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已经傻了,而他所化为的狐狸更是整只僵住,若不是游龙生也在思考自己的事,白狐此刻的异态已然瞒不下去了。
未免太奇怪了……
晏亭之前没提过,也不过是因为游龙生并没有依靠他而让自己变得软弱,他还能装作自己从未知道过这件事。
可……他以为游龙生只是因着喜欢看他的脸才会多关注,没想到却并不是如此吗?
他还以为,对容貌再喜欢、再关注,也不会因为心动而改变原本的性别取向,如今从结果看来仿佛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游龙生还在哀愁之中:“阿亭,我要变得多么出色,才能配得上晏亭?”
晏亭:……不、不用多么出色。
游龙生:“是不是先扬名天下,我才有与他说的底气?”
晏亭:我又不看名气选道侣,不然那白云城的城主叶孤城岂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人家不仅是用剑的,还有个挂名将军。
游龙生:“……”
他似乎意识到了心态的不对又恍然觉得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又是为何会在意这些了?
他想如何做便如何去做了!
“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应当堂堂正正与他说出来才是。”
晏亭暗自点头:不错,本该如此。
然而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如果顺从本心,为难的会是他自己。
游龙生又道:“大不了我把我的鱼肠剑送给他!”
晏亭:?!
他实在不懂他表达好感的方式,家传的宝剑不应该比心上人更加重要吗?
剑修不懂,剑修不理解,剑修大为震撼。
游龙生:“阿亭,你这么无忧无虑的可真好,哪像我,还要为……烦忧。”他囫囵个的把剩下的话吞掉。
‘你明明也搞得别人很烦忧啊……’
白狐“嗷嗷”两声权当回应,此刻不免陷入有关他自己的事情之中。
因为游龙生的脸是当真很不错,哪怕是晏亭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而且这也是第一个有胆子跟随在他身后的人,之前的几百年许多人都因着他的身份而不敢与他相交,晏亭这个不擅长与人交流的问题便也得不到改善。
修仙界的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他们全都为证得大道而奋斗,你不愿交那便不与人交流便是了,这又有何问题?
只要你实力强,你性格怎么奇怪,或者说是有自己的怪癖,这皆是无所谓的,反正只会是别人来求你。
这才是晏亭向来不善言辞却无法改善的缘由。
另一个缘由便是:他们剑修就没一个擅长交流的!
游龙生抱紧白狐,忍不住用脸去蹭阿亭的脸,这种毛茸茸的感觉总是让人放松,他又抱好了它:“走了阿亭,我们要快点了,这慢悠悠的恐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了!驾!”
一时间,官道上只有马蹄踏地的声音,远远看过去,却是尘土飞扬,几乎看不清人。
意想不到的是,在下一个城镇之中,他们遇见了一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黑袍剑客——他看着还很年轻,却能判断出他也并不是那么年轻,因为他周身都是那无法言明的气势,如山如水,厚重而又平和。
如此矛盾又如此协调。
这是一个剑客,一个手很稳的剑客,稳到了能够做到‘举重若轻’字面意思的地步。
事实上的确如此,因为他的身后负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铁剑。
肉眼可见重量的铁剑。
第37章 存活+37
黑袍剑客, 铁剑,如此的装扮会让人想到谁?
那自然是只有‘嵩阳铁剑’郭嵩阳了!
郭嵩阳其人,也几乎是一个行走的传说。
他的名声也许不显, 大事也从没有他的身影, 可他会是一个帮助路边老人推车提东西的人, 更是可以为救济灾民而努力的人。
因而他是能够得到别人敬重的人。
他侠肝义胆,重情重义,嫉恶如仇, 他浑身上下都是一个“义”字!
游龙生凝视着那柄铁剑,那是一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剑,可他却能从它古朴的外表中感受到它的森寒剑气。
男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头已转了过来。
游龙生走近:“嵩阳铁剑?”
于是男人也道:“正是郭嵩阳。”
嵩阳铁剑是他们家传的铁剑,最初也许是郭嵩阳因着剑术高超继承这柄铁剑而叫郭嵩阳, 不过之后他便凭借自己出了名, 这铁剑便因为他而叫嵩阳铁剑。
而就是这样一位嵩阳铁剑,他此刻居然坐在路边一家普通的面摊边上等待那碗属于他的面。
游龙生道:“我能坐在这里吗?”他指了指男人桌子对面的位置。
男人颔首。
瞧着是个脾气还很不错的人。
游龙生与郭嵩阳一比便算是后生了,他也要了一碗面,把阿亭放于一旁:“在下游龙生, 初次见面多有冒昧。”
郭嵩阳:“藏龙老人?”
游龙生经过之前一事,对于此类话题已心平气和:“正是家父。”
郭嵩阳:“你不是寻我而来。”
游龙生:“从陈州出来, 恰巧路过罢了。”
郭嵩阳终于分他个眼神,眼中看上去仍旧是黑沉沉的,却比方才多了几分认真:“陈州?”
“不错。”, 游龙生见他脾气很好, 不像有些人偏要打打杀杀, 与他见面也没有要比试(因为郭嵩阳看出游龙生武功比不上他), 他便说, “郭兄可是想知陈州如何了?小弟恰巧知此事,可要我说与你听?”
郭嵩阳看了看他,又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桌面:“好,我欠你一个人情。”
游龙生震惊,他摆手:“再过一日,消息就都会传开,算不上什么人情,不必如此。”
“不。”,郭嵩阳冷着脸,没什么波动的说,“我的确欠你一个人情。”
郭嵩阳对武功有一种执着,可如今能看得出他对别的事情也很固执,他的心中有一把针对自己的标尺,不越一步。
嵩阳铁剑值得敬佩,这不只是一句话,而是他整个人的缩影。
游龙生无法,只好应下:“既然你坚持。”
大不了他以后让郭兄还一个他不方便去做但对郭兄来说却不是大事的事情,这样还人情,郭兄也不会抵触了。
游龙生放轻了声音,尽量精简语言,以一个别人会听到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的音量完整叙述了这件事。
语速很快,但言辞简练,易于理解,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叙述完整,而他话音刚落下,两碗面就被端了上来。
这是一碗普通的阳春面。
汤清味鲜,清淡爽口,是江南地带著名的传统面食小吃,这种面光看是看不出门道的,因为汤太清,油太少,就连上面的葱花也是不多的。
“久等了!两位慢用!”经过岁月摧残的老板晒得黝黑,他的指甲很短,手指又粗又黑,而且满是茧子,可是他脸上的褶子里都仿佛爬满了热情与好客。
游龙生以前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可如今,他看着老板的满头银丝,无端多了几分对辽的痛恨。
“多谢。”少年如此想着,面上却很温润的道了谢。
他的行为让郭嵩阳都诧异了一下,旋即这位黑袍剑客也轻声说:“多谢。”
没有人会不喜欢有礼貌的人,郭嵩阳对他的印象也从用剑普普通通的后生变成了很有礼貌的一流剑客。
游龙生已然忍不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宋朝本就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更别说南方多雨,时常有洪水侵袭,又是有名的耕地文明,若是土地被淹,一年的收入便没有了。
如果不是要对外战争,为了军饷而提高税收,百姓也不会过的这么苦,可若国破家亡,百姓只会过的更苦,甚至沦为奴/隶。
这绝不是朝廷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少年吹了吹木筷子上的面,小心地送入口中。
……自然是那些奸臣的错,是那些克扣军饷的人的错,更是要侵略别人的国家的错。
这份阳春面味道好的无法形容,果然能在街道边上长久开下去的摊子,要么是味道好,要么是老板热情人又好。
这家明显是两样都占了。
郭嵩阳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他放下碗筷,安静的在桌上放了面钱,顺便等待游龙生吃完。
因着游龙生吃饭速度不及他,他的目光在等待的时候便被一旁安安静静端坐着的白狐吸引。
被这么盯着,晏亭也没法装死了,他站起身矜持的向他走去。
看在郭嵩阳是一位剑客的份上,他完全可以假装亲近!
于是这位看上去全然与可爱的东西相冲的剑客,眼睁睁看着这柔软的家伙靠近他,满眼震惊。
可爱的小东西往往都害怕比他们高大的人,因为这给它们很强的压迫感,而他自从学了武功与剑法,就再无动物愿意靠近他了。
哪怕是毒/蛇……是了,他走在丛林里,哪怕是毒/蛇都会避他而去,也许是因为它们真的很会趋利避害。
“它叫阿亭,能听懂人说话。”游龙生抽空看了看小心伸出手的郭嵩阳,为他解释。
郭嵩阳哪怕是个硬朗的人,也无法做出在白狐的主人面前把宠物丢出去这样残酷的行为,而且这只白狐似乎是真的不怕他,这让他有一些兴趣,他伸出手缓慢的接近这只白色狐狸。
阿亭停了下来,似乎很疑惑地歪头看了看他,不过它是非常懂事地跳上了他摊开的手掌心。
阿亭无疑是一只令人省心的狐狸,在游龙生养着它的这几天,它这只狐狸饭量小的惊人,可又十分健康,并且几乎什么食物都能吃——除了它不太喜欢生食。
它能听懂话,能看懂眼色,要不是从没见过它能大变活人的场景,怕是一般人也要怀疑它是不是有其他的身份接近别人,是不是为了套什么情报?
不过游龙生不在意这一点,因为他一点情报都没有。
少年现在更关心的都是那些百姓的安危。
正巧他此刻吃完了这碗阳春面,少年放下筷子,与郭嵩阳对视:“你接下来要去陈州吗?那里的灾民还是很多,因为安乐侯的荼毒,百姓苦不堪言,如今还是很需要人手的。”
郭嵩阳轻轻碰了碰白狐,发现它不抵触,这才回答游龙生:“我的确是要去陈州的。”
不是缺人手吗?他自己便去当那个人手。
而且……
现在的话,展昭他们估计还没有离开,他总还是想见识见识这位用着巨阙剑的展护卫的武功。
郭嵩阳以追求至高武功而目标,从小到大这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之前听说晏亭晏神医以扇做剑一剑斩了石观音,他便很想去寻他,便是死在晏亭手下,他也绝无怨言,因为这本就是他的目标,是他的决定。
以他的性命换一场比他强的人对他的指点,这便是对他于更高武功与剑术的追求。
游龙生含#哥#兒#整#理#似乎在想他要去干什么,是否与传言中一般,他实在很好奇:“你要去帮忙?”
多亏郭嵩阳脾气是真的很好,他颔首:“不错。”
愿意把目光下放到灾民身上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坏人?这该是一个顶顶的好人才是。
晏亭也不免多看他几眼,想把郭嵩阳记下来。
别看他是个人高马大的硬汉,手中对待动物的动作却是十分温柔的,愿意对动物释放善意、消耗耐心的人,他总愿意回馈自己的善意。
“既然如此,你便是我朋友了!”游龙生毕竟年轻,再想及郭嵩阳的性格,他决心与郭嵩阳交好。
只不过,他这番言论听起来着实有些许可笑。
因为一般都是前辈有资格选择后辈才是,游龙生的这番话便能看出他的确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了。
郭嵩阳会在意这些吗?
他除了剑与义气还有武功,几乎便没有在意的事情了。
眼前这个少年,他看着还挺顺眼,既也是愿意帮助平民百姓的人,做朋友又有何不可?
朋友,本也是要志同道合之人。
郭嵩阳便简练道:“好。”
然后他小心的把白狐放到桌面上:“我走了。”
游龙生也在面碗旁边放上面钱,道:“好,一路顺风。”
郭嵩阳深深的看他一眼,似乎要把他的样貌记进心里:“你若有困难,我必定会来。”
少年不免感到感动,于是他也说:“好,你若有难,我也会前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时他们并不需要多么深的交情,只是看清了双方,便已然足够他们为彼此涉险。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是太过荒谬,可这些江湖中人便总有那些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正义与大义,愿意以身涉险的。
“好!”郭嵩阳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是弧度太小,让游龙生都怀疑自己是否是看错了。
可他绝对心情很好。
游龙生的面钱,放下的是双倍的,他喊了一声老板,让他目光看向这边的桌子,这才离开。
他不确定会不会有扒手,但这是他愿意付给老板的钱,若是乞儿……他愿意给另外的钱,而不是看他们抢老板凭借自己能力赚来的钱。
*
“仍旧没有消息……”
在离开陈州半个多月后,游龙生都已走走停停的到了江南,但他去过各地的茶馆酒楼,都没有打听到一点属于晏亭的消息。