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从孩提时期开始,教导出中原一点红这样的一流高手,很显然这定是一位习剑几十年的人才能做到的。
一人一狐显然也只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是无情在思考过后,想起一事来:“薛衣人有一位仇敌,是掷怀山庄的左二爷左轻侯,他们已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却都还能好好活着,显然这位左二爷他也是有本事的。”
不过未曾听说左二爷很擅长剑法……但也不排除他故意隐瞒剑术,想要从别的方面——比如训练一个组织的杀手——找补回来的可能。
晏亭与无情骑马飞驰在土路上,听着他的分析,明明是临近正午,晏亭本就体温偏低,真实的狐狸感到了寒冷。
果然,自古妖修多被骗,不是没有缘由的。
作者有话说:
刀,乃百兵之胆;枪,乃百兵之祖;戟,乃百兵之魁;剑,乃百兵之君。*
查到的
——
第39章 存活+39
“驾!”
“驾!”
随着一前一后的呵声响起, 官道上跑过两匹加快了速度奔跑的马,一时间临近地面的地方尘土飞扬。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这实在是个很热的天, 热得连那路边的狗都要吐吐舌头, 两个在马上戴着帷幔全副武装的人只会更热。
因着大家都很保守, 他们自然是中衣罗衫外袍的那么穿,总不能穿的少来显摆自己足够特别,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俩一人是名捕头一人是神医不成?
可晏亭还好, 无情虽然能够运转内功稍微解下暑,却不可能一直运转的,不然这岂不是在损耗实力?
他是名捕头,自然要注意从各个方面防范,‘可能会使得实力不如全盛时期’这样的情况, 他不允许自己出现。
也因而, 在极端炎热的条件下,无情要压缩时间,赶到松江府这段路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到了!”
进了松江府地界便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避免对之后的调查造成影响, 他们立刻就近找了酒楼,准备歇一歇脚, 若是有雅间便更好了。
期间无情的目光又在晏亭脖颈处扫过,心中明明已知晓答案,可每次见到都会感到热。
虽然晏亭武功是真的出色, 可以控制体温, 但是这毛茸茸的领子也实在是看上去太热了。
不过两人并没有继续纠结它, 下马之后顺手把马牵给了门口的小/厮, 要他喂上上好的饲料, 又要了个二楼雅间,点了四样招牌菜。
看那分量似乎并不是很大,便点了一荤三素——哪怕晏亭表明自己可以用不着用餐,无情也摇头道:“你可以不用餐,但这不是你不用餐的理由。”
不是说这个人好养活,你便让他天天干粮稀粥的过活,哪有这个道理?
晏亭知晓他是好意,便点点头同意了。
既是雅间,又是只有两个人,他们中间这桌子的距离便已经超过了三尺,而且这里隔绝视线,窗户也可以自己选择开不开,他现在自然是自在,非常自在。
晏亭看着送上来的菜,目光光在那只烤鸭上了,不过他还是很矜持的问:“不便喝酒,那便喝一点茶水吧。”
无情颔首,招手让小二上了壶茶水,还给了一点碎银子,态度自然而从容,配上他交领带着暗纹的绸缎衣衫,一看便是一个有点小钱但不好惹的江湖人士。
小二高高兴兴的,然后立刻给他们上了两茶杯君山银针。
这可是顶好的茶。
虽然不是贡茶,但是也绝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晏亭一时间愣了一下,甚至怀疑方才给的那点碎银子可还买得起这点茶,不过攒钱便是为了能过得舒坦一些,他便放下心,也没想着这茶多少钱,到底有多贵的事情了。
他总不会买不起的,只要玉轩楼还有给他的分红。
“的确是好茶。”无情打开茶杯盖吹了吹水面,把漂浮的茶叶吹远,小心的喝了一口,赞叹。
晏亭对茶属实是没什么研究,他只能和得出好喝与不好喝,毕竟他的时间大多用来修炼,也无怪他对此没什么研究。
所以他只是同样赞叹了一声:“嗯。”
西湖龙井早已列入了贡茶,庐山云雾茶也列入了贡茶,无情偶尔还能有幸得到官家赏赐,或者是从世叔那里蹭上一点,他不善行走,自然会更多的与那些官员打交道,坐着品茶的时间自然也会更多。
他懂得茶,绝不是什么虚话,只是形成的原因不是那么美好。
他们这一路上都是灌了清水,很多时候都用干粮对付,要么便是露宿野/外,要吃烤兔子烤鸡之类的,反倒是这时候的茶是他们近期进食过的最美味的‘水’了。
对晏亭还好,对于无情来说,简直是一个享受的机会。
观察出这一点的晏亭犹豫了两息,便轻轻出声:“多坐一会儿罢。”
无情略显诧异的抬眼看过来,却只看见青年微微垂眼,挡住了眼中情绪,他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动作,便又补了一句:“这些时日你已经很辛苦,若不是我执意要管这件事……你也用不着奔波了。”
“……晏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疏离。”
黑发在脑后束起的无情看起来无比的精神,他的表情还没什么变化:“你为朋友而来,是为义气;愿意铲除组织,是为仁心;上达天听,是为忠君;体谅在下,是为有礼。”
无情与发色同样黑沉的眼睛看过来:“而与先生一同的是我无情,也不过是因为在下是捕快罢了,既然拿了这份俸禄,自然要尽心尽力,先生何必挂怀?”
晏亭:!
他整个人震惊了,虽然上次短暂的见过面而心里有所准备,但是他没想到面冷心热的无情,居然如此通情达理,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而且,他话好长好多……不知为何,他在晏亭心中的印象,让晏亭总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孤言寡语的冷漠捕快。
晏亭金色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竖瞳,慢慢的与无情那一双黑沉而显得冷漠的眼睛对视,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在此刻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边是极致的黑色,一边又是极端的纯白,然而在此刻,他们是如此的相像。
有一些本质上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最终,晏亭被对方的坚持所打动,他心软了。
青年似乎是感到害羞了,撇开头断了对视:“我知晓了。”
在与无情对视下,晏亭甘拜下风:因为他实在是怕对方会说一些更加肉麻的话。
无情:……这只是必要的坦白罢了。
毕竟被晏亭治好的恩情,哪里是他简简单单帮忙找个酒楼便能偿还的呢?
无情可不会低看自己的价值。
两人在这里休息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这才付了钱,又骑上马奔目的地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薛衣人的薛家庄。
正常拜访应该提前递出拜帖,但是也怕送出拜帖后找不到信息。
若说直接拜访会打草惊蛇,可送上拜帖也会打草惊蛇,既然如此,那便备好拜帖去拜访试一试。
若是不行,再递拜帖。
考虑到不知道中原一点红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的时间还是比较紧急的,因而免去了探查的时间,直接了当的打算与薛衣人求证。
说实话,薛衣人近乎归隐的在薛家庄待了四十年,他只对剑有兴趣,并且嫉恶如仇,哪怕如今人已淡然,应当也不会做出暗杀集团这种如此出格的事情,所以尽管他也有嫌疑,两位都没打算迂回调查。
便是迂回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耽误一些时间罢了。
且他们如此赶路,进了松江府,便直奔薛家庄,等到消息传开,若说这中间没有什么猫腻,薛衣人恐怕也是不会相信的。
好在他们到了薛家庄后,虽然吃了一段时间的闭门羹,但是在小/厮把请帖送进去之后,他们很快被放了进去。
仆从为他们引路到正厅,而在正厅外站着等待的,正是薛衣人。
他已经到了能称得上是老人的年纪,头发半白,他的脊背挺直,风度是优雅而从容的。
他的手上没有拿着出名的天清流星剑,反倒是两手空空,一手在身前,一手负于身后。
他的面容略显冷硬,可他的态度仍旧是随和的,他甚至对他们这两个未曾提前送拜帖的人打了招呼。
他实在是很和蔼,很平凡,像是路边的一个普通百姓。
可正因为如此,无情才不能掉以轻心,哪怕是晏亭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感到了一种颤栗。
因为这位老者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从外表来看,除去他精神要比其他老人更好一些,竟完全看不出他就是那个薛衣人!
他就是那个四十年来没人能在他剑下走过十招的薛衣人!
哪怕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他曾用着凌风剑法……也败于薛衣人。
因此,哪怕对方态度友好,无情都绝不可能当真撤去自己的防备与试探。
薛衣人着白色衣衫,外套的袍子是黑色的,这更使得他看起来冷厉。
晏亭的目光几乎不能从他身上挪开,因为薛衣人的剑法太高超了,他对剑的钻研理解都要赶上一些刚入修仙界几年的修仙者了。
呼——
晏亭暗暗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老人远比石观音要平凡,可却能给他们比石观音这个人更多的压力,他……也许很不好相处。
但只要这次能把暗/杀集团“收编”,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便会永远安全了。
总不见得只剩头领或是头领死亡的情况下,他们还能被追杀吧?
其实剑术高超的,还有一个木道人,不过他距离较远。
而左轻侯他家又与薛衣人家是世仇,所以剑术不精却也至于在从没学过的情况下建立集团……
薛衣人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晏亭实在是不想距离太近——哪怕薛衣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会话家常的普通老人。
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晏亭与薛衣人说了一两句(互相介绍身份),对方似乎察觉到他不想说话,很快与无情继续谈论。
不过这位老人显然讨厌客套,他开门见山的问:“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无情顿了一下:“在下想得知一事。”
薛衣人“哦?”了一声:“何事?”
无情:“前辈可是一个暗/杀组织的首领?”
晏亭大为震撼。
晏亭大吃一惊。
晏亭眼睛瞪大狐都傻了。
太、太直白了吧!好强!无情太强了!
只要不涉及剑法与医术的时候,他仿佛没了高人形象。晏亭在内心摇摇头,迅速否认了这句忽然浮现在心间的话。
仆人早已在上茶过后便很有眼力地走远了,保证他们一丁点儿都不可能听见。
这里,一时间安静的几乎没有声音,掉一根绣花针在地上,怕也是能听得见响!
而薛衣人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慢而肯定道:“是。”
第40章 存活+40
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首领……啊?!是???
晏亭在一瞬间茫然了。
这个自己都快化为了剑的老人怎么看都是沉迷自己的剑术, 而对外物很少在意的类型啊!
薛衣人的话与他自己做出的判断相悖,晏亭一时愣住,头略微偏过, 金色的竖瞳转向老人。
无情倒是毫无表情, 一点波动都没有, 只是平淡道:“上面已腾出手来,上一个是石观音,再上一个是青衣楼, 想必薛先生明白晚辈的意思。”
他的态度表明,他不管谁是首领,他们只要这一股力量,仅此而已。
其他那些,都与他们无关。
晏亭:!
让狐大震惊!
还好他的黑色狐狸面具不是贴在脸上的, 侧面总是有一些厚度的, 自然遮掩住了他的表情,让他继续观察情况。
晏亭再次确定自己拥有的只是个普通的脑子,他考虑到自己的头脑不适合各种权谋,很明智的当做没听见, 仿佛就是个哑巴。
不过哪怕他真的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他也知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口。
晏亭捧着茶喝了两口, 只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木头人偶。
直接进化到“两耳不闻屋内事”的程度,茶喝了一口又一口,就是没什么反应。
那双眼放空的模样只要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道他放弃了思考。
晏亭:我不思考我骄傲, 再问多的不知道。
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无情的话显然是只看结果和利益的, 而且也没有逼得过紧, 他的话里回寰余地显然很大, 果然是一个来调查的态度了。
他的心中大抵也有对薛衣人如此反应的疑惑, 不过因着在场三人皆为不动声色的类型,居然谁也没有露怯,表面上看过去全都是冷漠的。
远远一看,恐怕还以为谁家扎了三个纸人。
这要是夜晚,恐怕凭空多了三分可怖。
薛衣人似乎并没有生气——哪怕那将要拿出的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他只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缓缓颔首,自带几分风雅与随和。
他实在还是不像组织首领。
不然,他总会要有掌控欲,比如不允许成员随便从他手下脱出……至少会有追杀,或者多少挣扎两句?
而且薛衣人的名声已经如此,哪里还用得着巩固势力,去让培养出来的人接暗/杀的活计来敛财并且打出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