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琅想趁机换几个自己手下的将领上去。
不料话没说法,范周忽然大叫一声,两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侍从惊呼:“先生!”
又一阵忙乱。
两名侍从一起将范周扶起,放到榻上,向江琅告罪:“殿下,一定是药性太猛,先生疼晕过去了,先生体弱,这几日一直在反复昏厥中度过……我们得立刻唤军医过来!”
江琅:“……”
江琅明知对方故意拖延怠慢,也只能忍着,深吸一口气,道:“那本王改日再来探望先生。”
江琅出帐,恰好心腹过来,道:“殿下,申妃娘娘怕北境天冷,特意让人给您送了棉衣和披风过来。”
江琅丝毫没心情穿什么棉衣,冷着脸道一声知道了,便愤愤而去。
范周在里头听见,不免叹息,楚王有国君偏宠,还有母亲疼爱,殿下呢,殿下如今坠落崖下,尸骨未寒,别说棉衣了,只怕连个全尸都无人给收。
他可怜的殿下。
……
等隋衡回去,江蕴已坐在殿内看书。
日光疏疏落落洒在那袭稠衫上,格外温柔煦暖。
隋衡很喜欢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走过去,很随意的把人揽住,问:“听说上午你和陈国国主逛园子去了?”
“怎么,不可以么?”
江蕴头也不抬回。
隋衡失笑。
想,还真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
他心里有些醋意,直接抽走书,将人搂在怀中,挑眉道:“当然可以,只是,你宁愿和一个糟老头子说说笑笑的逛园子,都不肯与孤多说一句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半个时辰前,樊七怒气冲冲过来,当着徐桥等人的面,向他告了一脑门状。
“他使唤属下给他倒酒,把属下当仆人一般。末将只是殿下一人的属下,岂能由他使唤!”
“他直呼殿下大名,毫无规矩!”
“他还和那陈国国主有说有笑,谈论劳什子花草,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身份!”
樊七一肚子火气一肚子委屈。
隋衡饶有兴致的听完,然后赏了樊七一顿军杖。
其他事隋衡并不介意,甚至觉得新鲜,唯独最后一条“和陈国国主说说笑笑,谈论花草”让他醋意上涌,甚是入心。
“这陈国王宫的花草,就那般好看么?”
江蕴道:“只是无聊,随便逛逛而已。”
低头间,隋衡注意到了江蕴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绸衣,没有穿外袍,不由皱眉:“怎么穿这般单薄?”
江蕴道:“沾了些酒,拿去清洗了。”
隋衡果然在他颈间嗅到了淡淡的酒气,心中醋意更浓:“你和那老东西喝酒了?”
江蕴点头:“喝了一些……”
刚说完,就被拦腰抱起。
江蕴:“你要做什么?”
隋衡挑眉:“你说呢,身为小妾,背着孤和别的老男人逛园子喝酒,孤自然要依着家规,好好惩戒你。”
大白天的,殿外都是人。
殿中一点动静,都能清晰传出。
江蕴伏在他肩上,咬唇道:“我只是喝了一点而已,你又没有不许我喝。”
隋衡冷面无情:“狡辩,罪加一等。”
“……”
他手已往后探去,江蕴只能环住他颈,在他一侧脸上轻轻吻了下,道:“这样,行不行?”
隋衡脚步煞一僵。
几乎同时,亲兵在外禀:“殿下,陈国国主在外求见,说有要事相禀。”
作者有话要说:
江江:做了让他生气的事情,所以要先引诱他,哄着他。
试探:你看这样,行不行?
隋.舔狗.衡:你鲨了我吧。
第17章 偏宠日常2
小情人的唇角,柔软冰凉,带着浅淡的莲香。
此刻,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声音也低低弱弱,甚至带着点从未有过的撒娇,恳求。
隋衡脑子空白了下,根本没听到亲兵说了什么。他僵立片刻,转头,看怪物似的看了眼正伏在他肩头,小狐狸似的讨好他的江蕴。
他失笑。
心想,若不是刚刚吓唬得狠了,还真不知,他还有这样……识趣可爱的一面。
他故意冷着脸:“这回念你初犯,孤饶你一次,下次别说一下,就是十下,孤都不会心软。记住了么?”
“嗯。”
依旧轻轻软软的一声回应,乖顺得如小猫一样。
隋衡悄悄扬唇一笑,很轻地把人放到榻上,道:“孤先去处理些事情,你好好待在殿中,别再乱走,省得着凉。”
江蕴点头。
隋衡看他这模样,忍不住捏起那截尖尖白白的下巴,轻轻啃了口。
陈国国主求见隋衡,自然是为了公孙羊之事。
陈国国主如此迫不及待,是因为他接到消息,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卫国、洛国、云国及黄河西南至关重要的姜国终于支撑不住,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同时派使过来,给隋衡递了降书,表示愿意臣服于大隋,做大隋的下属国。
他是个擅于察言观色和明哲保身的老狐狸,自然知道,侍奉隋国和江国不同。江国的容与太子走得是怀柔路线,靠德名笼络人心,纵然对待他这样庸庸碌碌的国主,也不会采用太过暴戾的手段。隋国那位大杀神就不同了,那是个鬼见愁、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须得赶紧努力立桩大功劳,让新主子看到他的价值和作用,才能保住一身荣华富贵。
听说那卫国为了表忠心,甚至主动提出愿意送世子卫筠到隋国为质,以侍君的身份侍奉隋衡。他岂能落后。
“你说你劝服了公孙羊向孤投诚?”
隋衡坐于上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案上佩刀,饶有兴致问。
他每敲一下,陈国国主的心便跟着紧一下。
陈国国主伏跪在地,诺诺点头。“下臣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终于劝服他改邪归正,投奔殿下这样的明主。下臣不求别的,只盼能为殿下分忧一二。”
隋衡笑着摆手。
“行,孤知道了,国主先退下吧。”
陈国国主不知道这是何意,也不敢多问,只能胡乱擦了擦一额冷汗,颤巍巍起身退下。不料转身之际,肩膀被人从后搭上。
“国主的心意,孤知道了。”
那人呲牙一笑,凉飕飕道。
明明英俊逼人的一张脸,落到陈国国主眼底,却如修罗一般可怖。陈国国主脸色煞白,险些没当场晕过去,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都、都是下臣应该做的。”
陈国国主落荒而逃。
徐桥听完了全程,皱眉道:“公孙羊铁骨铮铮,陈军师接连用重刑审了两次,他都不肯招供,仅凭陈国国主几句话,就能投诚?”
隋衡没答这个问题,阴着眉眼问:“负责看守的是谁?”
徐桥说出了几个名字。
隋衡:“各一百杖,发配到青奴营去,永不录用。”
徐桥应是,对隋衡这个处置并不奇怪。公孙羊是重犯,守卫却在没有得到殿下许可的情况下,私自放人进去,万一闹出人命,或是出点什么其他事端,谁来负责。
这若搁在战时,以殿下治军之严,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只是……徐桥道:“这几人,似乎是樊七所管的七营。”
隋衡冷笑:“若非看他刚挨了一顿棍子,孤非得再赏他两百棍不可。”
徐桥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日傍晚,天一黑,公孙羊便按着计划主动求见隋衡,称愿意投诚,并有重要情报提供。隋衡不愿远走,直接让护卫将人领到偏殿,公孙羊真真假假掺着说了一通,末了道:“江国太子于某有大恩,让我背弃旧主是不可能的,我最多只给你们提供一些边缘消息。”
隋衡不吃他这一套:“边缘消息孤不需要你也能得到,你的投降,似乎对孤没有意义。”
公孙羊按照江蕴指点,祭出杀手锏:“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江国的太子,并没有死。”
隋衡皱眉,双眸极轻一缩,继而冷笑:“你以为,无凭无据,孤会信你这种鬼话?”
公孙羊梗着脖子。
“你爱信不信。总之,我们殿下已经平安回到暮云关,眼下就在关中养伤。君上派楚王前去暮云关,只是迷惑你们的障眼法而已。”
隋衡眼睛轻轻一眯。
楚王毫无领兵经验,江帝这一步棋,的确走得令人费解。
若是为了诱敌深入而故意设下的障眼法,倒是能解释通了。
只是……
江容与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有命活着,逃回江国。
隋衡半信半疑,让人先押公孙羊下去。没多久,外头就起了骚乱,亲随就急匆匆进来禀:“不好了殿下,那公孙羊打伤守卫逃走了!”
陈国国主本来还满腔喜悦的等着讨赏,结果赏赐没到,就先被隋衡踹了一记窝心脚。
“蠢货。”
“你给了他千金丸?”
陈国国主茫然:“他说,只要下臣给他治伤,他就归降殿下……”
旋即意识到什么,猛然变色。
这个狗日的,竟然诓骗他!
他那么珍贵的千金丸!
陈国国主一时不知该心口疼还是肝疼。
对于公孙羊逃走这件事,隋衡其实并不是太在意。
左右这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杀了可惜,留着也无多大意义,跑了就跑了。隋衡真正关心的是江蕴的消息。
江容与这个伪君子,即便他再厌恶不喜,也不得不承认其在江南诸国中的声望与地位。回殿后,立刻命徐桥和陈麒去查证。
陈麒斗志再度被点燃,道:“殿下,如今五国皆已宾服殿下,就算江容与活着,也是独木难支,无力回天。臣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帮殿下从江容与手中收服人心。”
隋衡很感兴趣的让他说。
陈麒道:“江容与之所以能笼络人心,不过是靠着那所谓的‘德名’,如果有证据,证明那些事迹都是此人为了美名,刻意伪造出来的,江南诸国的百姓,会如何看待此人?古有燕昭王筑黄金台,重金求才,礼贤下士,臣以为,殿下也可筑一座招贤台,只要有人愿意站出来,揭露江容与虚造德名的罪证,便可得到重金赏赐,并为殿下重用。待江容与的恶行被昭告天下,身败名裂,江南之地的百姓,谁还会服他?”
这方法的确够狠辣。
隋衡意味深长打量着陈麒:“军师果然不愧南国四公子之名,对付江容与这样的伪君子,果然还是军师这样的文人更有法子。只是,这江南之地的百姓,个个都跟被江容与灌了迷魂汤似的,谁会愿意站出来揭露此人的罪证呢?”
陈麒道:“臣相信,重金之下必有勇士,而且,臣知道有一人,一定愿意站出来为殿下效力。”
“哦,何人?”
“姜国现任国主,姜玉屏。”
隋衡略意外:“此人也与江容与有嫌隙?”
陈麒道:“当年公孙羊在姜国犯了事,江容与为了博取美名,推翻旧案重审,斩杀贵族三人,得罪了一大批姜国世家贵族。数月前姜国老国主病逝,新任国主姜玉屏,恰好就是与江容与不对付的老世家一脉。姜玉屏早有弃暗投明、归顺殿下的心思,只是之前碍于江蕴威势,不敢表露而已。臣之前在姜国游学时,恰好与他有些交情,便去信与他陈述利弊,今日一早,他便连夜派人给臣回了信,说愿听从殿下驱使。”
隋衡觉得有意思。
“照军师说法,江容与当年在姜国替公孙羊翻案,并非仗义出手,而是刻意营造美名?”
陈麒谨慎道:“没有证据,臣不敢妄言,但据姜玉屏所言,当年那三个贵族,其实罪不至死,只因在公堂对簿时出言不逊,冒犯了江容与两句,便被此人以公报私,挟机报复,断了死罪。”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个伪君子为了给自己营造名声,还真是得罪了不少人。
隋衡点头:“那此事,便交给军师全力负责吧。”
陈麒大喜应是。
因他知道,这既是对他委以重任,又是对他进一步试探,只要他能够漂亮的完成这项任务,日后他在隋国的仕途将扶风直上,畅通无阻!
隋衡要在陈都建招贤台的消息很快传遍江南各地,陈麒只花费两日时间,便将陈都一座旧台改为招贤台。姜国国主姜玉屏第一个派使前来,于台上痛斥江蕴“以权谋私,德不配位”的罪证,之后,又陆续有几位名士登上高台,拿出类似的“罪证”,呼吁百姓们不要受江蕴虚假德名蒙蔽。其中一个,还曾是昔日江蕴手下客卿。
一时间,各方关于江国太子品行的争论传得沸沸扬扬。
江蕴这两日一直在殿中安静看书,对于此事,并不感到意外。陈麒城府深沉,在学子间声望极高,能想出这种煽动人心,让他名声扫地的“计谋”,再正常不过。
江蕴只是在这日傍晚无聊散步时,和陈国国主偶遇了下。
陈国国主一脸愁容,如丧考批。见着江蕴,勉强打起精神打了个招呼,同时心疼起自己白白损失的那五万两黄金。
可送去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讨回来了。
江蕴道:“国主看起来睡眠似乎更差了些。”
陈国国主叹气:“不瞒公子,寡人这回可能真的要穷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