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猫儿在他的抚摸下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磨破的爪垫却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翌日,柳秋安忧愁地倚在窗口,看着窗下忙里忙外的客栈伙计,其中包括昨夜刚睡下又被他摇醒的秦眠,哦……对了,在踏入秦眠房间之前,还跟他的影卫影什么来着的,大战了三百回合,柳秋安不屑地想:“若不是本教主还抱着一只可怜弱小的猫,哪还轮得到一个小小影卫撒野!哼!”
至于他为什么跟影七发生冲突,自然是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忘记换下夜行衣了,还妄图翻窗进入秦眠的房间。
柳秋安收回心神,悠悠地叹口气,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夜给穆长闲下的迷药太猛了,那迷药其实只需一点便足以让人昏睡整整三日,柳秋安回想自己当时将迷药一股脑倒入药瓶里……
——这么多!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柳秋安头疼掩面,痛心地望向床榻,被收拾干净绑上纱布的橘子猫正趴在穆长闲身上,一人一猫,安静惬意,时光静好。
柳秋安又痛心地撇开脸,望向蔚蓝天空。
这可如何是好……
他将事情真中掺假,假中掺真的告诉了秦眠。
穆长闲中了迷药是真,但下药的人是某位不知名的蒙面人,柳秋安痛心疾首是真,但他心急追出去与蒙面人大打出手,还让蒙面人给跑了的是假,因为压根就没这个人。
柳秋安拉着秦眠的手,声泪俱下、故事情节虽然老套,但胜在被他说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重要的是秦眠抹了把眼泪,呜咽道:“秋公子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将穆兄救醒!”
旁边的影七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忍直视般背过身去,秦眠看见了不由分说地将他训了一顿:“影七!你怎得这么没有同情心!”
影七:“……”
之后,四人加一猫坐着马车,加快了速度前往幽州,秦晟所在的风雨楼处。
柳秋安反复摸着猫儿的肚皮,勾起嘴角,心道:“没想到这个秦眠意外的好骗?”
第五十九章 柳教主偷听大计
两日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柳秋安与穆长闲被带到了二楼的某处厢房内,秦眠则是将这几日写的药方交给了下人,嘱咐了几句。便急急探望自己的兄长去了。
柳秋安脑袋上顶着一只橘子猫,百无聊赖地趴在床头,扒拉着穆长闲的头发玩,心想风雨楼外另外几辆的马车是谁的,应龙纹、黑檀木……
他从自己的白发里撩出一缕,与指间里穆长闲的青丝,交叉在一起,又绕了几个圈。
风雨楼楼主秦晟受伤,秦氏世家里谁会来探望他呢?(还是说为了失踪的秦宓?)是大公子秦枫涯?还是二公子秦梦竹?
橘子猫从柳秋安头上跳下来,在枕边伸了个懒懒的腰,又将自己卷成一团,窝在穆长闲的脖颈边。
柳秋安伸手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得去看看!
说去就去,柳秋安起身就走,头皮处倏然传来一阵疼痛,他下意识抬手握住自己的头发
,一边哎呦着一边趴回床头,看向导致疼痛的源头。
……原来,就在不知不觉中他将那两缕发丝打了个死结,柳秋安欲哭无泪,含着晶莹的泪花,吸了吸鼻子。
将内力聚集在并拢的两指间,割断自己的那缕白发。
柳秋安还是未缓过来,皱苦了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在后脑勺上揉着,另一只手从衣襟内扯出面纱将面上图腾遮住,迷迷糊糊地朝门口走去。
一跨出门坎,前一秒还湿漉漉的眼睛,下一秒便立马变得清明。
他在二楼走了一圈,发现几乎每间厢房都有人在,每个门外都站着两名风雨楼影卫(除了他与穆长闲所在的那间)柳秋安弯起眼睛,用胳膊肘戳了戳离他最近一个影卫。
“喂?问你件事!”
影卫闻言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似愣了一会儿,随后颔首道:“是,柳公子。”
柳秋安倒吸一口气,连忙闪身与他保持距离,抽出腰间的玉笛对着他:“你怎知我是谁!”
影卫捧读般回道:“楼主说,如果见到有一头骚包白发,身高不过六尺的人,那便是秋公子,秋公子是穆长闲公子的朋友,也便是楼主的朋友。”
柳秋安收回玉笛,咬牙切齿地微笑道:“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楼主说,这也是他的荣幸。”影卫回道。
“……”柳秋安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默念:冷静!冷静!
随后步上前和善地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且问你,今日你们风雨楼是不是来了几位秦氏世家的人?”
“回公子的话,是秦家主跟秦大公子。”
“哦……”柳秋安假作漫不经心地苦恼道:“唉,听说秦晟受伤,好像很严重?我也想去探望他来着,可惜不认路,穆长闲这个懒虫还在睡觉!”
“三楼左侧最里的便是。”
柳秋安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叹其是个可造之材,转身正欲离去,想到什么似的又转回身:“对了,你们楼主还说了什么?!”
“楼主又说……”影卫被他盯得后背生寒,斟词酌句道:“说柳公子喜欢大放厥词,还喜欢闯祸,如果不祸及风雨楼就不必理会。必要时,就将他绑起来交给穆公子就好。”
柳秋安闻言,简直委屈极了,想扑进穆长闲怀里打滚告状。
于是愤愤地蹦起来锤了他一拳,便蹬蹬蹬地踏着木梯寻上三楼去了,影卫捂着脑袋上的小包包,含泪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柳秋安来到三楼,发现这层与二楼对比强烈,不仅房内无人,连个小厮都没有。他隐息来到方才影卫所说的房间前,还没贴上耳朵听个墙角,就先听到门栓翻动的声音,柳秋安暗道声倒霉!忙不迭运起轻功向后退,眼见两个门板就要分开,自己就要暴露在人前,他反身藏于一间厢房里。
柳秋安掩上门,呼了一口气,又不禁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躲?!我不是来‘探望’秦晟的吗!?
他正懊恼着,耳边突然传来几声交谈,
“父亲,我……”
“进去再谈。”
柳秋安朝天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事非要进屋谈吗?!
微风轻轻拂过,花几上的白牡丹,微微颤动。一位身着玄裳的年轻男子推开房门,首先让他身旁的年长者进去,自己才跨入门坎,反身轻轻关上门。
行动间,纹在玄裳上的应龙纹蜿蜒游动。
柳秋安躲在窗外,踩着向上翘起飞檐,这时有人来关窗棂,柳秋安翻身来到飞檐的另一面,窗棂合上的声音落下,他又悄无声息地翻回去,侧耳贴在墙面上。
“父亲,阿晟他自幼就惧火,怎么会自己设计这一出?您也看到他确实伤及了心脉,……”
“闭嘴!”
随着一记响亮的巴掌,秦枫涯还未说完的话,化为一声闷哼。柳秋安不禁抖了抖身子,心中啧啧道:“这一掌下去,会被打成猪头的吧!?”
屋内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一声沧桑的叹息打破僵局,柳秋安卯足了劲才听到些许低语。
“枫涯啊……此番你五弟出事,至今下落不明,竟连风雨楼……”
“父亲……您是怀疑阿晟……不可能!”
“这风雨楼本该由你接掌……!”
“……父亲”
秦家主似冷哼了一声:“这野种狼子野心,昭……。而你……优柔寡断……,如何成为家主?……正好趁你五弟失踪一事……”
声音愈来愈低下去,柳秋安再也听不见什么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暗自腹诽:“什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分明是你这臭老头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
好一会儿,屋内再次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是门板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走了?
虽是这么想,柳秋安还是选择再等一会儿,保险一点。
他双手托着腮帮子,仰头看着天边的云从一边慢吞吞地飘向另一边,开始漫无天际地想——等穆长闲醒过来,我该怎么跟他解释,他肯定不会相信我糊弄秦眠的那些蠢话的。
要是让他知道……咦!
柳秋安不敢想象,连忙起身,收回心神。
“秋公子!?”
猛然有人呼唤他,柳秋安一惊,向下看去。
秦眠朝他招手:“你在哪里干什么呀?!”
原来是秦眠,他悄悄地松了口气,同样招手回道:“我在练功!!”
“别练啦!穆兄已经醒过来啦!眼睛也看得见了!”
“什么!?他怎么能醒过来,我都还没准备好……!?”
身侧的窗棂猛地打开,柳秋安闻声望去,窗后赫然出现一位玄裳男子。他目若寒星,投来的眼神异常冷峻。
原来这厮还有两副面孔,这是柳秋安从飞檐上失足落下时,最后的一个想法。
第六十章 飒飒作响
秦枫涯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伸出手,脱口而出道:“小心!!”
为时已晚,柳秋安已经从失足向下坠落,强风鼓动衣袂,飒飒作响。
“影七!”秦眠惊呼道。
话音一落,一道黑影便在树梢上闪过,朝那抹鲜红的身影飞去。
在睡梦中被灌下好几碗苦药的穆长闲,此刻坐在床边,觉得自己的记忆一定是断片了。
不然为何一睡醒便身处风雨楼了?
身边还多了一只猫?
意识还在混沌的时候,他还荒唐的以为这只橘色的小猫就是柳秋安,试探地唤了声秋安,回应他的是又长又绵的喵叫。
他仔细看了看绑在自己发尾上的一截白发,又充满疑惑地看向窝在枕边的橘子猫,和落在它身边的几根白色断发,一人一猫对视良久。
直到窗外传来一声——
“秋公子!?”
穆长闲晃晃头,扶住额头想要减轻头痛之感,朝窗口缓缓挪步过去。
刚走到窗口,就又听到一声惊呼——
“影七!”
穆长闲感到不妙地扬了扬眉,心头无端由地走马灯似地冒出柳秋安数百个闯祸的方式,果不其然,下一刻窗前就落下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柳秋安哎呦一声,落进花丛里,影七当了一回活生生的肉垫。秦眠踏着地上细碎的阳光急急跑来。
“影七!秋公子!”
诶——也不是很疼嘛。
柳秋安四脚朝天,心里这样想着,飘起的花瓣落在银光流动的发丝间,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有一人从二楼窗口探出头,闯入他的眼帘内。
柳秋安呆呆地望着神色慌乱的穆长闲,心跳莫名变得快了许多。
明明方才从飞檐上坠下,心跳还尚与平日一样,怎么看见他就乱了,真奇怪。
耳边传来秦眠的声音,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就连蝴蝶翩飞的轨迹也变得很慢,直到穆长闲收起紧张慌乱的表情,缓缓蹙起了眉头。柳秋安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清醒过来,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地道:“跳什么跳!真没出息!”
穆长闲扶着窗框,从二楼跃下,稳稳地落在地上。柳秋安扭头看着一步一步踱来的白靴,趁那人正欲半跪下来时,动作灵敏地滚到墙根,又扑过去将他抱了个结实。
“骂我骂我快点骂我!”
“……”穆长闲低头与他额头相抵,疑惑心道:没发烧啊?
柳秋安不悦地蹙眉,把脑袋往他怀里拱,:“说话啊!”
穆长闲亦是不解:“嗯?”
“!”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腔上,感受着他旺盛的生命力,柳秋安吸了吸鼻子,揪起穆长闲的衣服就往脸上抹。
软软地呜咽道:“呜呜呜……我都快发霉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没想到你在桃镇未及时清理的毒迷药突然发作了……呜呜呜还以为你死掉了!”
秦眠正在给影七摘掉他身上的落叶花瓣。
闻言,停下动作看向穆长闲与柳秋安二人,困惑道:“诶?不是神秘的蒙面人下的……”
“哎呦,好痛!”柳秋安及时打断秦眠接来下的话,在穆长闲看不到地方朝秦眠挤眉弄眼。
秦眠满脸问号地歪头。
穆长闲焦急道:“哪里?”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柳秋安双手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右脸颊上,他的手掌上因常年习剑而磨出薄茧,柳秋安隔着面纱在上边蹭了蹭,舒服得眯起眼睛:“你摸摸就不疼了。”
穆长闲一时心神恍惚。
秦眠好奇地望着二人,直到穆长闲与他告辞,领着柳秋安这条小尾巴离去。
他才看向影七,拉过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影七你呢,有没有哪里难受?”
影七默然,视线落在被秦眠双手握住的手臂上,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双手上的温度。
花瓣在地上轻轻晃动,好似刚刚吹过了一阵微乎其微的微风。
他突然抽回手,后退一步跪下垂首道:“秦大公子。”
秦眠疑惑地转过身,果然看见秦枫涯出现在面前,惊讶地脱口道:“枫涯大哥?”
秦枫涯垂眸视线冷冷地落在秦眠身后的影卫身上,不过短促一眼便收起视线。
面上已挂上和煦的笑容,如春风沐雨,他对秦眠道:“阿眠,方才那位红衣公子是为何人?此人看上去好像与穆少侠关系匪浅。”
第六十一章 如视珍宝
两人重新从风雨楼正门处进入,由于方才刚从漫长的睡梦中清醒过来,又被从三楼跌落的柳秋安吓了一跳,穆长闲未来得急束起长发,乌墨般的青丝绸缎般似地铺到他的腰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