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在这个世界里似乎犯人经常用枪杀人或是抢劫, 就和死者被毒/杀毒药总是氰化/钾一样, 但在这个有着铳刀法的国家, 其实二者的获取难度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氰化/物由于在工业上被广泛运用所以并不算太难取得, 而非猎/枪的枪支则几乎没有‘合理’的来源。
要是顺着啄木鸟会的路线的话,说不定能一窥这个世界黑色的那一面而不必真的乱入主线,怀着这样的念头,荷见一路跑到了长野县的县警局附近。
‘等一下,我记得啄木鸟会的招人规则是名字都和武田信玄的将领相似……’
荷见一边翻着长野县县警们的名单,一边和谷歌出的将领名字对照。
‘竹田繁,鹿野晶次,三枝守,秋山信介……黑田兵卫还没有转到长野来当搜查一课课长,那时间上也来得及。’荷见叉掉谷歌界面,‘虽然那位位子最高的竹田繁可能知道的最多,但果然还是找准备复仇的秋山信介会比较方便吧。我记得他的母亲好像是开美容院的,而且就住在附近……’
搜索。店主姓秋山的美容院。
位置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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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信介的心情有些糟糕。
自从去年他父母离婚,他把姓氏从油川改成母姓秋山之后不久,他被竹田组的组长邀请进入了一个叫做啄木鸟会的内部组织。他一开始以为这不过是开开武田信玄二十四将名字的玩笑,没想到却发现了九年前妹妹艳子被害死的另一个凶手。
——如果这些家伙不偷偷贩卖枪支的话,艳子就不会死于那把枪了。
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持续地翻滚着,并且随着每天去工作的时候看到同一组的其他同事越发高涨。
这些人,每天做的工作明明都是追捕犯人,调查凶案,却在同时毫不在意地把会夺走人生命,创造新的案件的枪支卖出去。
而且艳子死的时间可是九年前啊。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私底下干这种勾当。
因为这条贩卖链可能造成了多少人死去,那些家伙难道完全不在意吗?
秋山信介开始觉得啄木鸟会内的警察比他们平时抓捕的杀人犯更应该得到惩罚——一个杀人犯杀死的人恐怕远不及那些枪支造成死亡平坦在啄木鸟会成员身上后的数量。
艳子的死说不定在他们脑海里甚至不能停留一个星期。
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尚且没有想好该如何复仇的秋山信介,因为今天又处理了一起枪击案而心情低落。
当纷繁的思绪盘卷着过去的回忆塞满大脑后,他下意识地朝着母亲的住所走去,而那离长野县的县警局并不远。
不一会儿,挂着‘秋山’名牌的一栋一户建就进入了视野。
——母亲正站在门口?而且好像旁边还有其他人?
他加快了步伐,直接小跑过去。
“真的不好意思,要不然还是送你去医院吧。”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歉疚。
“……没关系,只是稍微擦破了点皮,您不用在意。”另一个人听起来年纪不大。
这对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在家门口停下来的秋山,终于看到了和母亲交谈的人的脸。
那是一个穿着兜帽卫衣和牛仔裤的黑发少年,额头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往下滴血。
从额头正中往下流淌的新鲜血液的味道不知怎么的让秋山信介这个处理过不知道多少案件的警察愣住了。
“呀,信介,是你回来了。”母亲伸过来拉住秋山信介手肘的动作让他回过神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秋山问出了此刻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今天我在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荷见君。”母亲说着,侧过身看向少年,又开始说对不起。
秋山信介重新打量了一遍对方。
这位荷见君虽然身高不矮,但脸看起来很年轻,多半是刚上高中的年纪。
之前的对话里似乎完全没有因为母亲让他受伤感到生气,反而在安慰母亲。
又一次,秋山的目光转到了对方额头上的伤口和血迹。
——真碍眼。
“荷见君,如果不想去医院的话,不如我用家里的医药箱帮你包扎一下吧。”秋山上前一步,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母亲附和道。
“……那就打搅了。”被母子二人拦住的少年没再继续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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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位秋山警官对额头正中的血迹确实非常在意。
荷见想到。
通过他掌握的信息,找到秋山信介的母亲并不难。
然后是靠高超的演技进行碰瓷——这个计划还是赤井秀一给他的灵感。
总之,荷见非常顺利地进入了秋山家,此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去拿医药箱的秋山信介回来。
片刻之后,秋山信介回到了客厅,从医药箱里取出消毒用具,开始擦拭荷见额头上半干的血迹。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荷见一副‘我就是随便问问’的口吻问道。
在他额头上移动的酒精棉球随之顿住了一秒。
“我是长野县的警察哦。”秋山信介回答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
“原来如此,警察吗……”荷见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我还以为你是另一边的。”
这下对方手上的力道变化让荷见额头上的伤口被牵扯得重新快速涌出了鲜血,血珠甚至因为荷见有些侧着的头滚落到他的睫毛上。
“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你说的话。”秋山依旧很正常地道歉道。
在秋山更换棉球的时候,荷见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并轻轻地按住对方伸回来的手。
“秋山警官,我在你身上感觉到的,是要夺走人生命的意志。”荷见用一种非常柔和的语气说着,“请别急着反驳我,你眼睛里燃烧着的复仇的冷焰可是非常明显哦。”
被做了论断的一方终于失去了保持表情的能力。
“你是……”
“刻意倒没有,不过,我的确是因为注意到了你走过来时的表情才同意进来的。”
荷见自己从地上放着的医药箱里取出无菌敷料按在额头上。
“因为你是个警察,所以事情变得不一样起来了——在这种身份下,会摇摆不定的复仇方向,可选项并不多。”他直视着沉默了的秋山信介,继续说道,“这件事,和你不想看见我额头上的血迹,是不是有关联呢?”
荷见说完的时候,他额头上的纱布敷料刚好被血浸湿,重新透出红色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秋山信介问道。
秋山的目光有些凶狠,此刻他的表情正如荷见之前所说的那样,是一种意欲杀人者的表情。
“只是想这么做而已。我随机地来到长野县,并随机地被你的母亲撞伤,和你相遇,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一期一会,稍微想和你多说几句。”
荷见的用语仿佛他遇见了一个心怀杀意者是一件让他欣喜的事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秋山信介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
被看透让他无法自拔地产生了恐惧。他还没有杀人,一切都应该只存在于他的脑海里,而不该被一个只见了十几分钟的陌生少年看穿。
但对方那种奇异的把杀人意愿敞开直言的态度又同时让秋山震颤着。
“我是个高中生侦探。”荷见微笑着回答道。
不知怎么的,秋山理解了其中和表面相反的潜台词——虽然是侦探,但不是来劝他不要杀人的。
“也有你这样的高中生侦探啊。”这个国家的高中生侦探难道不都是富有正义感的家伙吗?
“也有你这样的警察,不是吗?”
第27章
“荷见君, 请喝茶——诶?”
秋山的母亲端着点心碟和红茶回到客厅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儿子神情有些呆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原本坐着客人的位置已经空了。
“信介, 荷见君已经离开了吗?”她把手上的东西搁在客厅的矮桌上,问道。
“嗯。”秋山信介只简单地答了一个字。
“真是的,怎么不挽留一下人家呢?”秋山的母亲轻声‘埋怨’了一句。
而这依旧没进入秋山信介的大脑, 因为他还沉浸在刚才和荷见的简短交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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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什么……难道真的很容易看穿吗?”
在对话悄无声息地转过了一个特殊的节点之后, 秋山信介发现似乎把话说出口也不是很难。
他本该提防对方会把事说出去, 但或许正因为他还没有杀人,所以这一场随机的对话可以被接受。
“你好像误会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杀意,通过你的表情和各种反应推断背后的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说, 你的想法正是我关注的地方。”
少年的否认出乎秋山信介的意料。而对方话中最后的部分让他有一种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的感觉。
不过,此刻两人的对话本来就没有哪句是在世俗意义上合适的。
秋山决定接着问下去。
“你关注的地方?”
荷见朝着他投来一个稍显怪异的瞥视。
“在侦探眼中, 一具尸体, 一个杀人现场,或者笼统地说一个案件,是一种完成了、固定了的最终状态。对我来说,那更像一个标本,而不是一个谜团。”
“在预谋杀人的情况下, 我想凶手总是会有一个转变的阶段——从他更关注于杀死某人的原因过渡到更关注杀死这个单纯的行为。”荷见一边带着安静的微笑一边说着, “比如说你, 秋山警官,你之前没有否认, 那么你的确是想复仇。”
“你此刻难道不是正处于将复仇之火结晶成杀意的过程之中吗?我很想知道你的思维转变。”
少年宁静的微笑配合一时室内无言的压抑杀伤力是巨大的。
秋山信介只能说荷见说的没错。甚至于被指出这一点后他能冷静地发现自己的杀意在增长。
“他们罪有应得。但我逐渐觉得必须由我自己来给他们带来死亡的结局, 我想这就是你说的转变吧。”他第一次在对话中直白地承认了杀人意愿, “我想象着在他们的额头上按上啄木鸟的爪痕, 并在思考如何一个一个让他们在恐惧中终结。”
荷见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露出正在回忆什么的表情。
“啄木鸟吗?配合你的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传闻。”荷见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开口,“如果是和枪支相关的内容的话,我好像知道你想报复什么了。”
这句话让秋山突然从那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气氛中脱离出来。
眼前这个少年,难道知道啄木鸟会吗?
不,这怎么可能是一个非本地的高中生侦探能了解到的内容呢?
等等,这场会面,真的是偶然的吗?
诸多疑问伴随着恐惧一起冲入了秋山信介的脑海,直到荷见的下一句话出口才被打断。
“看来我有些冒犯了,真抱歉。虽然实话说我倒是想听听更多内幕——组织犯罪和个人犯罪的结构完全不同,但姑且把话题中断于此。”他按着纱布敷料从沙发山站起来,“嗯,为了表示歉意,我稍微补一句你可能用得上的话吧。”
“谋杀是一种减法,不要浪费时间去复杂化它。”
说完,少年挥了挥手,直截了当地走向门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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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我在这个世界总是忍不住多嘴啊……是过于放松了吗?’
离开秋山宅后,荷见先查看了一下世界排斥度和任务完成度的数据。
后者理所当然还停在15%,但前者,居然也没有增长。
‘呃,明明我刚才对秋山信介说的话大概率会影响他作案的时间和方案,结果世界完全没有做出反应吗——这世界也太友好了。还是说,只要不影响主线,其他的案件我是被允许插手的?’
荷见难得的有动力起来了。
刚才他和秋山对话的时候看似是打草惊蛇,其实是刻意加深秋山眼中‘荷见君’的形象——得让秋山一时半会难以自拔地纠结这件事,而等到此人的杀人意愿重新坚定下来的时候,荷见就能坐收啄木鸟会的情报了——这也就是所谓的从更关注原因转变到更关注谋杀本身。
从今天的反应来看,秋山说不定把我当成了莫里亚蒂式的人物……荷见想到,这真是个令人遗憾的误会。
他今天说的话本质上和教唆相差甚远,即使是最后的临别赠言也不过是开开本世界案件风格的玩笑。
荷见对推动别人犯罪并没有兴趣,而他对秋山说的‘更关注思维转变’更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非要往那方面理解的话,我顶多也只是期待能衬托出名侦探的演员登场而已。
在心中下了结论,荷见决定在等待秋山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先去完成另一个预定的‘实验’,即本世界有意义的时间计算方式是不是案件。
长野县的重要剧情人物当然就是长野三人组,其中诸伏高明由于是已死的诸伏景光的哥哥,应该算是半个主线人物。
那天荷见在查长野县县警的名单的时候确认了诸伏高明已经从新野署转回长野县的本部,也就是说现在去县警局大概能遇到完整的三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