但主人如果都要用一遍,他也受得住,这些东拼西凑得来刑具,杀伤力都不是很大。
“去把窗户关上。”陆云承道。
“是。”影千肆起身,将窗户全部关好,等转过身来时,陆云承已经将红烛点亮。
跳动的红色火苗倒影在陆云承的黑色眼眸中,显得格外幽深。
影千肆走到陆云承面前,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主人盯紧的猎物,主人的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陆云承将布包打开,故意慢吞吞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确保影千肆能看得清楚。
里面除了红烛外,还有一块长条形状的玉石,一个像是女子用的脂膏一样的小圆盒子。
后面的东西影千肆不用再看,他已经清楚地明白,自己与主人的想法完全不同,主人说的惩罚竟是那方面的事。
刚才觉得似曾相识的眼神,也正是两年前主人不受控制时压倒自己的样子,只是今晚的眸光更加克制。
陆云承满意地看着影千肆的脸色由惊讶迅速变得通红,“千肆想从哪里开始?”
影千肆闻言,顿时有种想要跳窗而逃的冲动,他虽然爱慕主人,但从没幻想过主人会主动与他进行鱼水之欢。
红烛掩映下,不是被当做发泄的器具,而是像新婚夫妻一样圆房。
“主人知道千肆面皮薄,定是选不出来的,这样吧,就从这盒脂膏开始。”陆云承起身,一步步逼近影千肆。
“主人……”影千肆后退半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求饶意味。
“是谁说要任我处罚来着?”陆云承拉住影千肆的腰,不让他有机会逃脱。
掌下柔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陆云承眼眸中的风暴加深,他隔着衣衫轻轻揉捏两下,瞬间将影千肆全身的力气卸去。
“走,先去洗澡。”
语毕,陆云承不容拒绝地将人拉进屏风后面,里面早已被放置好一个可供两人使用的浴桶,刚刚烧好的热水此时温度适中。
不一会儿,木桶中传来哗哗的水声,逐渐地,水声中夹杂着影千肆隐忍的闷哼声。
窗外繁星点点,屋内热浪滚滚。
这一夜,陆云承本就计划良久,自从回忆起两年前的事,影卫隐忍纠结的面孔便时常在他脑海浮现,他一直想着,等下一次,他定不会再让影卫受伤。
与父母同住时,他只能干搂着影卫入眠,直到今晚才是万事俱备。
至于口口声声的惩罚,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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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陆云承习惯性地在辰时清醒过来。
影千肆在他身边睡着,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桌子上两人准备的东西已经散落一地,昭示着它们曾经被使用过,然后又被无情地抛弃了。
影千肆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大大小小的深红色斑点,一看就是被人翻来覆去地蹂·躏过。
而罪魁祸首陆云承,正支着胳膊欣赏自己的杰作。
睡梦中的影千肆突然皱了几下眉头,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转动几下。
似乎想要醒过来,但疲劳过度的身体阻碍他睁开眼睛。
陆云承伸手将影千肆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一直拉到下巴,随后在影千肆身上轻轻拍了拍,让他继续安心地睡下去。
见影千肆的眉头舒展开,再次陷入沉睡,陆云承将目光投向影千肆的心口处,隔着被子,仿佛直接看到里面的印记。
昨晚他清楚地看到,影卫的心口处确实有一个烙印,而且上面的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影卫的心口处被人烙下一个“承”字,在陆云承的身体力行的逼问下,影千肆断断续续地说出烙印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