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临路过来所见到的村子简直好上太多。
四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傅呈辞去敲了陆怯的房门,等了很久房间里面都没有动静传出。
就在他不厌其烦敲第二遍的时候,周棠阴也皱着眉走了过来。
第三遍……
第四遍……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彼此的眼里几乎是在同时流露出了一阵不安。
傅呈辞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动作干净利落,木头门支撑不住这个重量挂在栓上摇摇欲坠。
下一秒,让人背脊生寒的一幕就赫然印在自己眼前。
从脚底窜上头顶的寒意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抿着唇走过去,从冰凉的地上抱起陆怯,那一瞬间心脏撕裂般的疼。
那人闭着眼睛,肌肤瓷白胜雪,脆弱的让人感觉只要一碰就会顷刻裂开。
他的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最后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陆怯的脸颊,看向周棠阴,目眦欲裂:“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人!”
周棠阴愣了片刻,连忙夺门而出。
傅呈辞在原地抱着陆怯,眼尾发红,声音哽咽,用着最温和的语气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他有太多忏悔没做,太多罪孽没有赎清。
他不允许陆怯就这样死了!
很快楼鹤就赶来了,他让傅呈辞将陆怯抱到床上,然后开始把脉。
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之下就听楼鹤缓缓开口:“他昨夜体内两种毒发,若是今夜子蛊在不入体就来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好多计划,好在为了此事众人事先早有准备。
目光纷纷落在傅呈辞的身上,毕竟要能救下陆怯,他的作用不可忽视。
他的手此刻紧握着陆怯,两人十指相扣,还有些紧张后怕的颤抖,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怕自己来不及。
俯身在陆怯唇上轻柔的印下一吻,他的嗓声很轻,就在陆怯的耳边说:“陆怯,你等我。”
原本紧闭双眸的人,在这一刻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了眼帘。
傅呈辞没有松开握着陆怯的手,看向楼鹤道:“需要我怎么做?”
下蛊的过程一切有楼鹤做主,在这过程之中两人只需要尽力一切听从指挥。
陆怯如今已然变成了一个昏迷的状态,感觉不到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楼鹤将傅呈辞带进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面,叮嘱道:“陆怯就在你的隔壁,按理来说,若是有寒床便能缓解你的疼痛,只不过这里的条件你也看见了,一会的过程只要你有半点不适就扯动摇铃,我会立刻停下来。”
“好。”
傅呈辞心系陆怯,此刻别说受着疼,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能毫不犹豫的应了。
下蛊的过程不容许有任何喧闹,好在此次傅呈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王府暗卫,分散下去恰好可以将整个村庄都给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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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两天要上后山……搬砖、种菜/可能会挂请假条
第96章 半年
半年时间过去, 恍然如梦。
晚霞余晖铺满天际,整片山头映出一片火红鎏光。
傅呈辞赶在夜色降临之前回到村子里面,刚一翻身下马就感觉眼前短暂的出现一抹昏黑, 他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才恢复了正常。
几个昼夜不休下来,就算是铁器铸成的身子都有些招架不住。
等着疲态缓过,他便再也按捺不住的朝着熟悉的房间走去, 从子母蛊入体之后, 再到陆怯醒来已过了半年的时间。
今日收到消息, 他险些拧断笔杆,坏了手底下正在批阅的奏章。
恍惚的处理完堆积事宜, 这才离京赶来, 明明前晚离开到现在不过半日,待收到消息之后这隙间就像是半生那么久。
舌间尝到了一点咸涩、苦砂的味道, 傅呈辞加速了脚步。
半年来, 他无时无刻不想床上的那人能够睁眼看看他。
然而真等到这日的到来, 傅呈辞走到门口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隔着门传来那人的嗓声,让他瞬间热泪盈眶,下一刻几乎没有犹豫推开门,和陆怯四目相对。
空气都随之静谧了三分,静悄悄的一片毫无波澜, 最后还是陆怯率先开口,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只不过昏迷半年的人醒来之后的气色却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上不少。
“你怎么来了?”
诧异的语气染上了鲜活。
这句话在半年前他没少听过陆怯说,那时候他只感觉烦躁,生怕男人对他说的下一句话就是驱逐。
此刻傅呈辞没有说话, 而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上前证明了一切,他想他。
半年的孤寂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陆怯的苏醒无异于是将他捞出苦海的良药,他将陆怯搂在怀里,明明思念到极致,动作却还带着无尽克制。
生怕弄伤了这个人。
陆怯被迫仰头,下颌抵在了他的肩头,耳边还是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是急的、是激动的、是喜悦的,屋子里面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感觉到男人小心翼翼的紧张、颤抖,他从后伸手覆上了对方宽厚的背脊,轻轻拍着,这个动作就像是两人在拥抱,那一刻陆怯感觉环着他的手臂倏然一紧。
“谢谢你。”
短暂的相逢至此,这是陆怯说的第二句话。
听到这三个字,男人浑身一震,缓慢而脱离的从两人拥抱的姿势中拉开。
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摸着他的脸颊语气温柔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楼鹤帮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我听说当时是你……”
“没事就好。”傅呈辞语速飞快的打断他。
看神情是不想继续听他讲关于两人之前的事情。
陆怯不语,抿着唇神色复杂看着傅呈辞,此前他私心不想和这人扯上什么关系,然而命运弄人,他一条命都是傅呈辞救下的。
现在的关系就像是回到了当初的恶性循环,让他感觉有点焦躁不安。
傅呈辞似乎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不对劲,心里咯噔一跳,几乎是有点不想面对的逃了出去。
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你现在刚醒,我去让人给你备点吃的。”
其实刚刚醒来的人哪里需要什么大量进食,况且他也不饿,只不过此时,两人的状态怎么样都不太适合继续面对面交流。
傅呈辞离开房间之后,隔着一段距离候着卫野,将人叫到面前,他交待道:“这几日我不便离开,若是朝中有事还有堆积的奏章辛苦你们传送了。”
卫野惊慌,“主子严重,都是属下份内之事。”
傅呈辞打发他下去,自己则颓然的坐在了边上的小木椅上,看着降下的夜幕,眼神陷入迷茫。
明明先前那么希望那人快些醒来,等着醒来之后他才发现,有些抓不住的事情照样是毫无把握。
这种无力挫败,是许久未有的感觉。
等着傅呈辞空手回到房间的时候,陆怯已经睡着了。
就像是回到了那半年无尽的日夜里面,他坐在床边守着人,床上的人永远闭着眼睛。
只不过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陆怯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就已经能下床了,除了按时喝药之外,其余的几乎毫无大碍。
他慢慢走到院子里面,就看到了眼前令人诧异的一幕。
傅呈辞身边围着七八个小孩,看模样,听声音一个个兴奋的手舞足蹈。
一个小姑娘在看到陆怯出来之后,惊讶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陆怯认出她,是隔壁家的小蓉。
小姑娘比起之前的时候乐观了不少,见着人都是笑的,而不是怯生生的模样。
陆怯和她微笑的打了个招呼。
而低头在摆弄着什么的傅呈辞,闻声抬起了头,在看到陆怯之后眸子微弯,语气温柔道:“你先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很快就好了。”
陆怯的视线这才落到了他的手上,有了雏形的东西看模样是一把短刀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就想到了先前给小蓉刻了一个小木剑的情形。
果然如他所言,最后一个很快就好了,陆怯看到每个孩子手里面都有着‘奇形怪状’的小兵器,不免神色好奇的投向傅呈辞。
后者给他拢紧了身上披着的氅衣,解释道:“孩子们想来找你给他们弄个小木剑,那个时候你还没醒,我就自作主张抢了你的风头。”
这些小孩对傅呈辞熟稔的程度,比他当初还有更加亲近,可想而知这半年以来傅呈辞没有少来。
他说话时,低着头,两人的个子傅呈辞偏高一些,这一低头气势瞬间就降下去了。
陆怯看着他这模样,原本想说的话就跟被击碎了一样。
他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可能说,限制傅呈辞的自由,不让他给小朋友刻小东西玩吧。
况且,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而且他本来也没打算说这些……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陆怯语气淡淡,自觉这是扳回一局。
下一秒傅呈辞失笑:“那你就当是我想和你分享。”
陆怯:“……”
分享两个字重重一击,让人有点眼眶湿润,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可以分享了。
这种突然拉进距离的亲密,让他几乎无所适从。
他突然感觉在这一方面,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傅呈辞,还没正式交锋呢,他都快哑口无言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接下去要说的事,要如何开口。
好像他已经能够想象傅呈辞无数种回应的方式了。
之后周棠阴还有阮刀就回来了,看到院子里面站着的两人,周棠阴笑道:“哟,这大白天的跑这来浓情蜜调了。”
这话比这气氛更加暧昧,陆怯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说什么呢!”
周棠阴见他不是羞,只有恼,瞬间将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傅呈辞身上扫量两圈,模样十分震惊,他还以为两人好上了呢。
没想到傅呈辞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能忍着什么也不说。
只不过两人之间,他也无权置喙,毕竟他起先也看傅呈辞不顺眼来着。
动了动嘴皮子,周棠阴解释:“玩笑话,你别放心上。”
陆怯心头隐隐沉甸,目光来回打量,总感觉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目光投向傅呈辞,后者露出了一个坦然的淡笑回应他。
这件事在沉默之中算是揭过,很快到了午膳的时间。
周棠阴亲力亲为准备饭菜,在这之前他身为一个王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做起洗菜淘米的事情得心应手,甚至还乐在其中。
傅呈辞跟他一起进了后厨,在一旁的空位上给陆怯煎药。
只是和周棠阴叮嘱道:“那些事不用告诉他。”
周棠阴不知道他想搞什么,只是感觉好笑,当时一条命都快给搭上了,这么好的机会什么也不说,难不成非等到两个人毫无可能了,在独自一人抱着这些事情暗自难过吗?
点了点头算是应承,既然傅呈辞交待了,他自然不会多说。
之后吃饭的时候,四个人一人一边,气氛和谐。
临近尾声,有个十分陌生的暗卫来到傅呈辞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陆怯看了一眼之后收回视线,那人应当就是守在附近的,只不过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人。
傅呈辞突然放下碗筷,碗里面的饭几乎没少多少,他说道:“我吃好了,先回京城了。”
回去的突然毫无征兆,就像是他来也不过是留宿一宿,顺带吃顿饭的功夫。
周棠阴应好,对于这种情况之前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卫野在看到傅呈辞之后,面色有点愧疚,前夜傅呈辞才说过要留在这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让他不得不走的理由。
傅呈辞虽然感觉疲惫,却还是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看向卫野,“现在是什么情况?”
“二公子已经安然入京了,只不过那群人追的紧,而且请的是江湖门派我们不好抓把柄。”
说完,傅呈辞神情严峻,两人同时上马。
朝着京城的方向前去。
他走的着急,生怕留在这里会给陆怯带来危险。
饭后阮刀给陆怯煎药,周棠阴陪着人在院子里面走了走。
陆怯回想起傅呈辞走时那匆匆落在周棠阴身上的眼神,问他:“傅呈辞在做什么?”
主动听陆怯提起,周棠阴一愣,还以陆怯这是想他了,这也不过才刚刚离开一会。
“他是摄政王,皇帝的左膀右臂,有事找他应该很正常。”他隐约猜出了有事发生,只不过对着陆怯他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陆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你若是还有和他联系,就帮忙转述他日后还是……不用特意过来了。”
不用特意过来,换言之,便是不见为好。
周棠阴的话没错,那人如今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在他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算什么事。
陆怯从早起就在犹豫的话,对着周棠阴倒是很快的说出了口,歇下一桩心事,没有想象的轻松,反而怅然的感觉愈发浓郁的包裹着他。
说他忘恩负义也好,对着救命之恩的人都能说出这种无情的话也罢,他只不过是希望两人都有一个好结局而已。
在他看来,傅呈辞就算之前对着他心中有愧,想弥补那也还清了,着实没必要继续做更多浪费时间的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