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眨眼:“我没有。”
“不许眨眼!”周清衍又凶。
楚恒一脸失落,眼中的笑意却几乎要溢出来:“夫人这要求为夫可是做不到。只有死人能不眨眼。”
男人一边逗着周清衍一边看着青年气哄哄的模样。鼓着气的阿衍当真像极了生气的小猫,小猫爪在空中挥出了残影,但尖利的爪尖却舍不得露出来。
周小猫一会儿气鼓鼓地骂人,一会儿又委屈地直哼哼。
哼得楚恒心都化了。
男人失笑抚过周清衍一缕黑发:“好,日后都不这么说话可好?”
周小猫这才满意下来,把爪子收回来蹭进楚恒怀里。
走了有一会儿楚恒方才听见周清衍低低的声音:“只有我能做。”
这人多霸道,强抢民男不说还不给工钱,平日里动不动就生气要哄生病要喂,在外面还不许这不许那,桩桩件件简直令人发指。
但是可惜被强抢的楚大琴师不仅没有任何怨恨甚至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阿蔷看着不一会儿就和好如初的两人,乖乖让出了位子去后面和施尔并排,边走边说:“楚公子真惨。”
施尔看她一眼:“不惨。”
“还不惨?”
“两口子的事,你懂什么?”杜如异不知何时跟在了旁边,笑道,“相爱之人在一起便是天大的恩赐,乐还来不及如何能说惨?”
阿蔷挺喜欢楚公子身边的杜姐姐,只觉得这个姐姐又好说话又懂得多,还不像公子句句带刺。
听她这么说,阿蔷便也乐滋滋地听了。
周清衍刚回到驿府便让人给纪丞松绑,带着人进了正厅。
纪丞心生诧异地揉着手腕,不明所以地跟进去。
谁知一进去周清衍第一句话就是:“你如此撒手不管,潘飞松可得好好吃一番苦头了。”
俗语说的话打蛇七寸。潘飞松显然是纪丞的死穴——后者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半晌方才道:“国师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哇呜,马上新年了呀,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60章 人间
“没什么意思。飞松啊, 你自小文不成武不就,现如今纪丞被抓了你一个人怎么能管好家族事务呢。”说话的是潘老爷的姨娘,笑得极其嚣张。
潘飞松的小娘潘赵氏今年三十二岁, 平日里是最为和善的性子, 潘飞松以往还曾疑惑为何纪丞一直对潘赵氏和庶弟没有好脸色。
潘飞松其实对家产并不在乎,但在此刻也回过神来了:“可是, 这是我娘的房间, 那些都是我娘的嫁妆。小娘,您为何要将它们全部搬走?”
潘赵氏讽刺一笑:“哎呦。这俗话说得好,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什么嫁妆,那不都是潘家的东西嘛。这如今老爷没了,夫人也没了,我这个做长辈的, 帮着管家如何不行?”
潘赵氏只觉得今日把进潘府所有的屈辱全部还了回来。
她十五岁那年卖身葬父, 潘老爷不过用了二两银子就纳她为妾, 而潘飞松的亲娘当年进门可是足足带了十五箱的嫁妆。
比出身比不过,比美貌比不过, 比才华也比不过, 也就正妻不愿意陪着潘老爷玩些床上的花样才给了她出头的机会——肚子争气生了个小子。
潘飞松那个没福气的娘死的早, 不久前潘老爷又没了,潘飞松自己又是个实心眼没本事的,这家产最后还不是落在她和儿子的头上。
岂料那个老不死的临死前还不忘给嫡子铺后路, 硬是把纪丞招了进来!
潘赵氏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肺都炸了,恨不得纪丞第二天就暴毙身亡。
潘飞松不敢相信这是他小娘说得出来的话:“可我才是爹的嫡子啊, 嫡子还在你们怎么能随意动家里的财产。”
潘赵氏还没来得及开口, 身边那个样貌出众的少年就站了出来, 眉峰稍稍耷拉着, 眼睑也比别人低一些,一时之间看不清眸光。
潘岳的相貌其实比潘飞松还出色一些,但是由于眉眼的低垂和永远挂在嘴角的浅淡笑意,总让人平白生出几许怜悯之心。
潘岳就着这么一副好欺负的相貌说:“哥,你娘没得早,小时候爹最疼你。你不爱读书他不忍心逼你,练武摔了就再也不让你拿刀拿枪。”
“你说这些干什么!”潘飞松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脸色涨得通红,双手不自觉握紧。
潘赵氏见状冷笑讽刺道:“你也就仗着投胎到了夫人肚子里,除了出身你还有比得过岳儿。老爷因着你有娘生没娘养处处偏袒你给岳儿脸色瞧,最后养出这么一个废物!”
潘岳静静地听着他娘骂完,顺便挡在了潘飞松和赵氏之间,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吞和善:“这家里的账本事务冗杂,你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手。不如就交给我来管吧。”
潘飞松这下才总算明白,赵氏和潘岳没一个省油的灯:“你们两个就算要管家,何必动我娘的遗物。”
“死人的东西也就是我不嫌弃才用它,给别人指不定嫌这些东西不吉利呢。”赵氏嘴巴一撇,一扭一扭地上了正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潘岳垂眸低笑两声:“哥,不如你先回院子休息吧。嫂子被国师大人带走只怕是回不来了,我和娘还得合计合计别让他一个外人连累了家里。”
“潘岳!”
“我在。”潘岳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双阴鹫的眼睛,“嫡兄,你看看在场的下人有哪一个是你的亲信?与其大声嚷嚷坏了世家公子的身份,还不如听我一句劝,先回去。”
赵氏冷笑一声:“大少爷的正妻违背原国律法已被国师大人收押。大少爷自感罪孽深重,自愿闭门思过。来人,送他回房!”
砰!
门上立刻上了锁。
赵氏的话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人感叹潘家大义灭亲;江南东路几大世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是付之一笑。
真正为潘飞松担忧的,只有一个纪丞。
周清衍并不打算对纪丞威逼利诱——一方面是没必要,就算没有纪丞凭着白刃楼在江南东路的势力也能查到凶手。
所以白日纪丞顾左右而言其他,周清衍干脆就让阿蔷给他收拾了屋子带他下去了。
原以为还得等上几日纪丞才会忍不住,没想到潘家那对母子和纪丞都那么沉不住气。
周清衍懒洋洋地趴在美人榻上,青丝柔顺地垂在两侧,露出光裸白皙的肩膀——能看见脖颈上隐约的红痕。
周清衍此人天生就不爱动弹,年少时被楚越逼着,有个楚恒日日与他针锋相对方才勤学苦练至今。
如今武功大成病重之身,楚恒疼他疼得紧,处处都依着他,半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周清衍便作威作福起来。
“冷。子渊,你给我暖暖背嘛。”周清衍哼唧一声,软语软调地说。
说这话时周清衍白衣松松垮垮地褪到腰部往下,白皙□□的皮肤大片大片地展露在楚恒眼中。
男人能忍着力气为他揉腰额头上已经起了汗,没曾想这倒霉玩意玩火从来不看时间场合。
“疼!”周清衍见楚恒没有反应,顿时又叫了一声。
楚恒深深呼吸一口气:“我没用力。”
周清衍轻笑一声,翻了个身搂过楚恒的脖子,眸光抽丝似的,丝丝缕缕全部落在楚恒瞳孔之中,映出漫天的春色。
“你按我,我就疼。”周清衍笑着说,“别人按我我就不疼。”
楚恒额头上报了两根青筋:“从哪儿学来的歪门邪道。”
周清衍脸上笑意猛地一收,下一秒眼眶一红鼻头一耸:“子渊,你是不是嫌我了?”
楚恒皱眉:“什么?”
“我们结发为夫妻不过几个月,但朝夕相处也有数十载。天底下那么多仰慕你的女子,也难怪你厌倦了。”
周清衍越说越起劲,手上把衣服抓起来穿到肩膀上,忽地背过身去是不是传出轻微的啜泣声。
楚恒:“······别闹了。”
周清衍玩此等话本子这几个月来愈发熟练,这以往楚恒还能是不是接上几句,如今已经成了周清衍一个人的独角戏。
楚恒根本不知道“话本子”的后面他该说些什么。
两人没表明心意之前,周清衍心里藏着掖着,手上嘴上都有个数绝不越线,这会儿情愫说开结发不离之后,这祖宗没了半点羞耻之心。
论嘴上功夫楚恒是比不过他的,索性直接把人重新压回身下,大手一寸寸摸过他的脸庞:“浪荡子。”
周清衍乐得直笑:“奴家是清白良家子,为夫君守身如玉,小相公莫要欺负了奴家。”
欺负良家子的楚大流氓已经不负“话本子”赋予他的身份,干净利落地把周清衍的衣服扯了。
这屋子里铺了几处炭盆,楚恒只凭手就能知道他并不冷,于是冷酷无情地把人又翻了个面,重新按住他的后腰。
看他方才能自己翻身,这腰伤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这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请方伯来瞧瞧,再喝上几贴药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周清衍哼哼唧唧的,对楚大流氓的行为表示了不满:“小相公,你就这么瞧不上奴家?”
“把小字去了。”楚恒声音没有半点变化。
周清衍眼眸中却有光一闪而过:“怎么?”
楚恒没再说话,按着方伯给的方法帮他按摩完后腰,手上一用力又把人轻轻松松翻了个面。
还是太瘦了,身上没几两肉,好在不像之前瘦得硌手。
楚恒不顾周清衍幽怨的眼神,把他衣服收拾齐整,随即把人打横抱离了床铺。
周清衍乖巧地窝在他怀里:“楚大少爷,你方才是想听我叫你什么呀?”
楚恒目不斜视步履沉稳。
周清衍双手环住楚恒的脖子,朝这装模作样的男人耳边吹了口气:“大少爷,嗯?”
楚恒手上止不住地加重了力气。
“哈哈哈哈。”周清衍扬声大笑,“子渊还是脸红的样子最好看。”
没等楚恒开口,周清衍自己意识到了不对,又偏头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不穿······唔唔唔!”
楚恒到底是名家出生,实在受不了周清衍的挑逗,把人放下捂住了他的嘴。
周清衍就算说不了话还是倔强地用调子补充完后面的几个字。
楚恒无奈扶额:“别闹了。”
周清衍眉眼一弯,不老实地爬到楚恒腿上。后者下意识地护住了他的腰,没防备那人嘴不知何时贴在了自己耳边。
周清衍没刻意用女子的声线,而是他本身清朗的声音:“相公。”
楚恒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这一厢两人玩得没羞没躁,阿蔷却敲响了门:“阁主,纪公子有话想对您说。”
周清衍:“哟,这么沉不住气。我还以为他有多能撑呢。”
楚恒显然对此早有预料:“自以为铁石心肠,殊不知爱上一个人心就变做了花蕊。”
盛开或枯萎,全在那人悲喜嗔怒之间。
周清衍失笑:“不止不止。”
爱一个人,宛如化了四季——随他心意而动;又宛如化了风雨——为他死生不悔。
纪丞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国师,楚公子,我知道江南东路巫蛊之术的主谋。”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年过完了呀!
第61章 狗咬狗
江南东路的百姓都没想到残害了那么多清白姑娘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潘家的长房夫人, 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不少好事之徒不惜贿赂崔家的丫鬟小厮,企图从中挖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从丫鬟小厮只言片语中得出了不少消息。
一则叹息崔家风流倜傥的小少爷崔正第二任未婚妻就这么没了,二则惊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潘家几代人在江南东路的口碑极好, 没曾想因为男妻败坏了风气。
胖的人闲暇时候谈论便也罢了,那些没了女儿的人家自然不能就此罢休——一股脑地去潘家的布庄闹事。
以往和潘家交好的纪家和袁家恨不得啖其骨血, 压根不可能伸出援手。纪老爷甚至还想趁机吞并潘家部分产业。
前有狼后有虎, 不过短短数日潘家布庄的生意就跌了好几倍,一些繁华地段的铺子受不了百姓的连番骚扰只得闭门。
赵氏当即慌了神,连忙找来潘岳商量对策——潘岳哪能想得出什么对策。
赵氏的身份低下,潘老爷又防着庶子夺权,潘岳从小没学过如何掌家,管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时仗着潘家布庄的名号自然是稳赚不赔, 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反倒没了主意。
赵氏急得团团转:“不然咱们去问问潘飞松?”
潘岳咬紧了牙:“他就是个废物。”
在这方面潘飞松的确是个废物, 一肚子的心肠比谁都软。要是生在皇家或者侯府, 没有痴心不改的纪丞,老早就得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偌大的潘府, 一时之间居然连一个掌门立户的人都找不出来。
潘飞松被幽居在自己的院子里, 听了这个消息险些锤烂了自己的手。到了如今, 他才知道纪丞当初在家中有多么艰难。
没了纪丞,他就是个废物!
如此过了几日,直到某一夜华灯初上。
各门各户都紧闭了门窗, 偶有细微的风声从街上传来——隐隐约约能听见女子的幽怨地哀嚎。
那些豆蔻年华便悄然离世的女子,仿佛都在午夜时分的街上, 飘着飘着飘回自己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