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呈辞十分耐心,始终跟他保持的一定距离,这个距离让陆怯挑不出刺,偏偏看在眼里难受。
只不过他和傅呈辞怄气的确不值得,对方没有一点事,他身子却是虚的快要撑不住了。
白粥熬的很浓稠,明明什么也没放陆怯却在舌尖尝出了一点甜味,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傅呈辞,对方很快的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心下一沉格外担忧的追问:“怎么了?怎么这个眼神看我,是不是不舒服了?还是说这个粥有什么问题?不过不应该啊……这味道我先尝试过了,没问题啊,算了不然还是先别吃了。”
他越说越乱,说到最后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似乎没想明白这粥哪里煮出问题了。
陆怯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白浓的粥,嗓音喑哑:“粥没有问题,谢谢你。”
傅呈辞浑身定住了一般,勾唇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你喜欢吃就好。”
他是真的感觉开心,只要陆怯能满意,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之后,傅呈辞似乎掌握了两人独处的要领,只要他不说话陆怯就可以无视他,也不会在提让他走的话这样就够了。
只要看着这个人他就会感觉莫大的安心。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夜色深沉,陆怯在临睡前让傅呈辞离开,出乎意料的这次傅呈辞格外好说话。
走到门边的时还不忘贴心叮嘱了一句:“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你床边放着的水壶经过处理能够保温,如果渴了就喝里面的水别喝冷水,然后……晚安。”
陆怯有些不耐烦,他以前没发现傅呈辞的话可以这么多,听得还感觉有些心累。
傅呈辞出去之后阮刀就来了,他正想着安排一个什么房间给这位主子过夜,没想到傅呈辞直接牵了马,似乎是打算赶夜路回去。
他没有立场留人,只不过这山路晚上不好走,出于对摄政王身份的考虑他都要提醒几句。
“王爷啊,这山路都是大树,晚上遮了光线压根看不清路很难走的,如果你不嫌弃这里有空房间可以过夜。”
傅呈辞已经翻身上马,反而是身后的卫野帮忙解释了一句:“王爷这次是私自离京,还需在早朝之前回去。”
阮刀咋舌,没想到这其中还藏着这么个原因,这一来一回就要耗费不少时间,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人离开。
一门之隔的陆怯听全了,心里面说不出的感受,以前是他先招惹上去的没错,只不过却没有人告诉他兜兜转转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就像是有一个成天掐着你的脖子要你死的人,在一瞬间突然搂着你的腰叫你好好活下去一样荒谬,可笑。
从京城如果快马加鞭到这,最少也需要三个时辰,现在往回赶的确可以来得及早朝。
陆怯心里默默叹气,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想着以后可能就真的也见不着了,却又有着说不清的感觉。
次日一早,周棠阴就回来了一道的还有楼鹤,因为昨天碰面的时间太晚了两人就找了一家客栈住着,天亮才回了村子。
楼鹤去了一次南疆,不春昭苦两种毒性融在一起就算两种解药都有也不一定奏效。
况且国师死了,不春的解药更是不知道在哪了。
如今也就只有在南疆能够碰碰运气。
院子里面坐着三人,周棠阴,楼鹤,阮刀都在。
楼鹤去了一次南疆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再回来时发顶生白,更显得风仙道骨,也更为清瘦。
他拿出两个药罐说道:“这是为今之计唯一的法子,只不过风险太大了。”
周棠阴双眼一凝,声寒道:“子母蛊?”
楼鹤点头:“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不过如果不尽早决断,真等到最后筋脉全废时就彻底来不及了。”
等着浑身都被毒性彻底侵蚀完,要想活命就只能把整个人都变成药人,就算如此可能也只是保住几年的寿命。
然而这过程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恰好此时陆怯从房间里面出来,看到药罐子目光微怔,然后淡淡的走进几人面前说道:“南疆蛊虫需要有人用自己的血脉滋养母虫,在用子虫救我,这个办法不切实际还损害极大,你们还是不用为我费心了。”
这毒在他身体里面种了四年到现在他还活着,已经算是侥幸,一个五年前就应该死的人偷了这么多年的光阴也应该知足了。
听完陆怯的话,楼鹤也跟着沉默,他所担忧的无非就是这一点,能够滋养母虫的人需要内功深厚,身强体壮,最好还要和陆怯有足够亲密的关系这样才能保证子母蛊的作用。
不然母蛊如果不配合,子蛊只会害了陆怯。
这件事突然就被暂时搁置了,陆怯的态度可以说是格外消极,终日里不是晒晒太阳就是在村子里面闲走,便像是掰着手指过日子,活到哪天就算哪天。
就在陆怯开始淡忘傅呈辞的时候,对方又一次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见到傅呈辞,对方的状态明显不佳。
从马上下来的动作被陆怯放在眼里,一个踉跄要不是边上的裴朔卫野估计就要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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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是清明节了,给小傅上香
第93章 我行
陆怯下意识的捏紧了座椅扶手, 眉头紧缩。
傅呈辞受伤了?
他的脚步下意识的就要朝着傅呈辞的方向迈去,紧接着就被生生顿住了。
嘴角扯出了一抹自嘲冷笑,先不说两人的关系如今僵持不清的, 就算傅呈辞真的受伤了也和他没有关系。
那人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真要插手也轮不上他。
听到动静出来的还有周棠阴和楼鹤,二人对于傅呈辞的出现并未表现出多大的诧异。
几个人还算聊的来, 也没人去问傅呈辞为什么出现在这, 像是默认了一样, 反而变得陆怯最为不自在。
陆怯没有参与几人的话题,坐在一旁看起来十分安静, 只不过耳朵听得却是边上几人说话的内容。
一个是大楚的摄政王, 一个是大周的皇子,两个人能够和平的坐在这乡野小林里面聊天, 传出去足矣震惊众人。
聊的自然不可能关乎家国政事, 如此能说的话就寥寥无几, 最后话题就扯到了楼鹤此去南疆的境遇。
说到了解毒的法子。
傅呈辞听得聚精会神,尤其是在听到有解之时,眸色瞬间一亮。
在听完这种蛊的前提后,就差直接让楼鹤当场朝他动手了。
楼鹤说出了自己的顾忌,“种蛊对于人的身体损害极大, 谁也不能保证什么。”
傅呈辞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开口:“我可以。”
“他不可以。”一道更为坚决的嗓声在他身后响起。
冰寒冷漠。
陆怯就站在傅呈辞身后,重复的说了一遍那四个字,“他不可以。”
傅呈辞看着他,语气格外耐心:“除了我这件事没有第二人选, 陆怯你相信我好吗?”
他眼神认真看着陆怯,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 若不是朝中突然有事耽搁,他也不可能会拖上这么多天才来。
身体的某处伤口在此刻缓缓作痛,他面色不变依旧温和的看着陆怯,眼神却是格外虔诚。
他的异样并没有逃过楼鹤的双眼,单薄的眼帘下遮敛住了好奇的神色。
“你在发什么疯?”陆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你不用对我愧疚的,还有,你要是出事了你让陆臻一个人怎么办?”
傅呈辞瞬间哑口无言,再多解释这一刻都变得格外苍白无力。
只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眉眼微蹙,一双黑冷的眸子看着陆怯,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决定,“你放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陆怯:“……”
他说的那些有一半是原因,还有一半原因更简单,因为他不想活了。
前二十几年他就跟个提线木偶一般,从出生开始,他就失去了最基本的自由。
每天都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下,鞭策他的永远都是那些话。
你要听话。
你要听娘的话。
怯儿娘只有你了。
怯儿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娘的话,难不成你也想要逼死我吗?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她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矛盾,一个探子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活该死在了万箭穿心之下。
他以为,他可以自由了。
做一个庶人也好。
然后他的愿望再次被击碎,年长的男人和他说:“你是大楚人,朕要你以身作饵杀了大周国师给那个女人赎罪!”
他认下了,作为一名被送到大周的质子,他小心翼翼夹缝求生,孤注一掷给自己换取了最后的希望,他刺杀国师,躲到了江北。
以为那里会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可惜事与愿违,因果有偿。
那个他捧在心间上的人,亲手将他送回了炼狱。
但是怪不得任何人,因为这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四年过去了,他没死,活下来了。
然而千方百计回了故土以后,他所拥有的就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他变成了一个被药物操控的傀儡,心间上的人正一点点的想要他死,所有的一切就像在昭示。
你注定真心错付,永远都不得救赎。
他想要的只是自由,没有枷锁,没有负担。
死亡是带给他的最好的解脱。
陆怯感觉自己十分的疲惫,兴许有一日他闭上眼,就在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
傅呈辞和楼鹤进了一个空房间。
进屋之后楼鹤背对着他,淡淡道:“脱衣服。”
傅呈辞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楼鹤又传来催促,“种母蛊的人需要身强体健,你认为你如今的身体适合吗?你这样是不是想害死他?”
“不是的,”傅呈辞的反应略显迟钝,慢了半拍之后,开始解腰带。
外衣被脱下,里面是一件已经开始染血的亵衣,因为前面腰带绕的紧伤口渗血不多,此时束缚一松整个伤口就跟被撕裂了一般。
一瞬间浓郁的血腥味蔓延了整个房间。
楼鹤没有想到他的伤会这么严重,事先应该是上过药的,只是在骑马的时候给扯伤了,从一路驾马到现在足足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这人是哪来的毅力能够忍住一路的。
傅呈辞却像是对这伤已经不以为意了,亵衣脱下有的地方应该也是受了伤,只不过结痂刚掉,一块疤留在那十分醒目。
楼鹤查他身上最大的那处伤痕,是还没愈合的地方上在增添新伤。
几乎是将整个人都给刺了一个对穿。
饶是他看了都于心不忍,问道:“这伤是怎么弄的?”
按理来说傅呈辞已经是摄政王了,身边的人那么多,他又武功精湛,应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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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四号的更新,又晚了(对不起,久等了!)
第94章 等我
谁知下一秒, 就听男人淡漠的嗓声响起:“是我一人在王府的时候遇到的刺客。”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足矣表达出当时场面的惊心动魄。
楼鹤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先前的江北王府那也是暗卫如云, 别说是刺客了,就算蚊虫都不见的能够飞进去一只。
只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答案,江北王府暗卫如云, 但是炩王府听说是彻底闲置了。
而且傅呈辞要说独自一人去炩王府那也说的通。
他身上的所有伤口刀刀致命, 楼鹤将伤口做过处理, 还是不太放心:“今晚你需要好好休息。”
之前他听阮刀说,傅呈辞都是当晚赶夜路回去, 正想着怎么将人劝下来, 下一刻就听到傅呈辞颔首允了,“好, 那辛苦帮我安排一个房间了。”
楼鹤先是一愣, 然后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
傅呈辞解释道:“我只希望赶紧养好伤。”
楼鹤瞬间就明白了, 他是记得之前自己说的话了。
身种母蛊如果不是有绝对健康的身体,那便是一种极大的危害,甚至很有可能会危害到身种子蛊的人。
他就算不在乎,也要为了陆怯的安危养好身体。
楼鹤没有说话,出去前说道:“你今晚就睡这吧。”
次日, 陆怯一出来就撞见了院子里面的傅呈辞,他还以为对方又像上次一样趁着夜里赶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全当面前的男人是一个空气,反而是傅呈辞先解释道:“你放心好了,陆臻身边就算离了我一两日也会是相安无事的。”
他在解释昨天陆怯说的话, 要是他出了事,陆臻一个人要怎么办。
只不过很显然一夜过去, 对于这个问题陆怯并不是很想继续在意。
说来他和陆臻挂着一个父子的名分,实际上事先连面都没有见过,关于那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西蜀府调查来的。
为了确保陆臻背后真的干净,西蜀府就差将整个武侯上下翻过来查一遍。
他要的是一个大楚天子,不是一个桀骜残酷的暴君,也不是一个软弱无力的昏君。
陆臻是所有人选里面最合适的那个,这个位置理所应当的可以给他。
陆怯垂眸不语,和傅呈辞他的确没有很多话想要说。
傅呈辞的眼神有点受伤,他想和陆怯多讲讲话,只不过怕对方听了会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