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还不离我远一些,也不怕我扎着你?”
顾南召敲敲自个胸口,说:“壳硬的很,扎不着。”
“吾君啊,现下我虽是只有渠匣六城做聘,但,吾君可想好以何……唔……”
芳泽相对,皆是睁着眼要把对方的模样深深刻下。小皇帝把人捞在怀里,拥着躺下。
趴在那人肩头轻喃:“区区一个侯爷,还妄想着求娶我这个帝王,嗯?郎君要是这般说,我倒是想问问,郎君吃穿住行用,哪样不是我的,不说别的,就说郎君现在身上所着衣赏,从里到外可都是我的?郎君是想软米硬食嗯?”
“啧,我囊中羞涩不假,但嫁王八还得随王八不是,我也不是那种吃干抹净的人,只好委屈委屈吾君跟着我吃些苦头了,嘶!撒嘴!”
“不撒,嗯……郎君何不考虑考虑……罢了,郎君真好看。”
顾南召抬手把人推远些,哑着声音说:“胡闹,伤可还好?”
“嗯……郎君可要替我瞧瞧?”
“自是得瞧瞧。”
窸窸窣窣一阵子,小皇帝单手撑着头侧身半靠着。
顾南召细细检查一番,慢慢挑起一边眉梢噌着:“啧,伤呢?”
“嗯,许是烛火暗了些,郎君何不靠近些瞧瞧。”
“……”顾南召面对小皇帝亮的出奇的眼神,他脸色猛的沉下来,把人衣襟用力拉合,衣带给系成死结毯子再一裹。“我去同匀舒挤挤。”
“怕是挤不下的,郎君还是同我挤挤吧,我不闹了可行?”
“啧,我是怕我待会闹你。”顾南召叹口气,把自己捣拾一下,吹灯,躺平,睡觉。
“等等!”他想起什么,“召卿呢?”
“郎君现在想起来了嗯?先前你睡着那会,我让洛北拿回来修修,就在帐里。郎君真是没一点防备,睡的那般沉。”
“想要我命的,定是千方百计,我能防多少?想让我活着的,也定是会保我狗命,我何必要防。”他摸黑下塌,凭着记忆找到“召卿”,往两人中间一放。“召卿为界,不可逾越!”
“顾南召?你……孤是元起皇帝,你这是在跟孤划界,嗯?”
“军中无帝王!我是大将军,我说的算。”
“好啊,翅膀硬了不是。”小皇帝拿起召卿往下一丢,翻身上去。“今日,我就要教教你,何为……”
得,人手被反剪住,推了出去。
“顾南召!”
外衫被扔出来。
“狗东西!”
“毯子被扔出来。”
“郎君……”
“召卿”被扔出来。
“……”
门帘掀开,顾南召做出请的姿势。“陛下请吧,臣就在外头歇着,为陛下守帐。”
小皇帝额角青筋暴起,拎着人后衣领拖进去。“谁稀罕你守帐,暖帐倒是还行。”
“陛下,现在可是夏季,暖哪门子……手怎这般寒?”
“郎君也没好到哪去。”
两人手握在一起,皆笑了。
夜莺啼夏寒,相依相偎,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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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皇家无情,帝王薄幸嗯?说的应该是你吧?!
顾南召:不不不,我是侯爷,算不上皇家。
小皇帝:嗯……那戚岚伽呢?
顾南召:我又不是戚岚伽……
朴爷:两位,该喝药了。两位无情不无情,老道不知,皇家多短命倒是真的。
太子:害怕……
第73章 苍天饶过谁
“洛北,顾君呢。”
出来打个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小皇帝黑着脸找到洛北,盆还端在手里。
洛北一愣,后忙把盆接过来,回着:“将军点了千号人去北边开荒,可要属下去唤?”
“不必,随他去吧。”小皇帝揉揉额角,怎样黑着脸来的,就怎样黑着脸回去,沿途的将士见着个个屏住呼吸,生怕惊动那位带着怒的帝王,给自个招来祸事。
“你们站在这作甚呢?”匀舒叼着糕点,呵斥一声,他这动静恰巧引得小皇帝侧目看来。
几位将士不停对着他使眼色,匀舒也是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撑开手搭上几位将士的肩,揽着人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陛下在我身后你们也不提前说一声。”
“嘿嘿,匀舒副将,小的有一事不明,将军和陛下,哪个是?”
匀舒睁大眼睛,赏了问话之人一个脑瓜崩,噌着:“这事是你能问的?你,你自个说呢?!”
了然!
“不愧是将军!”那人竖起大拇指,又道:“威武霸气!”
“咳。”匀舒有些心虚,掩饰着抬手揉揉鼻子。
洛北在远处也是听的清楚,不由手托上下巴若有所思着,难免叹口气。陛下,该是打的过将军的,那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他正思量着这事,另一头匀舒看见他,好奇驱使下向他走来,手搭上他的肩,小声问着:“萝卜,你悄悄同我说,陛下他到底?是?”
“昂……就是如你所知那般。”
匀舒倒吸一口凉气,压着声音问:“陛下真被那戚岚伽伤了身子?”
“……”
“哎,萝卜你去哪?”
……
正午的日头算的上毒辣,北边杂草丛生的荒地在一锄一耙下被翻了个底朝天,泥土混着草香解去几分热意,可也止不住豆大的汗珠从人额间渗出,滴撒下去,后又不见踪迹。
那人光着膀子裤脚卷至大腿根,肩上套着绳索,一步一拉推动着木犁。
“将军歇会吧,您身上还带着伤。”
“不妨事,不动动,到时候筋骨粘黏到一块才麻烦。狗蛋,我是真没想到这活计你都干的来。”
劭安不好意思笑笑,说:“我何氏一族,本就是靠着田地起家,慢慢成为士族再就是同着先祖皇帝开创元起。这些活家父干着还能更好些,也是以身打样告诫我等不能忘本。”
顾南召点头笑笑,放下木犁喊着大家都停下歇会。他扯下腰间的布巾沾湿后担在肩上,找了个有树荫的僻静地方躺下合眼休息,徐徐微风混着荷叶香气袭来,再有就是细细的脚步声。
他睁眼一看,笑弯了眼眉。
“哈哈哈哈哈,吾君这是何打扮……”他摘下那人头顶的荷叶,扇了扇又给人戴了回去。“怎来了,还弄的一身泥。”
小皇帝低头看着自个身上的麻衣,湿哒哒的不算还尽是淤泥。
“……”想着摘荷叶却不慎掉塘里的话,怎说得出口。
“走,洗洗去。”顾南召环顾一圈,见没人看着这头,牵起那人手,往溪边去。
清冽的溪水,里头鱼儿欢快的嬉戏着,小皇帝脱去鞋袜一点点走下去,摘下头顶的荷叶,盛起一捧水就往顾南召身上浇去。“嗯哈哈哈哈。”
他那笑容似是要比溪水还清亮,顾南召看的有些痴,那人的这般笑了,真还是第一次见着。
“郎君可要下……”语不敢道尽,小皇帝的笑容瞬间即逝,渠匣的护城河通着元起江,可那得漂上多久才能……
“好。”顾南召缓缓踩入溪中,拧了把布巾给人洁面。“怎不笑了?”
“嗯?”
“护城河的水,不凉。”
“郎君就知道我在想些甚?”
“那我可是猜错了?好了,上去吧,这溪水还是有些凉的。”
“嗯。”
他喊着小皇帝去一旁青石上坐着,自个却是泡在溪里,打湿布巾擦着手臂。“你这行头哪来的?”
“问洛北要便是,我就来看看,待会就得回去……”
小皇帝闷着脸看向顾南召,咬着牙说:“军务的折子堆的有两尺高,户部那头也是啰嗦,粮草的事反反复复的谈,郎君惹的事该是由郎君来消的嗯?”
“这些事……可不在臣职责范围之内。”顾南召捞来那片荷叶,装上一捧水,里头还进了几尾小鱼,他把那些小鱼倒在小皇帝手心里,趴在人膝间看着。
“郎君处理少了不成?”小皇帝顿了一会,好像是少了一些,他又开口:“嗯……依我看,开垦的事多郎君一个不多,少郎君一个不少的,不如同我一道回去,晚些洛北就该去府衙拿折子。”
“府衙军营两头跑也是难为洛北,何不就在府衙里批,现在我在军中,吾君回府衙里歇歇也好。”
“你,非得赶我走你才舒服不成?”小皇帝捧着小鱼的手降下浸入溪水中,再拿起来时手心里什么也不剩。
“……”顾南召心想:算了,还是闭上嘴吧。
“嗯?怎得,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别恼,别恼,我不是那个意思,军中艰苦些,吾君万金之躯受那份罪做甚。”他坐下把人脚塞进怀里。“啧,真凉。”
小皇帝垂着眼眸,轻轻一蹬。“凉透了也不关你的事。”
“咳!”顾南召后仰下去难免呛口水,慌忙从水中起来。“别恼,别恼,我送你去府衙可好?等晚间我再去接你回军营,这样可行?”
“嗯……哄小孩呢?”
“那这样呢?”顾南召在人脸畔轻点一下。“这可不是哄小孩了吧?唔……”
“嗯,这般,才叫不是哄小孩,郎君可记住了?”小皇帝邪笑着,把人扛肩上带走。“都是有主的人了,也不注意些,光着膀子到处晃。”
“啊~原来吾君顶个荷叶是这个意思啊。”
“顾南召!”
“哈哈哈哈哈!”荷叶还在顾南召手上,他勾手又给人扣了上去。“还别说,挺好看的。”
“顾南召!”
“在呢。年少时同君荷塘欢颜,采荷遮金乌。时过境迁,物是人犹在,做回无事小神仙。我,甚是喜欢。”
“嗯……”小皇帝被哄的欣喜不已,嘴角越勾越高,扛着人回去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顾南召收拾妥当自己便去与劭安交代了几句,不等劭安反应过来,他转身跑进树林里,牵起人的手就走了。
去到府衙的时候两人衣裳也干的差不多,德顺见着两人一道回来愣了许久才缓过神,刚说着去泡茶,顾南召人已经走了。
也罢,茶泡好留着,小皇帝也是要喝的。
“陛下,顾君的礼服已经送来了,可要送到军中去给顾君试试?”
“嗯,不必,待会我试试就行。”
“是。”
小皇帝侧目看了眼案头不由一笑,那堆成山的折子已不在上头。
这可是他自个要走的,怪不了谁。
顾南召离开府衙没几步,就打了个喷嚏,小声念着:“这就着凉了不成?”晃晃脑袋,想着晚间的事提快步子往军营那头去。
洛北就在主帐外头候着,见顾南召回来,抬手把门帘掀开。“将军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折子兵部已派人催了几次,还请将军尽快处理。”
“嘶!”顾南召进去的步子停住,退了出来。
主帐里头堆得折子,何止两尺高!“洛北,你刚刚说甚?”
“这些折子,兵部急着要。”
“然后呢?”
“请将军尽快批复。”
“兵部要的折子,与我有何干系?”
“四季军衣,粮草,军饷。将军,将士们还等着换军衣,粮草只是堪堪够,下月的饷银……”
“我……本将军还有军务要处理。”他双手一背,僵硬转身。
洛北抬手一拦,正色道:“晚间的事,陛下已经准备好,军务杂事匀舒也处理完毕,还请将军尽快批复折子。”
顾南召向一旁挪了两步,哼着:“政务与我何干?”
“属下不知,还请将军为着将军们考虑。”
“啧……”事关重大,他咬着牙瞪着洛北,不情不愿的走进帐中坐下。
“啊~洛北,你看朱砂……”
洛北颔首进去伺候着笔墨,一盒朱砂被他拿出来。“这有。”
“印章……”
“在这。”
“玺印总……”
“这。”
顾南召闷咳一声,挑着眉阴阳怪气道:“这可是玺印啊,陛下就这般丢在这???”
“陛下说,只要折子能处理完,将军要是开心,玺印抛着玩也好,随意盖也罢,砸了听个响也是可的。陛下还说,只等将军到日落,日落前将军未到,明个就请着将军一同留在府衙忙政务。”
“啧……洛北,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
洛北板着脸,冷冷开口:“属下与将军,好似有过仇怨。”
“好,好的很。”
他挑起眉眼,看了眼外头,随后提起笔,笔尖染上朱砂,一笔复一笔勾勾画画着。香炉点上有些熏眼,他歪歪头用笔杆拨弄了下炉盖,轻轻吹去一缕青烟。
洛北看在眼里,心头一震,像,太像了……
折子一层一层的减少,匀舒算着时间端着药碗来。顾南召接过,眨眼间药碗已空空,他用笔杆敲敲香炉,匀舒没看懂。
倒是洛北上前来再添一炉香,后顺手扯着匀舒出了帐。
“萝卜,军务何时如此多了?”
“兵部的折子。”
“兵,兵部的折子?”匀舒惊的手中药碗滑落,洛北勾起脚背接住,那药碗才没落在地上摔出声响。
“小声些。”
匀舒点头,一手接过药碗,一手捂着嘴压着脚步走了。
日头撒在地上,光由金转橘。
顾南召捏捏眉心,狠狠喝下一口茶。
“洛北,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