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阴玩味开口:“他若是自愿要走我自然不拦着,只不过刚刚你们那小皇帝来过一回了都无功而返,你认为你有什么把握?靠你一张嘴, 说动他?”
傅以堇其实也不是那么把握十足,只不过他知晓, 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陆怯带走。
但是听着周棠阴绵里藏针的语气就感觉不爽,他双手捏紧了轮椅扶手的把臂,手背上青筋跃起,为此不惜顶撞上面前的人,那双眼眸骤然眯了起来,迸出冷光,威胁道:“你能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长久!还是说,棠王感觉躲在这便是长久之计?您的那些兄弟可不见得会放过您啊!”
大周皇室那些龌龊事,周棠阴虽不忌讳,却不见得容许有人用这事挑衅他。
很显然傅以堇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的将他气笑了。
小狐狸眼还挺烈,说话专挑着重点来说。
周棠阴并未流露出什么生气的神情,反而迈着步子走近他,缓缓的俯下身贴向他,双手搭在了轮椅两侧上,在他耳边一字一字地轻声落下:“那在这之前你首先要确定有自保的能力,再来和我说这些话。不然我怕我的麻烦没找来,你的麻烦就先来了。”
话落,他微微侧头,目光之中能将少年脸颊细小的绒毛收纳眼底,白瓷的肌肤几乎不见任何瑕疵。
犹如美玉。
被禁锢在两臂之间难以挣脱,傅以堇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轻薄的对待过,当即恼的面上染红,眼尾斜飞瞪了他一眼。
咬着牙开口,看他:“你是不是有病?”
周棠阴就这样欣赏的看着人急不可耐,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当然这人是傅家的人,周棠阴自然也不会将人给惹急了。
在傅以堇冷的能杀人的眼神下,他慢悠悠的退了两步,“陆怯是不会和你走的。趁着天色正亮早些回去吧。”
傅以堇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坐在轮椅上不动,大有见不着人不走的架势。
周棠阴也就是吓吓人,见他冥顽不灵便不想多费时间在继续耗着了。
转身将他一个人给丢在了原地。
这村子口进去还要拐上一个路口才能见到他们的房子。
若是傅以堇没人引路不见得能一下子找着地。
既然找不清,便见不到人。
周棠阴自然可以放心离开。
只不过他到底低估了傅以堇的能耐,几户人家的村落只要他长了嘴,很快就能问到地方。
陆怯见到傅以堇确实是愣住了。
同时便觉得可笑。
先是小皇帝,后是傅以堇。
这一前一后的上门,阵仗未免折腾的大了一些。
为了他,是小题大做了一些。
陆怯到底还是帮了傅以堇一把,从后面推他的轮椅,过了院子门口的两个小凹坑,之后撒开手走到了他对面,问道:“只有水,没有茶,要喝吗?”
傅以堇连忙摇头,生怕陆怯下一句会是逐人的话,傅以堇急忙解释道:“没事我不渴。”
陆怯笑了笑说:“那我送你出去好了,趁着天色还早,不然夜里夜路难走,我怕你不适应。”
傅以堇没想到陆怯当真会这么绝情,他不信陆怯不知道傅呈辞如今的状况。
然而这人偏就还能是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一想到这他就为傅呈辞感觉不值。
“陆怯,我哥如今躺在床上重伤不醒,嘴里念的全是你的名字,你难道真能这么狠心,一眼也不肯去看看吗?”
陆怯的心被触动了,若说真就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在用过去的错误让自己清醒的时候,同样是在让自己痛苦。
瞬间产生的念头被驱压下了。
傅以堇不死心,“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重伤吗?”
不留有陆怯迟疑的机会,傅以堇冷冷道,“大周国师死了,死的仅仅是他一个人,你以为你报了仇,却不知道你留下了一个更大的隐患在。大周借由这件事发难,事情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你以为这些都是谁在据理力争,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是傅呈辞!”
说到这他情绪有点激动,为了傅呈辞感觉不值得。
他正想回去摔醒傅呈辞,你瞧瞧你如今捧上尖尖的人,见都不愿见你一面。
“他为了成全你‘死后’所谓的美名,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大周任何有关于你的事宜他一律回绝,为此惹怒了不少人。他怕史官在记事上记录有损你名誉的事情,便将这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你应该知道国师之前有个亲手创立的千机司吧!那些杀手不惜万里而来就为了取傅呈辞的命。”
“像是这种刺杀已经分不清第几回了,第一次的时候毫无准备,傅呈辞也是这样受了重伤,那时我匆忙从江北上来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是不是要给人收尸了。好在有惊无险。”
“第二次是他来见你时,被千机司的人发现了,之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在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是一个血人,之后几天他让我派人保护你,自己则是消失了好几天。等着人重新出现之后,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陆怯被他最后振聋发聩的一问给整醒了,眸子里面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看他。
傅以堇看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陆怯身上细枝末节的变化,他说道:“他在佛祖面前为你许下了长明灯。他不敢来见你,加上那个时候你的情况很不稳定,就连楼鹤都不能保证你何时能苏醒,长明灯一许便是灯灭人亡,有一回灯灭了,虽说此事被陛下发现及时挽救,只不过那一夜他在佛祖面前跪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见到他向来坚毅的男人第一次是红着眼眶哑着嗓声和人说话的!”
心里便是有多大的无助才会许下一盏长明灯做祈愿,将苦楚寄托神明。
这一幕陆怯不敢想象。
他的喉结滚动,碾下了稀碎的嗓音。
傅以堇还想接着说话的时候,一道劲厚的掌心压向了他的肩头,头顶传来周棠阴讥讽的冷笑,“傅公子怎么还在呢,可要我找人送你出去?”
傅以堇挣脱不开,只能抬眼瞪着周棠阴,他明明没有得罪过对方的,偏偏周棠阴就像是和他有仇一般,字字句句偏是和他作对。
陆怯无心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不过让周棠阴别留着添乱,有了陆怯的话,他的确没有在找傅以堇麻烦。
就坐在一旁静看表演。
边上有人看着,傅以堇愈发感觉有些不自在,就像是自己作为猎物被捕捉了一般。
最终,陆怯还是点头了,他同意跟着傅以堇回去。
很快傅以堇带来的暗卫就有了用场,十分迅速的备好了第二辆马车,上面是陆怯周棠阴还有阮刀。
陆怯也知晓,离开了这里多半是没有再回来的机会了。
马车上的过路时间比起驾马还要耗费更久。
等着到达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因为傅以堇身上带着自由出入的令牌,周棠阴和阮刀被送去了附近的客栈,而陆怯则跟在傅以堇身边畅通无阻的进去了。
给傅呈辞休息疗养的房间,是在正殿旁的偏殿处,书房和卧房不过就隔着一面墙。
听说这里就是傅呈辞留宿宫内时歇脚的地。
此刻偏殿的气氛肉眼可见紧张严肃了不少,没过一会就有几个太医进进出出,傅以堇见状也没心情理会一旁的陆怯了,连忙推着轮椅上去。
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离得最近的一个宫女不敢耽搁,连忙回禀道:“摄政王夜里突然吐了血,还发了高热。”
傅以堇几乎是坐不住了,让身边的下人连忙将他架上台阶,然而边上身影的动作比他更快。
几乎只留有片面残影就进到了里面。
半年醒来后才见了傅呈辞一面,让周棠阴代为转交的气话说完之后,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么一个情形。
床上的人因为重病,浑身跟脱了一层皮相一般,却衬的骨相更加俊朗。
面颊因高烧泛红,眼帘是阖着的,唇缝现在还是抿成一道直线的模样。
陆怯这才注意到傅呈辞的枕头边有一串圆磨光滑的佛珠,想到这脑海便不自觉的联想起傅以堇的话。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的想哭。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犯困忘了更新了,补上昨天的更新
第101章 求你
他的眼眶有些酸红, 泪意浸着没有落下,说来这种狼狈的时候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身边的下人各自忙着事也没人注意到他,就算是见着了, 也没有一个敢说话。
陆怯把那串佛珠拿在手里转了转,珠面被磨挫的光滑平整,他心里面叹了气, 觉得自己又要走不出来了。
原来面子上还有话里面要多洒脱, 此刻见到人便有多不镇定。
就像这会, 借着对方看不见,自己就肆无忌惮的使劲看他, 眉骨、眼线弧、鼻梁、唇, 哪都不放过。
傅呈辞的皮囊蛊惑人心,让他眼前恍惚, 鬼使神差的低下了头。
亲吻上对方的唇, 很轻很浅。
殊不知过去半年, 这个动作傅呈辞对他做过了成千上百回。
就在他准备抽身而起的时候,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脑后,将他的脑袋重新按了下去。
两人重重的磕在了一起,牙关互撞,呼吸掠夺, 傅呈辞的吻如同狂风骤雨,让陆怯几度感觉应付无暇,所剩无几的气息都要被人给掠夺殆尽了。
不知过了何时傅呈辞松开手,两人瞬间拉开距离,唇瓣红润水盈泛着诱人的光泽, 陆怯还是懵的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傅呈辞像是还没清醒一般,双眼有些迷茫看他, 然后哑着嗓声开口:“你怎么在这?”
被人咬的双唇红肿的陆怯:“……”
他被气笑的说:“如果我不在这你认为你刚刚在亲谁?”
傅呈辞的眼神几乎是□□裸的看着他,就没有移开过目光,抿唇声音低沉的说:“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陆怯黑了脸,“那你现在还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吗?”
傅呈辞眨了眨眼,薄唇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嗓声动人,诱哄人心,“那你距离近一点让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神情眷恋看着这张脸,在感觉薄唇传来热意时他就醒了,眼缝看到那双熟悉的双眼时,他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
伸手想要摸摸陆怯的脸,后者一脸冷笑的拍开了,“那你就继续做梦吧,我走了。”
说完,陆怯从床沿站了起来,见状的确便是要走的模样。
床上的傅呈辞见人真的要走,吓得不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直接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他的动作太大,很快半个身子摔向了床外。
发出了沉痛的闷哼。
听闻动静的陆怯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在看到半趴在床边的傅呈辞时,他片刻不敢停顿的走回他身边。
他立马将人给扶正起来,一摸到那人的手臂还是烫的,陆怯这才想起来傅呈辞还在发着高热。
心里一想,他就更着急了,偏偏傅呈辞便像是软骨无力了一般,浑身重重的压在了他身上。
虽说只有半个身子在床外,但是重量着实不轻。
陆怯察觉到两人姿势的不对,正打算将人扶正的时候,上身就被一双手给箍紧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傅呈辞说话时还是喘的,气息不稳的恳求他:“别走,好不好。”
狼狈且脆弱的乞求是陆怯从未见过的,房间里面早就没有了外人,陆怯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感觉耳边嗡鸣一片嘈杂。
偏偏傅呈辞还在说话,搂着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就像是要将他揉入骨血一般,卑微着,虔诚的开口。
“陆怯,我爱你”
“求求你别走好不好。”
陆怯跪在床边下,被迫仰头让两人的颈项相交,搂抱着他的男人说爱他,接收到讯号的同时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确认这句话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时候,陆怯有些不知所措。
手指微微蜷起,最后无力的垂放在了身侧。
爱这个字太重,比喜欢还要来的重。
他用了五年,换了这三个字,事实上他如今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没有因为这句话喜极而泣,没有痛哭流涕,只有沉默的将手搭上了傅呈辞宽厚的肩背,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你还在生病,需要好好休息,快躺下小心伤口裂开。”
明明是这么温柔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刺进了傅呈辞的心窝。
傅呈辞神情落寞偏偏还不能有所流露,只能极力压制的说,“我躺回去,你别离开可以吗?”
陆怯有些无语,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难缠了,而且刚刚那个宫女不是说傅呈辞吐血发热,现在不是应该身体虚弱吗?
为什么抱着他的力气可以这么大。
“你先躺会去,我出去一趟。”陆怯哄他,说完,替他掖好被子。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傅呈辞给掀开了,这一次他倒是小心了,没让自己摔着,只不过看动作应该还是扯到了伤口,疼的他有些面色发白。
在陆怯看过来后,他连忙解释道:“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吧。”
话落,便已经想要起身了。
“我去找皇上,你要一起吗?”陆怯看他这黏人的样子便觉着有意思。
“我和你一起,”傅呈辞扶着边上很吃力的起身,又生怕陆怯等他太久额头沁出了薄薄的冷汗,“我穿个鞋,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