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爷放心,药膏制好之后,我请朴爷去青坊乐呵乐呵。”
“得嘞,将军还是好好养伤吧。”朴爷捋了捋胡须,拉着匀舒一道出去好让顾南召休息。
匀舒被弄的莫名其妙,直问:“去腐生肌膏是何物?”
“顾名思义可懂?”
“将军可是受了重伤!”
“非也,非也,莫要紧张,将军啊,是要擦脸上的冻伤。”朴爷活动活动脖子。“还不快去抓药。”
说罢,他便哼着“尘世扰人”的词走了。
按理说顾南召没日没夜的赶着路,现在该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的,可他却瞪着眼睛不愿闭上。
啧,自己以前怎就觉得臭小子对谁好,要立谁为后都是无所谓的呢,嘶……还真是多少有些……
好好的,我逃什么逃啊,啧……
“臭小子该是我的,谁也别想沾着一分一毫,也是时候碾死那只苍蝇了。”
想通之后,他又合计着什么时候入宫好,连着匀舒进来备药浴的都不知道。
“将军?将军?”
匀舒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别是痴症又犯了。“将军!”
顾南召侧头:“怎得?”
“药浴备好了,匀舒还带了些吃食来,将军边用边泡吧。”
“好。”
“将军这是从哪回来,怎弄的如此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可要紧?”
“要紧,还是大事。”顾南召说的激动,拿着瓢在手里拍着。“我离开这段时间,可有何变故。”
“没有。”
“陛下可派人来过?”
“陛下那边没派人来传唤过,倒是忠义侯府的人来递过几次请帖,匀舒以将军病着回绝了。”
“哦对了,立后的事好像又被提及,将军说过不管,匀舒便没多打听。”
“不,现在我要管,匀舒你现在就去给我打听打听。”
“将军这是作甚,难道将军还对着陛下有什么心思不成,陛下到底是给将军下了什么蛊。”
何用下蛊……
顾南召趴在浴桶沿上发愣,好一会才开口:“匀舒你说,我好还是那戚岚伽好?”
“将军是真的魔怔了。”匀舒皱起一张脸,把面汤递给他。“要是问样貌,自是那戚岚伽好上些,性子嘛……这也不好说,才情……将军怕是一点都比之不及,啧啧啧。”
“匀舒还是劝将军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上次来找将军的彦青公子不也挺好,也衬将军。”
“他?别想了,你可知他是何人?”
“青坊舞伎啊。”
“当年人人皆怕的赏花君子你可知道?”
“怎会不知,臭名昭著的采花贼青岩,他可霍霍不少人,等等……将军是说!”
“知道就行,你可还觉得他好?”
匀舒打个寒颤,不好一点都不好。
水慢慢凉去,一阵忙活之后顾南召总是是闭上眼睡去。
门关了又开,一人蹑手蹑脚的过来在床沿上坐下,握住顾南召的手久久不肯放开,最后索性放下床幔钻进去把人揽住。
“朝不见露,晚不见夕。梦不见君,红豆已生。”
第47章 白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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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腐生肌膏上上去,顾南召身体一僵发不出一字一音,感卿所感,晓卿之痛,才知卿之情深。
他瞪大眼睛,腊月的天人却出了一身汗,朴爷皱眉在一旁看着,多次询问可否要洗去药膏,顾南召疼的说不出话,只能摆手让人都出去。
这一事过后,顾南召在将军府歇息好一阵子才出门,眼看年节将至,这天顾南召应了忠义侯的约去了一趟忠义侯府。
人被引去前厅坐着,忠义侯板着脸坐在上头,半天不开口说一语,顾南召也不急,慢慢抿着茶静坐在坐下方。
“顾侯。”终是开口了。
“侯爷请我来,应该不只是单单品茶那么简单吧。”
忠义侯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喊着:“来人,请少爷来。”
顾南召挑眉,忠义侯说的请少爷,而不是请世子,啧……这就有意思了。
“顾侯,老夫不同你饶圈子,犬子想去你军中任职,等开春之后,请侯爷带着犬子一道去文渊,生死老夫都不赖着顾侯。”
“哎……别别别,我记得小侯爷乃您独子,就这样交付与我怕是不妥。”
“顾侯看不上我这儿子不成。”
忠义侯吹了下胡子,一双鹰眸半眯着:“犬子是愣了些,可绝非朽木,顾侯一看便知。”
“我想侯爷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忠义侯爵位世袭,侯爷真不再考虑考虑?毕竟此去文渊,日后会发生何事都不知,我都不能保证自己能留全身,侯爷慎重些罢。”
“老夫怎会不知,可我那儿子非要学你,顾侯开的头,不就该由顾侯来收尾。”
“侯爷此话怎讲?”
忠义侯不再说什么,端起茶不停吹着。
就这会功夫,一男子火急火燎的跑来:“可是顾侯来了!”
忠义侯听着动静没好气冷哼一声,把手中茶盏扔在桌上:“一点规矩都没有,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训诫之下,男子慢慢收起性子对着两人行礼。“父亲,顾侯。”
“哎,我可是在哪见过小侯爷?”上次同匀舒一道架他的那个小将,对就是他!
“担不起顾侯这样唤,顾侯唤我劭安便是。”
“不对啊,你不是叫何狗蛋嘛。”
何狗蛋三字出来,上头忠义侯的脸立马黑下来,随手抄起东西就把劭安一顿好打。
“父亲,父亲!别打了!顾侯还在这呢。”
“还狗蛋,啊!狗蛋,逆子啊!逆子!”
“顾侯,顾侯救我!”那劭安躲在顾南召身后与忠义侯虚晃着,“父亲,你打着我没关系,可别伤着顾侯了。”
“哼!顾南召!你起开!”
“别别别,侯爷有话好好说,气坏身子可不划算。”
“好好说?没什么好说的,你赶紧把这逆子带走,老夫眼不见心不烦!”
“走走走,顾侯我们快走!”
劭安是一点都不想耽搁,挽住顾南召的胳膊就往外头去,还时不时回头望着忠义侯有没有反悔派人来追。“顾侯,你是不知道家父那手劲之大,被他打上几下可是得受内伤的啊。”
“嘶,我说劭安兄弟,你好好的参军作甚,别跟我说是为了什么建功立业的话,忠义侯的爵位你还看不上不成?”
“我也不瞒顾侯,家父递过几次折子让陛下撤去爵位世袭的规矩,陛下都没没允的,倒不是我们忠义侯府又多高洁,实在是族里靠着爵位庇佑干出过不少腌臜事,近来一些小辈更是不知进取,等着坐吃山空了。”
“顾侯以身打样,一路从默默无闻之辈爬上如今镇南侯的位置,实乃吾辈典范。”
“这……”顾南召抽出被劭安挽住的胳膊。“劭安兄抬举。”
“哎,顾侯自谦了,今日请顾侯上门却是没有备着酒菜款待多少失礼了些,走,我请顾侯去杯莫停坐坐。”
“不了,我还有事要办,劭安兄要是不介意可随我一道去。”
“可!”
……
王城里学子儒生甚多,每月月头月尾的瀚文雅集都在「梨芳庭」举行,一处四方院子,四面通光不设门户,不少稿纸散落在地,挂于高梁之上。
“快快快!收起来,快吧稿纸收起来!顾南召来了。”听着是顾南召要来,不少人卷起手中墨宝,散开的能收多少,则收多少。
“那厮怎得还没离开王城,大伙快一些,别让他又把咱这些宝贝给霍霍了。”
顾南召带着劭安蹲在院墙之上静静看着里头的鸡飞狗跳,期间有儒生摔倒引的人发笑。
“顾侯,你带我来这作甚?”
“看见那些稿纸没有,反正他们也是不需要的,我准备都带回去。”
“顾侯要那些东西作甚。”
作甚啊……顾南召对劭安挑眉,问着:“劭安兄可听过纸张铠甲?”
“可是只以文章为刃,忠君报国之说?”
“非也,就是用纸张做铠甲。”
“闻所未闻,可能抵御箭矢?可能抵御刀击?”劭安不敢相信,纸张怎能造甲。“火烧呢?”
“掺石棉浆。”
“雨淋呢?”
“外刷桐油蜡。”
“顾侯可是当真?”
“空口无凭,不如劭安兄帮我收集足够纸张,到时候自见分晓。”
这事,顾南召似是胸有成竹。纸化成浆,再掺石棉浆千层叠压,再经锤炼,外刷阻火东西,能成!
一来,夜间行军无声无息,二来,轻便不少,三来,炼铁造甲费事,然纸甲要方便的多,四来能省不少开支。这事本是早该提的,非是和臭小子闹起别扭都给忘了。
“这事不难,他们这些稿纸多少也是不要的,顾侯直接拿走不就成了。”
“此事怎会如此简单,不说他们肯不肯,读书人的脾气可都倔的很,再怎说都是些墨宝。”
一张稿纸被风刮来顾南召手上,上头字迹狂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
劭安眼珠一转:“顾侯当年大闹雅集,可就是因为纸张的事?”
“什么时候闹的,我不太记得,如果是闹过,可能就是为了这事吧,这样,劭安兄真有心加入我南召军,那我便把收纸之事交付与你,事成之后,定带着劭安兄一道前去文渊。”
“顾侯此话当真?”
“有何当真不当真的,劭安兄自个考虑考虑,得,我先回将军府,坐等劭安兄的好消息。”
第48章 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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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甲的事还没着落,年节的宫宴请帖先来。
“帖子何人送来的?”
“说是叫德喜的公公,给他塞辛苦钱也没收。”
那便是太后派的帖子,“匀舒,府里的年节宴你安排一下,去请一下李兄他们,来不来看人意思吧。朴爷那边要怕是要去青坊快活,待会我去同傅姨说说。”
“得,东西匀舒都置办妥当了,年夜饭将军真不同着一块?”
“不了,我怕是赶不回来。”
时间也差不多,顾南召穿好朝服大氅便出了府,一路步行朝王宫方向走去,路上碰到国舅爷的马车他停下问好,正欲走时,国舅爷却是开口让他上去。
“顾侯好歹也是封了侯的人,这样多少是有些寒酸了,马车都雇不起不成?”
面对国舅爷的调侃,他只是笑着让国舅爷往里一些,挤着坐下。
“顾侯几月不曾上朝,可知陛下有意大设粮站,二十里一站,同驿站齐平。”
“不知,还谢国舅爷告知。”
“顾侯可知陛下此意为何?”
“国舅爷心里清楚,何必问我。”
收粮税,储余粮,留着赈济与战用调度。除了这些事,还能作甚。开春后说好听一点是要让他去驻守文渊,实则要做什么,有心思的人都明白。
马车缓缓行入王宫甬道,后按序停下,顾南召下车后国舅爷便不再理会他,同着其他大臣一道前往浮光台,顾南召到落得自在,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
宫宴怕是还有一会才开始,顾南召不喜与大臣们寒暄,准备趁着宫人忙碌之际找了个花厅进去休息,可万万没料到,太后正在里头等着他,华光夫人也在。
顾南召愣在花厅门口,久久不敢进去。“太后这有事,臣还是先去别的地方走走吧。”他垂下眼帘,不去看华光夫人,不知该怎看。
华光夫人亦是要告退离去,出门口时从顾南召身边擦肩而过,都不曾有目光交集。
“顾侯几月不曾入宫,可是有事在忙?”
“无甚大事,难得闲下来,便忙着一些私事,谢太后挂念,臣惶恐。”
“过几日就立春了,开拔的事顾侯可准备好。”
“多事已安排妥当,就差粮饷。”顾南召露出一口大白牙,这话已经够直白的,太后怎会不懂。
“这事你同哀家说无用,现在陛下掌着大权,你同陛下说去。哀家也是时候享享清福。陛下明年也该二十有二,顾侯知道哀家在说什么事。”
立后的事啊……顾南召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说着:“自是自是,太后与陛下商量便是。”
外头声乐奏响意味着宫宴已开始,太后便让顾南召先去入座,自己随后再去,满满当当一浮光台的人,连着不常入宫的皇室宗亲也来了,多少人都没给顾南召好脸色。
连着赐酒之时,独独顾南召没有。
“还真是得谢顾侯千里迢迢的去帮我取琴弦,大雪天的顾侯可伤着?”那戚岚伽拎着酒壶笑吟吟的走过来,要往他杯子倒酒被拒。
顾南召手挡住杯口,淡淡回应:“戚公子喜欢就行,何必谢本侯,都是陛下的意思。”他这样说着,却有意无意的往上头看一眼。
“自然,来,我敬顾侯一杯。”
“本侯不胜酒力,戚公子自便。”
说不喝,顾南召是真的一口也不喝,手把杯口挡的死死的。
那戚岚伽面子上挂不住,但也不好发作,盈盈走回上座服侍小皇帝。“陛下,请用。”他手指一勾,指尖藏的药末遇酒便化。
小皇帝微微皱眉,接过酒盏悄悄把酒倒入袖中,腹诽着:就不能换些新鲜点的花样?他再看看顾南召,自顾自的用着吃食,与他形同陌路般,便大声对那戚岚伽说着:“宫宴无趣,你陪孤去走走。”
说罢,一直注意着顾南召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